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分手 by d·flowright
侯新说出来吃饭吧,我说求之不得我这个月果然不该饿死。他损我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我但笑不答。定了时间地点,搁下电话我就开始寻思着见面时耍个深沉吓吓他。老样子是不可能的了,读书时的全部任性早成了明日黄花,否则我如何可以撑到今天没流落街头。但接到侯新电话确实是意外之喜,即使整日吵闹他也是我大学时光最重要的见证人,最铁的死党,分离的时候我们远隔大半个中国,没见到他意气风发走上飞机的样子,他那里只有我的电话,我却没有了他任何联系方式。结果到现在,依旧感觉亲切得不得了,以至于这天后来的工作中我都无法抑制眼角的笑意。前台的小赵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突然中了彩票。我笑眯眯:“否极泰来果然是真理~”不顾她看神经病的眼神从她身边飘过去。上帝他老人家让我丢钱在先丢情人在后,终于想起垂怜于我,昨天还在惦记某人今天就赐来让我玩耍,如何不让我心生感激?
事实证明乐极生悲,过分喜形于色的结果就是头儿铁青着脸与我“谈心”,大意是纠正我不够用心的工作态度。我自认为虽然不能说是拼命三郎──事实上我是准点上班不会早到,一下班也是动如脱兔,与原来相比我虽然更习惯于对一些事漫不经心,但平时我还是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做事,没出过大的纰漏,但人际关系却还过得去。最近又没有什么上级公司来检查啊,年终要汇总的忧虑,真不知此番谈话究竟原因为何。我心里叹气,脸上还是恭顺样子,笑话,对自己的老板,衣食父母,哪个会傻到自找麻烦的程度?老板的话永远是对的。
……从经理室出来我已困得睁不开眼,本就缺乏睡眠,午饭的时间也被碎碎念了过去,也许头儿的胃已经油水过剩?他如何才能达到不觉得饿的程度?我再叹气,然后发现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手机上有未接电话,是周某人的号码,自然地回拨,得到线路忙的回音。迷迷糊糊才想起来原本偶尔中午会通电话,无非是吃了饭没有天气有变回家时打车别着凉了之类,周琼从来都是完美的情人,我也从来都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不是已经分开了么?又或者大家还习惯于未完继续?
我摇摇头,大概周琼也是糊涂了。
下班时竟有些下雨,明明早晨还是晴得一塌糊涂的天气。在见不得光的办公室角落龟缩一天原来世上已然千年,连天气都变得无法掌握──其实老天何时让人了解过他的喜怒哀乐。
我有点儿郁闷,在公司门口左右张望,琢磨着去侯新那里该如何倒车最为划算,最少淋雨的选择是Taxi,但是已经全瘪的钱包让我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去。同大楼的有些认识的人经过,纷纷佳人有约帅哥有车,被打趣问等人接么?我只能干笑。在与周琼交往时也不会有这般待遇,他永远比我忙得多加班时候也多得多。待人群散尽只剩我一人在门口发呆,错开交通高峰乘车其实也是不错选择,没有急事我总是习惯等到人去楼空,再慢吞吞回家,周琼原来也是不经常约在下班吃饭,多半我们都是在周末时出门改善伙食他再匆忙加班去。
细细的雨总是会下得长久,眼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看表再瞄瞄有个几百米远的车站,我只能做跑过去的打算,中途倒车的话,也应该会在差不多时间到吧。从来的约会都只有别人迟没有我晚的。这是个好习惯。我耸耸肩,跑出去。
巧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银灰色的跑车在人行道旁急刹车停住,车里探出看起来高兴的面孔:“好巧,邹喻,上车啊。”这人断句精简,语气活泼,不知我去往何方却要送我一程,似是相识十数年,只不过打招呼的词却是实在有限。我笑起来,雪中送炭雨中递伞,这人情我乐得接受,不禁又对这大男生增添几分好感。陈褚露出雪白的牙齿,为我打开车门,待我坐稳又递上松软毛巾。转头过去又细心无比不忘嘱我安全:“系好安全带。”
他和周琼那家族风气似乎很是不错,不知教出多少绅士来。
陈褚心情看来不错,路遇也让他更加开心。我告知将去的地方,他惊讶地看过来。我想着大概他是以为我会回去他表哥那里,他却开口:“小喻你如何愿为我省下路来?”笑起来我发现他右颊深深的酒窝。竟是同路,我也不禁乐了,打诨:“原来你不知我有天眼?”
车是绝对的好车,我仔细打量几乎吹出口哨,眼里只怕没放出红心来。陈褚却乐:“周琼的车子不是更好?不过我也觉我这不比他差。”看看我:“等小喻你打算买了我可为你出力。”
可爱又可恨的家伙,这豪华的家当我一届小职员再拼个十年也碰不起,这孩子与周某人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如何能理解这凡人疾苦,如何能不让人嫉妒。
我沮丧起来,惹得陈褚大笑:“小喻你不要腹诽我哦你看我也不过是你的司机。”
我斜他:“是是,不过只是今天,明天我依旧只能吃着南瓜对着一干火星人流流口水。”
他居然愈发开心:“小喻你若愿意我可以日日拿了水晶鞋来此等待。”
“等等,”我突然听清他口口声声的称呼,瞪过去:“你这孩子,没大没小。”陈褚笑死:“你还真是后知后觉。”我气结,原本我也是善于未雨绸缪,何时被人说过迟钝。陈褚又继续:“讲你年轻还不好,你难道这么想成为老人家?”我怒,老子是永远的十八!想想似乎是小说中美貌女子习惯的说法,怎么都与我不搭,于是转口:“我这是老当益壮,小子如何能懂!”他做惊恐表情,换我斜眼。
果真似相识多年,一切像是还在那尚不知愁的年纪里。陈褚,感谢你带来的快乐。
车里气氛轻松无比,也许是因为对陈褚的好感,又也许是因为将要见到挚友的快乐,我说起了来侯小子的恶行,连带鄙视他舍得抛弃我多年。陈褚插话:“我知道了,因为旧爱归来所以你立即甩开表哥转投他的怀抱。”我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惊骇转头却看见他抿起嘴来笑得内伤。
亏我觉得他这习惯动作实在又青春又可爱,却原来是损人不喘气。周琼与他也真是兄弟,居然告诉给他,还真是不算什么秘密。翻个白眼我索性顺着话讲:“是啊是啊,旧爱总是好的嘛。”随口说出,却突然觉察心里某个地方隐隐疼痛,原来竟是我刻意忽略多年依旧存在的一根刺,在这个多事之秋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杀来,不经意间就可以让我喘不过气。我以为我已经学会习惯的不在意,却还是轻易就被揭穿。
陈褚发现我突兀的沉默,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疑虑担心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加了油门,雨刷刷去眼前的不真切,车子在这个城市傍晚流动的灯火中默默穿行。
第 3 章
这个世界果然充满巧合。我想不到这个夜晚会是多么的热闹,陈褚和其他人大概也不会。所以说原本很多事的发生是不需要理由的,在不能挽回的时刻,需要理由的只是身处事中的人们。
南国之春的门口早早就停了满满的车子,陈褚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开了过去,我睁大眼,看着门童毕恭毕敬地指引我们这辆车到预留位上。果然是差别待遇。我的司机没有错过我撇嘴的动作,笑着扯我向门里走去。
有服务员礼貌周到地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陈褚潇洒回首:“过得愉快,回去时我希望能再为陛下效力。”说完眨眨眼,完全化解掉我欠他情的拘谨,我不禁再对他的好感度加值,这孩子真正是让人生不出厌烦。我抬眼看他,正要开口接话,却见他目光扫向我身后,随即脸色突变,瞬间适才的温柔消失殆尽,连眼神都变得复杂。未等我跟着看去,他已伸手搂住我,表情也迅速恢复,甚至笑了起来。他只比我高上一点,看上去却要壮些,手也十分有力──这么说的原因是,他这时的动作,与其说搂,不如说是抓更贴切些。手指掐在我肩膀,生疼。我是想叹气的,这样的情况,我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有陈褚不想遇到或者是太想遇到的人出现。
像是为了证明,那人大概也是刚看见陈褚,顿了下便有一轻一稳的脚步声走近。
“小褚?很巧呢。”传来的声音温温的,很柔和,有些高兴的意味在里面──而显然陈褚不稀罕,他扬起一边的眉毛,要笑不笑地开口:“怎么会巧,你们回来了就一定会来,可惜我不知道,要不然大概我就不会来了。”我有些惊讶他明显的无理讽刺,又有些恍然,搂着我做戏的这个大男孩,有着我不知道的一面。也难怪,我们不过才相识一天,陈褚的生活我尚一无所知,作为朋友来讲还真是初级阶段。不过,我倒知道那毫无新意的打招呼句子原来也是我所不知的社会的流行。
从别扭的怀抱里转头,我看到应该是温和声音和轻声脚步的所有者,有些瘦削得男子站在稍近些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因为陈褚的不友好态度而影响任何心情,眼神还是很平和,嘴角甚至还有宠溺的笑容。真的是很漂亮的男人。在我贫乏的词语存储里我只能找到这么一个看上去还恰当的词汇去形容。而他浑身的气质成熟稳重的风度,都远远不是我与陈褚所能及。我转转眼珠,悲哀地想到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周某人可与之相拼。
温柔的男子并没有再开口,因为在他后面走上来的另一个人已经接过话去:“你若是不知道,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吧。”讨厌的霸道语气。脚步稳重的男人有着我最却之不恭的过分内敛而转为阴险的感觉。他盯着陈褚的目光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很好地敛在眼里;而扫过我的眼神却有些不屑,像是看见垃圾堆里的老鼠。可笑的是我只会被他震慑而不觉向后缩了缩,四年前我就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我碰不得的人物,为了所谓尊严的争执有时候更像是跳梁小丑的闹剧,娱人伤己,倒不如干脆直接地接下,又不会少块肉。而且,我可以自己随便腹诽,花样随意翻新,其实算是我赚了。所以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下意识的动作只是我自然的条件反射而已。倒是陈褚像是炸了毛的猫,瞬间怒气飙升了几个等级,干脆将我揽在身后,盯着眼前这家伙,怒瞪回去。那人却只是闲闲地扫扫已经很规整的西服下摆,嘴角甚至都没有撇一下。啧,真是臭屁,我决不要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还为他小小惊艳了一下,并不是人长的帅就会讨人喜欢。
以陈褚的段数,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我看了眼抿着唇却不露酒窝的大男生,张口又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如果说陈褚对先前那温和男子的态度是孩子得不到糖般的别扭生气,那么对这个完全不懂得礼貌的男人,就是站在成年男人对等立场上的愤怒。虽然我并不知道那真正的根源是什么,也并不想知道。今晚约在这里本就是个失败,过了这几个小时我又是碌碌平凡的一个,就会忘记曾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遭遇穿金戴银傲慢无比的贵族们,这个圈子,完全不是我能窥得到的,也不要没自觉地接近为妙。
管他们如何,我拉了陈褚的衣服打算说先走一步。但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会在某个时刻出现,恰当与不当,都不是谁能说了算。在我还一副傻相走又没走的当口,有人已在电梯口稳稳出声:“宇达,粟非,怎么才到?陈褚,姑姑正在找你。”似乎是有些不确定,他连贯的话有些间断,才再次传来:“邹喻,你怎么也在这里?”还真是家庭宴会,一天原来是不够用的,今天在此继续,我无意撞到,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真该抽打侯新那崽子,定了这么个地方──虽然我答应的本意是很想宰他一顿。
“嗨~”我摸摸鼻子转身,做出个笑脸,却差点撞上高级西服包裹下的胸膛。周琼似乎对我也在这儿这件事本身感到不可思议加一点点不满,看着我时我能看到他完美微笑的脸上不明显的不耐烦。喂喂,这位先生,我不是来找你的……我还没解释出口,周琼已略过我,拍拍陈褚,同时对着另外两人挑挑眉:“都等着了。蒲宇达,你那张脸最好不要出现在待会儿的酒会上。粟非,爷爷都问过你好几次了。”被叫做粟非的男子笑笑:“这就上去了。”像是刚刚的尴尬完全没有发生过,他对陈褚也还是温和宠溺的神情:“小褚,我们一起走好了。”被警告的混蛋却只是耸耸肩,不甚在意地揽过周粟非,难得地带着三分温柔,却是分开了他与陈褚的距离。这举动未免太过明显,我暗自摇头,这人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委婉。不意外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陈褚被打压下去的愤怒无法发泄,只能愤愤转身干脆不理会其他的人,自顾冲上的电梯──完全把我忘了啊,哎。
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