月之舞 by 董圣卿





  “瑾,追兵来,快!将他绑在背上,背着思修,快走!”清音忍着肋骨折断的阵痛,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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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
  娑婆山谷之外的营地帐篷内,巫医正在为赫炎苍弘缝合脚踵的伤口。他的随身副将阿岩静立在旁守护。此时卫兵进账来报:
  “族长,二族长行已遁入树林。”
  “传令下去,旦追上,不留活口。”
  “是。”
  “族长”阿岩上前步“让阿岩去追捕。”
  “不用。留下。”
  “……”
  “想私下放小剑离开吗?”
  阿岩心中惊,连忙伏跪在地:“阿岩不敢。”
  “让他投敌,可知有怎样的后果?”
  “阿岩知罪。”
  “需要尽快恢复功体,以最完全的姿态迎战皇朝国师。起来,为疗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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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的缕曙光穿过热带雨林浓密的枝叶,让道路渐渐明朗。
  疾步奔走冲出树林,已过夜日。纵使身怀绝技,但内伤沉重在先,彻夜不停地奔走在后,身负昏迷不醒的同伴,柳如瑾与清音终也难抗体力透支,脚步蹒跚起来。
  “呃……噗……”
  柳如瑾口中呕红,手撑在地面上,阻止身体倒下。
  “瑾!”
  “无碍,快走,呃……”
  清音身负两人,连夜奔走,胸腔阵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额上同样是冷汗不断。
  “翻过前面的山坡便是云水支流,们必须设法绕过战线,入官道水路,君愉方能接应们。”
  “清音”李若言在他悲伤缓缓睁开眼睛,过度的失血让他的脸色纸般地惨白“把们放下,和柳去搬救兵……”
  “不行。君愉未必能前来接应,不能放下们。”
  “嗯”柳如瑾警觉地哼声。
  “怎么?”
  “有马蹄声。”
  远方身后传来马蹄之声,二人心知追兵不远。眼看后方空尘土飞扬,无奈体力流失,要逃过马蹄,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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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长有令,不留活口!”
  赫炎苍弘麾下火枭卫队长率领队轻骑兵绕过树林,紧追而来。
  “禀报队长,奸细已遁出树林。”
  “哼,想从云水逃走,没那么容易!”
  驱马欲赶之际,远方山头上忽然传来清远渺茫的琴声。众人抬头看去,竟是名绝色少年坐在高处抚琴。那少年袭长衣,面色如雪,唯独嘴唇是血般的鲜红。他反手往琴上剔,便是波暗潮卷地而来。
  “众人小心!”
  军马受弦音惊扰,不听使唤地挣扎起来。火枭边稳住坐骑,边凝神戒备。琴声不绝,火枭抬头,不由地大吃惊。只见那少年背后竟缓缓腾起白色烟雾,袅袅扩散际,神仙降世般。
  “是何人!”
  “哼……”
  少年咧着血红的嘴唇,诡异地笑。眼皮微开,竟是半分妖娆半分毒。手中琴声变调,利音直取数人性命。
  “何方高手,报上名来!”
  只听那少年飘飘渺渺的声音,似真似幻:
  “白气缕八仙桥,体身何重要,宿香汗湿纤腰,艳色双绝——为妖。”
  着,那少年嫣然笑,江山为之失色。扬起的衣摆下,身后摇晃着,赫然冒出截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来。
  “是妖狐!是妖狐啊!”
  “狐妖成精!”
  “妖狐现世,西苗将有灭族之灾啊!”
  在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火枭久经战场,虽沉稳戒备,但妖狐现世,心中的信仰崩溃,难掩惊惧,不由地握紧手中缰绳:
  “禁地被毁,难道灭族之灾真要来临么?”
  琴弦动,声如剑,剑影如网,透过铠甲封喉而来。轻骑队阵脚大乱,时间死伤坠马者过半。
  “退!众人快退!火速回禀族长!”
  轻骑队纷纷回马溃逃,仓皇狂奔,扬起尘土。
  “啊……走……”李若言失气力地倒在琴上,抬手抹唇上的的鲜血,却再也没有力气将手抬起来。知道追兵反应过来之后又会调头追来,他想催促,却已经无力张口。
  伏在他背后只伸手抚琴的柳如瑾压制不住胸内翻腾的气血,大口大口地咳起血来。李若言身后是堆烧着的衣服杂草,就是刚才那阵似仙似幻的烟雾来源。至于那条狐狸尾巴,就是雨花剑的弯刀上的装饰品。
  “小言儿,来……”清音扔下旁的火堆,费劲地将李若言背起来,沿河岸前行。
  两人颠颠倒倒,几欲昏聩。行无半日,前方再遇水路关口的驻兵,后方火枭调头追来,清音柳如瑾两人背着三具身体,沿岸边顺流而行,前方再遇。心知自己身体早已到强弩之末,无奈厮杀再起,最后关却是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刀光剑影之中,清音身负两人,无手还击,巧步闪避,无奈顾此失彼。柳如瑾以敌众,早已失威能,回身还手,竟连寻常小卒也难撼动,转眼已连受数刀。
  李若言在清音背上颠簸着,耳边的切声响仿佛已经没意义。刚才那几句话仿佛不像是从他个身子里出来,倒像是从他灵魂里出来似的,有那么会儿,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的躯壳,在高处指挥着地面的切动静。
  他无力再发出任何声音,半阖的眼皮,原本灵动的睫毛已经不会再眨动。他的神智恍惚而清醒,眼前的景象渐渐蒙上朦胧的幻彩。周围的声响渐渐地在他的听觉中消失,耳边只听见自己放大的呼吸声,他甚至可以听得到鲜血滴地从自己的体内流失的声音。
  往事如倒放的电影画面般,残缺而零碎地在他的眼前飞快地闪过,他却无法捕捉幅完整的图像。记忆中,仿佛某个孤单而落寞的街头,他也有过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快要死。
  曾经濒死是那样浑浑噩噩、空虚绝望;如今他却感到冷静与清醒。爱他的人已经死,爱他的人在他的身旁,等待死亡的过程中,他甚至不再恐惧与孤单。他知道,他们定会带他回家……
  “放下二族长!”
  “不可能。”
  “那就去死!”
  火枭举刀朝怀中砍来,清音抱着雨花剑的胳膊上顿时出现道血痕。他抬起脚踢开敌人,倒退数步,脑后刀剑又至,为护李若言,他转身挡,肩头又挨刀,身形颤,顺着斜坡滚下去。
  “放箭!”
  耳听背后风声,清音知道回是如何也避不过,将雨花剑和李若言的身体护在身后,欲以自己身体挡箭雨。绝命瞬,道白光自外飞来,旋风屏障挡如雨弓箭,道矫健修长的身影挡在清音身前。侧的树影同时冲出数条人影,解柳如瑾之困。
  “楚庄主。”
  楚雁秋眼见受伤众人,心中暗叹自己仍是来迟步,当下也不及多想,只对下属喝道:
  “保护公子速退。”
  援兵再临,阿昌带着紫湖山庄的护卫背起受伤众人往水路撤离,楚雁秋人当关,为众人断后。上古洪荒开,扇划开奔腾的河水,翻江倒海之招时激起万层浪,挡源源不绝追兵。待水浪退去,哪里还见人影。
  
  注释:言言装狐狸念的那几句诗,是以霹雳布袋戏《刀戟堪魔录》中“人邪”的音乐填的词,题名《将军辞?白狐》,作者叫做ediq。是在土豆看网友自制的顾惜朝MV时候看到的,用广东话念超有感觉。
  让诸位久等……
  几直在填征文那个《云鬓花颜》,总算是熬夜赶在截稿日期前写完,真是写到想去撞豆腐。

  离恨殇,百转千折'VIP'

  第百十八章
  华灯初上的城市在夜幕中流光溢彩,喧嚣的车辆人流中,水泥的路面在七彩霓虹和反射华光的水晶玻璃中,变得无比热闹。
  李若言背着书包,手扶着自行车,站在橱窗前,看着久违的炫目的电灯光芒:
  “怎会在里……”
  他恍惚而恐慌地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景物,如噩梦惊醒搬看着落地的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容颜,那是他的脸,然而却饱满而红润,如丝的秀发映衬下,曼妙的身体曲线无不昭显着健康的活力。
  “怎会在里啊……”
  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数码维修店招牌。那就是在里,他骑上脚踏车,从此去那个陌生的世界,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回到里。他不能在里啊,他怎会突然回来的。着急的他跨上脚踏车,顺着有些生疏的熟悉街道,快速地往回骑。
  那理应在半路上的精神病院,如记忆中的那样,在他经过的时候,突然传出病患奇怪的叫声,“呜呜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他却不再胆怯,用力地踏着脚蹬子,心只想骑快些。
  前方岔路上路灯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夜色在扑面而来的模糊的光线中几乎不可辨别。车轮轧上泥泞,他放慢速度,小心地前行着。前方有些晃动的光,远远夹杂着人话的声音。
  “有人吗?前面有人吗?”他着急地喊着“谁在前面,回答下啊……”
  “谁啊?”
  听见有人回答,李若言的迷茫的眼里顿时有光芒:
  “辉辉!是辉辉吗?”
  前方突然亮起的光线,刺得他反射性地闭闭眼,面前之人拿着手电筒走过来。
  “小姐,条路还没铺完,不能行车啊。里的电缆断们正在抢修,请绕回去吧。”
  李若言呆呆地看着那人,那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那不是月如辉的脸。时间,他感觉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凝固,然后又“啪”地声破碎。
  “难道……才是真实的吗?”
  么长久以来,他直站在那儿,直站在那个相机修理店的门口。那些人、那些事难道都不是真的吗?他不相信,他要如何相信,他又怎能相信……可是他现在却在里,在个当初相遇的岔路上,然而却永远也见不到他……
  车轮子在满街的光线中转出重重晃眼的影子,他仿佛游魂般,如幻如梦,侧着脸,仰面看着那几度梦回的高楼大厦、七色华彩,耳闻着商店里熟悉的流行音乐,感觉切残酷却又虚幻得如此真实。
  “喂喂!看路啊!”
  猛然惊醒,脚踏车撞上电线杆,他跌倒在地,几乎没有感觉到膝盖的疼痛。他呆呆地趴在地上,好久好久都站不起来。路边的商店里放着李宗盛的《鬼迷心窍》: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样,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千次的情丝却断不,
  百转千折它将围绕。
  有人问究竟是那里好,
  么多年还忘不……”
  沧桑的歌声如誓言、如泣诉,思念缠绵绕骨。
  李若言胸口的疼痛,
  刹那间挤压成如珠的泪滴!
  那刻,他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放声大哭……
  纤细的手指沾上眼角潮湿的泪,李若言缓缓睁开眼睛,有些空洞地看着昏暗的床顶。
  “啊……”
  桌上的油灯已经熄灭,屋里微弱地亮着窗外投进的月光,白而虚幻。长长地叹出口气,他——
  刚才,又做梦。
  他有些恍惚地歪着脑袋,看着窗口外面那角风景。庭院已经是初夏,屋檐下早已没积雪,去年搬进来时院中那棵光秃秃的大槐树,现在的枝叶也已经渐渐由青黄变成碧绿。提醒着他,他回到永州的家里已经有个多月。
  喉中干燥难忍,用手支着身体爬起来。腰上未完全愈合的箭伤被牵扯,他的眉头微微颤。
  月如辉不在,再也没有人在他半夜醒来的时候喂他喝水,忽然想到此事,李若言的鼻头又是酸。
  自己在桌上倒水喝,披上外衣慢慢踱步倒院子中。
  夜色很暗,即使到现在,他还是不习惯没有电灯的晚上。
  隔壁的房间里传出几声咳嗽声,窗户里很快地亮起灯,他走过去,看见窗户里面青桐扶着岔气的柳如瑾,有帕子擦去他嘴角咳出的血,又替他端来温水漱口。
  青桐的个子,比他离开永州的时候,似乎又高大壮实些,才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李若言已经觉得他已经变成大人。自己当时匆匆地离开,本以为能够很快回来,不想来二去,几番波折,就样过个春。乐坊停业的始末,他未曾有机会细问,青桐和君悦两人吃多少苦头才将切处理妥当,等着他们回来。
  本想唤青桐陪自己聊聊,却见他捂着嘴打起瞌睡,想他个月来照顾病人不曾有过好眠,便没再开口。于是自己转身往另侧的房间。清音在那场厮斗折肋骨,躺半个月左右便已无大碍,甚至可以简单地走动。倒是雨花剑,被赫炎苍弘箭穿胸而过,到现在依旧是半昏半醒,君悦睡在他们房里,与青桐两人轮流护理着他们些伤患,本就不胖的脸也跟着凹陷下去。
  清音房里的人已经全数睡,黑着灯李若言只能看见床上模糊的人影,李若言在窗前站会儿,默然地走开。
  来到东厢,推门进去,也不灯,只在床沿上坐下来。杨思修的嘴角在睡梦中依旧微微的向上勾着,那张微笑的脸上如往常的柔和。心脉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