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宰相
严殊一听——喔唷!果然还是介意的,竟然还给我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赔着笑,一脸委屈相地跟麒真商量:“皇上,不要这么认真嘛!”
麒真似笑非笑地又重复了一遍:“趴下!”说着顺势在严殊后背踩了上去。
这没什么好商量的语气让严殊被麒真的靴子踩住,大丈夫能屈能伸,严殊索性夸张地喊道:“哎呀!哎呀!我的伤还没好啊!”
麒真反问道:“不是你说女人容易受伤么?那言下之意相国是男人就不容易受伤了?”
严殊趴在地上,有些吃力地转过头对着麒真:“臣又不是皇上,说的也不是金口玉言,可不可以收回?”
“收回?你不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吗?”
“我不是君子是小人总可以了吧?全天下只有皇上一个君子,剩下的都只是小人。何况小的我下面半句还没说……”
“好个燕起菡,你还跟朕狡辩起来了。那你说这下半句是什么?”
“其实男人也经常受伤。”严殊说着,顺便又叫唤了几声。
“朕又没用力踩你,嚷嚷什么?”
“臣先叫唤起来,让皇上听着心里先觉得痛快一些,那样我也可以少挨一下踩了。所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麒真不怒而笑地收回脚:“好一个‘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倒是挺会替人着想。要是现在还有别人在,朕一定会杀了你。”
严殊抬了抬眼睛,四周一个“别人”也没有,连同皇帝身边的内侍和大内总管也不知道到哪里凉快去了,而他的保镖子言恒,也还在五百米以外。他马上明白似的笑笑:“那皇上现在的意思是说可以放过我了?”
麒真有些责备地笑了笑:“还不快起来!”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不过,下不为例。”
“那当然。臣不会再那么做了。”严殊耸肩一笑,站到了麒真身旁:“想不到皇上你还挺幽默的。”
麒真随意地往交椅中一坐,回敬道:“朕也想不到你为人这么体贴。”
严殊不知所谓地大了大眼睛,问:“皇上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麒真瞄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其实,朕不是很明白你所谓的要多爱护女人的说法。她们遇到困难帮助一下是理所当然,但是你要朕附和那样的作为,未免有些荒唐。相国对于每个接近你的女子都如此爱护么?”
想不到麒真占了便宜还要得寸进尺、揪住不放,严殊头一次被人这么正经地问这个问题,不免有些耳红,避重就轻地说道:“皇上你叫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吧?”
“朕叫你来当然还有别的事。”
“微臣洗耳恭听。”
“相国认为,右承旨那些人为什么能够贪赃枉法?”
这个问题倒还像话。严殊也就不吝自己的观点说:“微臣以为,那是他们利用了皇上对他们的信任。皇上您天高皇帝远,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派几个大臣出去办事,自然全凭他们的良心,您总不能跟在每个人身后。加上皇上您登基以来,很多时候都厮杀在战场,看到的只是您所在地的情况,回来之后就呆在这深宫大院,外面怎么说,您就以为是怎么样,您哪里晓得百姓过得究竟如何?”
“相国所言正合我意。所以朕决定暂时停战,相国你明日就随朕微服出巡。”
“啊?”严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皇帝老子非但没有砍他的脑袋,居然还要拖上他一起出巡?哈哈!这个游山玩水的美差实在是好了!不过这要是被小烟知道……等等,为什么我每天都要考虑这个问题?严殊感到有些腻烦了,就好像“狼来了”听多了,耳朵起了老茧,脸皮厚厚,什么都不怕了。九方烟?我又不是怕他,只是不想看他生气而已。毕竟他也只是想尽忠罢了。好吧,那我就推辞一下:“皇上出巡那是明智之举,不过微臣一起出去,恐怕有些不妥。”
“不妥?有什么不妥?”
“臣乃一介文官,万一皇上遇到什么不测,也不能出手相救。皇上还是找个将军一起随行。”
麒真反倒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宰相的职务,本来就是掌管国计民生。这么久一直让你陪朕在沙场,也难为你了。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朕会保护你。至于京城,暂时就叫西凌和天雷镇守好了,万一发生政变,他们也能抵挡一阵子。”
严殊见一推不成,就再来一推:“臣听说皇上寿辰在即,不如等过后再出去。”
麒真微微别过头,用眼角乜斜着他,满是质疑的神色:“相国,你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莫非是在担心皇弟?”
猜得真准,严殊自嘲地笑笑:“皇上圣明。”
“好吧,”麒真退了一步:“那就依卿之言,等朕的寿辰过了,再行商讨。”
作者有话要说:连隔壁家书记也要来跟我墙电脑,我不活了
第三十五章
“那……”严殊转了转眼珠,见四面还是没有人,趁着小烟还没发现,我还是赶紧开溜吧:“没别的事,就请恕微臣告退了。”
麒真答应得倒是蛮干脆:“哦,你下去吧。”
终于自由了!严殊心里暗爽着退出殿去。所谓自由,并不是被麒真限制,而是被他的弟弟限制,若不是这样,其实就这么和麒真海阔天空地吹吹牛,日子也挺美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严殊总觉得麒真对自己处处留情,从来不赶尽杀绝。尽管这一方面也得益于他的八面玲珑,但如果对方是个暴君,你就是十六面玲珑也照样会被砍头!这样说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麒真对我宽容到如此地步?他和燕起菡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自恃甚高的严殊头一次对燕起菡的过去有那么点兴趣。改天不如就问问他们……
严殊回到家,只见门子像刚跑完马拉松似的瘫坐在台阶上。他连忙过去问个究竟。门子见了他,也没等他问就先开口禀报:“老爷,二王爷前脚刚走呢!”
“小烟?他真的来了?有说是什么事吗?”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来找老爷您了!小的我依老爷的吩咐,告诉王爷您去西山和尚庙和法师下棋去了,他这不就一路上西山找您去了。”
严殊想了想,立刻叫人驾了马车送他去西山的佛寺,不然九方烟去了那里寻不见他,可就要拆穿西洋镜了。
严殊从后山上去,又从后门出去,当他来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发现蒲团上跪着一个人,他身着白罗镶水蓝边长袍,单色的花纹显得很素雅,正虔诚地闭着双眼冥想。严殊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人,脸上忍不住浮起一个坏笑:噫,小烟呀小烟,想不到你还信佛啊!这样就好办了,以后我有佛祖替我撑腰。
严殊语气狡狯地调侃道:“施主,在祈求什么呢?”
九方烟听到这熟悉且欠揍的声音,倏地张开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惊讶,又或者是有些尴尬,以至于他来不及反应过来该说什么。明明从门子那里听说他上这儿来,早该有遇到他的准备,可还是莫名有些诧异。
严殊见状,就继续说:“真是机缘巧合,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王爷,哦?”最后一个字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但是九方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也只能认栽。严殊看他那双眼睛始终不大和善,就越发想要招惹他:“不过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严殊故意装出思考的样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问:“王爷该不是特意来找下官的吧?”
九方烟哪里肯让这个家伙这般得意?过去不会,现在更不会!便冷冷反问:“我找你?笑话!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严殊摸着下巴冁笑道:“笑话不笑话,那是别人的观点,至于为什么,那就要问王爷自己了。”
“你!”九方烟站起身就要教训严殊,却被严殊举双手打住:“嗳,王爷,佛门清净之地,要戒骄戒嗔哪!”
“哼!”九方烟收回架势:“你有种就一辈子呆在庙里别出去!”
“诶,不是吧?”严殊有些哭笑不得:“没种才要呆在这里吃斋念佛,有种的都要出去忙着传宗接代的。”
“你……”九方烟气不打一处,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动怒,破口就骂了一句:“下流!”尽管骂出口之后他稍微有些后悔,但是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
严殊依旧是一副四两拨千斤的神态,眉飞色舞地辩解道:“王爷,是你自己先下流的,非要跟我说什么有种没种……”
“你还说!”九方烟忍无可忍,追着严殊就要打。严殊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外跑——看来佛祖也阻止不了小烟发飙啊!
两个人你追我赶一直跑到半山腰的竹林里。九方烟一个腾空,鹞子翻身,严殊就急忙调头跑,仿佛小孩子玩捉迷藏似的。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九方烟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喘着粗气,慢吞吞地走在草丛中,走得踉踉跄跄,放眼望去,却寻不见严殊,心里正有些纳闷,只觉得脚下一空,整颗心都悬浮起来,空荡荡的。
“咕噜”一下,九方烟栽了一个跟头,摔在草丛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扭头一看那罪魁祸首,竟是一条还在动的人腿!他翻开杂草,宰相正完整地躺在草丛里,悠哉游哉地晃着脚丫!
一股怒意袭上心头,总觉得自己被耍了,九方烟一掌正要拍上去,严殊的双眼猛地张开,放诞地笑笑,一把抓过他的小臂,拖到了自己身边:“你也先来休息一会儿吧。”
九方烟失去重心,一下子栽到草丛里,一条手臂更是无可控制地摔到了严殊的当胸。严殊被猛然砸到,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哇!好痛、好痛!”
九方烟连忙把手抽回,生怕被什么病菌传染一样。但是因为确实是累了,他也就二话不说地躺在那里。
风轻轻地吹着,对于两个刚流过汗的人来说实在是种享受。尤其是严殊,眯着眯着就睡着了。但是九方烟有心事,所以他一直醒着。等他觉得恢复了体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严殊正酣然熟睡,沉寂了许久的杀心瞬间又被激发起来——就是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从袖子里抽出那把黄金匕首,正对着严殊心脏的位置。这次绝对不会偏离,只要一刀刺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只要这样扎下去,就没有什么能够困扰我的了!但是……不,为什么他一点防备都没有?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取他性命吗?难道说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看清向他放箭的人是我?还是他以为我根本做不到?这附近,会不会有他的人埋伏着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九方烟手中的匕首有些颤抖。不,不能手软!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今天他必须死!
“嗖——”九方烟听到这声音时,只觉得手上一麻,手中的匕首倏然滑落。袭击他的是一柄剑,拦腰将他的匕首打了下来,只是稍微出了一点偏差,匕首并没有飞远,它在空中晃了晃,就从严殊的脸旁轻轻擦过。
严殊一下子就被惊醒,右脸上一道鲜红的口子正淌着血,并且慢慢挂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只觉得湿答答的,一看手指,竟是一把血迹!他第一次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九方烟,满是奇怪的神色。而九方烟已经被刚才这一击惊呆,加上严殊这样看着他,更让他小心慌慌:为什么他是这种眼神?为什么他不再笑脸相迎,不再对我听任自便?他的眼神……好可怕……可怕得让我感到陌生。我怎么会……怎么会忽然害怕,害怕他讨厌我……
“烟!”子言恒的声音瞬间逼近,身形已站在他们前面。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显得痛心疾首:“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九方烟呆楞着,任凭子言恒怎样质问,他都默不作声。他只是惊讶,那天他向燕起菡射出毒箭,眼睁睁看着他倒下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
我这是怎么了?我一直追踪他到现在,为的就是除掉他,然而此时,他只是划破了脸,我却这样失魂落魄,几乎连身体都动不了。怎么会这样?我竟然会害怕?而且害怕的并非我企图杀人的事实,却是害怕他讨厌我!难道在我的潜意识中,他曾经一点都不讨厌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