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三国
窘曹丕,皆以兴汉张扬。今若擅称王爵而无顾汉室,恐名分易弃难拾,既失民望,欲再如前番以顺讨逆,难矣。彼时欲悔今朝孟浪,晚矣。”
宋江看了,摇头冷笑道:“士元先生果然是汉之名士。却不知改朝换代,本寻常事。人心真若思汉,为何曹丕建魏,天下上到公卿,下到黎民,顺从如故?又为何诸葛亮、姜维六出九伐,终无寸功,反被三分天下,都送与了司马一族?不想凤雏先生,也有迂腐之时。”虽如此,回书一封,文辞礼敬有加。只说“今番谣言频传,甚云我欲代汉自立。故权称王,以塞众扣。先生指点,不敢不谢。”却只催蒋琬,快快筹备。于是蒋琬串连了一些宋江帐中文臣,谯周为首,报称诸多征兆,咸示宋江当为王。正闹得有趣,又报马云禄在江陵分娩所产麟儿,名唤宋安宁,近来经公孙先生相时,此子面相“极为富贵,不可测也”。江大喜,更以为吉利。一边少不得连番推脱,这里众人,自是迭次劝进,甚至有中原四方百姓,聚集许昌,皆哭请宋公明大将军称王。宋江见众望难逆,遂勉强应允。再与蒋敬等商议国号,或云宋江起事于荆州,故当号“楚”“荆”;或云称王中原,可名“郑”“韩”等号,宋江笑道:“楚、荆、郑、周,尽皆地名。我却就取‘宋’为号。一来以姓氏为国号,是古时风气;二来,也算我心不忘大宋,便于这千年之前,也要替大宋开疆拓土。”说罢,哈哈大笑。蒋敬拜服道:“不想哥哥意思深远如此。”
宋江自反曹魏,仍用汉新平年号。遂于新平五年五月,筑坛于许田,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只可惜宋江虽占据五州之地,后汉文臣,少有投效,幕帐空虚。如今军马挺进中原,身边更是无人;中原之士,董平日前又少有礼遇,从者更是寥寥。宋江只得从荆州把一些旧时降臣,尽皆带来安顿,更在许昌广招“贤才”,但凡知书识理,略有宦名,尽皆延请凑数。好容易弄来百十人,排列阶下,更有武松率三千精兵布阵围定,呼延灼、董平等引军中许多武将映衬,却也煞是威风。良辰到时,由“魏王”曹植,请宋江登台,进了冠冕玺绶,便就“宋王”之爵。那宋江身材原本黑矮,貌亦不出众,然数年间指麾英雄,纵横天下,自有一番威严。如今身着王服,凛然台上,众看之,真个五霸诸侯之相!两边仪仗齐备,排列大辂、金钺、彤弓、虎贲。阶下文武参拜,甲兵环绕,旌旗挟风招扬,好一番王家气候!有诗道:
旗鼓仪仗拥宋君,宋君却是草莽人。莫笑区区六尺体,得御烈烈十万兵。王侯将相本无种,山河社稷多飘零。曾驾霹雷越千载,今乘大势安万民。欲从天意改青史,先施人谋斗群英。壮士何须论出世,江湖翻腾作朝廷。
宋江登台,受文武参拜。自封大司马大将军,兼讨魏大都督,“代汉伐魏”。以庞统为太尉录尚书事,吴用为司空,谯周为司徒,“大汉魏王”曹植为丞相。立马云禄为王后,宋安宁为王太子。更以卢俊义为骠骑大将军,董平为车骑大将军,林冲为征南大将军,呼延灼为征北大将军,秦明为征西大将军,李俊为镇东大将军。其余梁山人等,各有封赏。更作檄文布于天下道:
“大汉四百年,恩泽遍布,民多感怀。叵耐曹氏逆党丕,承父王爵,不思报效,反为篡逆之举,使人神共愤。宋江虽无才德,究曾沐汉皇恩,忍看鼠辈谋朝,以逞其奸凶之志?故勉就‘宋王’之位,号令天下,皆起而讨魏贼。如能平灭伪朝,还安万民,方使正义伸张,英雄得宁。”
称王毕,宋江又加封四方诸侯:以刘循为蜀公,公孙渊为燕公,士燮为越公,马超为秦公。教金大坚制作印绶,前往分封,一面便在许昌调兵遣将,预备进发洛阳。
西川刘循,得到宋江送来印绶,不由火起,对黄权道:“宋江这厮,不过是区区草寇,口头奉我做盟主,借西川兵马反了刘备;说好交还巴郡,只是拖延,如今他自家竟敢称王,却传令封我为公,位在其下,甚是欺人!”黄权道:“主公息怒。今宋江兵力强大,又有董平、卢俊义、李俊等悉听号令,正是势头日上。且讨伐曹魏,是光明正大之事,主公不可因愤怒而恶之。然,‘蜀公’称号,非汉朝所授,公不可受,当婉言辞之。”刘循道:“只是宋江不尊天子,却称大王,足见图谋非浅!某身为宗室,焉能坐看他步步篡位!”黄权道:“宋江称王,自有其意。然如今他毕竟奉汉室之名,且曹魏篡汉,不可不讨。主公可暗作准备,待曹魏平灭之日,宋江若有不臣之心,我等再起兵讨之可也。”刘循道:“只恐曹魏若平,宋江坐大,再难剪除。”黄权道:“事在人为。且汉室虽衰,人心不忘,篡逆之徒,必无善终。刘备宗室枭雄,以仁义之名号令天下,一旦称帝,经年兵溃身死;曹丕承父之业,雄踞中原二十余年,一旦称帝,接连损兵折将。今宋江不过是草莽狂徒,倘敢为此倒行逆施,其亡翘足可待,主公又何必以强弱不敌而忧心?”刘循听罢点头,遂逊谢来使道:“宋王好意,我等不胜感激。然身为宗室,逆贼未除,不敢擅受封爵。待伪魏平灭,曹丕伏诛,再厚颜乞封。”重赏令回。
马超得印绶,亦有犹豫。与手下商议,李恢道:“宋公明虽手握兵马,终未得朝廷认可,彼封将军为公,却是名不正言不顺,反倒受制于他。”施恩却道:“差矣。如今汉朝倾覆,幼帝横死,宋公明占据中原,手握数十万雄兵,代汉伐魏,岂无名义?将军累世公侯,正当为秦公,以正名分。且将军与宋王,姻亲也。休戚相关,荣辱与共,无谓受制。受秦公封号,正是相宜。”超遂受了秦公封号。交州士燮、辽东公孙渊,自然各拜谢公爵,甘之如饴。燮更添兵助林冲攻襄阳,渊亦督促诸军速取幽州。
庞统在弘农与司马懿相持,闻宋江终于称王,且任自家为太尉录尚书事,权位第一,不由苦笑:“公明将军虽知笼络人心,毕竟难脱草莽之气。”遂又写信与宋江:
“明公既称王,则当内募良臣,治理诸州,外练精兵,攻取洛阳,不可稍有荒废。今大王诸军已聚许昌,臣亦屯兵弘农,距洛阳皆不过数日之程。可即约期起兵,夹击洛阳。倘得克谐,一则联关西、中原为一处,二则尽驱河南魏军,足令天下仰慕。倘多耽误,恐彼河北之军反袭我兖州、青州之地,则局势错综。急行勿失。”
宋江看毕信,大喜道:“凤雏先生所见,正与俺同!”便在许昌调集诸路兵马,预备二进洛阳。正欲出发,忽有戴宗从东边回来。宋江怪道:“院长神行,如何这许多时方才回来?”戴宗道:“此番去,先见李俊头领,只说围攻合肥,屡战不利,不敢绕过西行。又因卢员外为攻徐州,把江东留守的朱武、朱仝两位兄弟并一万多精兵全调到淮北去,江东却又时有孙吴旧部扰乱,因此李俊头领尚要分派人手,以弹压国内,无力增援洛阳。”宋江听了,眉头不由竖起,蒋敬待要开口,宋江止之,问戴宗:“李俊兄弟来不得,卢员外又如何?”戴宗道:“小弟即到徐州,卢员外正率兵马与魏军臧霸交兵。小弟说了,员外沉吟道:‘俺这里与臧宣告交锋,正是吃紧时候,如何能抽得开兵马?’小弟再三说是哥哥将令,却听混世魔王樊瑞兄弟道:‘洛阳军事要紧,徐州莫非便不要紧?且这里若不加兵进展,被臧霸抽出身来,只怕青州、兖州,都难保住。如今我这里兵不敷用,才从江东借了万余兵马,公明哥哥却要把此间兵力,千里迢迢调去洛阳,好不麻烦!论起,公明哥哥聚集中原之兵,怕有十万,何必为难东边?将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哩。’我再三劝告,卢员外只说:‘戴院长不妨多待几日,看我战事。倘近日能得手,便抽兵西进。倘不得手,怕还要烦劳院长回禀哥哥,言明难处。’某待了多日,看我军与魏军交战,确乎难分高下。因怕哥哥着急,特来回报。”宋江听了,轻轻切齿道:“卢员外如今不下四五万精兵,又有雷横、朱仝、解珍、解宝一班猛将,更兼朱军师、樊魔王参谋,却不能胜小小臧霸,徐州半壁,久悬不取。”蒋敬道:“哥哥,卢员外不来,我这里进取洛阳,究竟势孤。是否……”宋江猛拍案道:“蒋敬兄弟不必多言!山东军纵不来,我这里兵足将广,却又如何不能得胜曹丕。我意思决矣,便即起兵!”
于是一面约会庞统,一面调集本部荆州军、士壹交州军及董平中原兵马。合马步军八万余,便以单延珪、魏定国为左右先锋,董平、呼延灼为中军大将,郭盛、李云为接应使。留蒋敬、韩滔、谯周等守许昌,大队在新平五年六月初,出许昌,杀奔洛阳而去。
不日入司州境地,忽闻报魏主曹丕遣史静、韩荣、蒋干等引军占据虎牢关。宋江遂聚众商议道:“此去洛阳,虎牢关虽非当路,但彼屯兵于此,却随时可抄袭我粮道,不可不防。”呼延灼道:“我军自许昌西进,凤雏先生从弘农东进,洛阳腹背受敌,所倚靠之处,无非河北。若得虎牢关,便可绝其河北之援。某愿引军前去取之。”宋江大喜道:“虎牢是中原要隘,呼延兄弟可引一万军马去占了,迂回洛阳东北,为我大军侧翼。我中路却暂缓行军,只待兄弟得手,一起进发。”呼延灼领命。
却看黑旋风李逵跳出来道:“哥哥,既是中路没有厮杀,俺且随双鞭哥哥去打老虎关。”宋江道:“你又不会统兵,去了有何用?”李逵叫屈道:“哥哥如何这般说俺。俺铁牛自从上梁山,也上阵厮杀过几百十次哩。如今呼延哥哥去打老虎关,总要有个帮手。便让俺铁牛去这一回罢。”宋江想想,却也有理。便教李逵、项充同呼延灼去。一边暗自叮嘱呼延灼:“铁牛性情粗鲁,上阵只要厮杀,你却多多关照些。”再嘱咐项充,保李逵莫有闪失。
于是呼延灼、李逵、项充引马军一千,步军九千,走密县,过鸡洛山,不二日,抵汴水下寨。呼延灼遣人勘探周围地形,并守军情形。那李逵却耐不住寂寞,口里时时叫嚷,要即刻出去厮杀。呼延灼被他惹得火起,怒道:“铁牛你这般要厮杀,便一人去攻打虎牢关,如何?”李逵跳起来:“双鞭哥哥既有这话,俺去便是,怕他个鸟!”提了板斧,就要出营。项充慌忙拖住。呼延灼却也急了,心想李逵是宋江心腹之人,若真个去打虎牢关,必送性命;只是留在此处,却颇碍手脚。想了片刻,心生一计,谓李逵道:“铁牛既要厮杀,我与你一个去处。此去虎牢关到荥阳之间,有一小镇,名‘三谷镇’,却是曹军一个运粮的紧要所在。你若去夺了来,功劳不小!”李逵道:“可有曹兵厮杀么?”呼延灼道:“有,有,守兵甚多,铁牛要多加小心。”李逵大喜道:“怕他兵多!我去,我去!”呼延灼便令李逵与项充两个,引步军一千,前去袭取三谷镇。派了向导,说了地形,又再三叮嘱:切切多留心,不可冒失。
原来那三谷镇,虽然确连接敖仓,不过是个寻常屯所,否则呼延灼哪敢叫李逵这等浑人去打?无非找个小地方支开了他。李逵却也欢喜,同项充两个带兵一千,跟着向导便走。黄昏时候,离开镇子无十余里,前面探子来报,说有一队魏军,护送着粮草过来。李逵一听,便跳起来道:“与我冲上去,杀个痛快!”便脱得赤条条的,提起板斧,当先冲过去。
这来的魏军,正是三谷镇守屯末将,领了二三百兵士,从附近押运百余车粮草,送去镇子。行到半路,却迎头撞上这个魔星,带一群大虫,直扑过来。魏将大惊,急挺枪来迎时,早被李逵一斧头砍下马来,再一斧头结果性命。项充带一千步兵上前,砍瓜切菜,片刻把二三百魏兵杀去大半,剩的四散奔命。李逵割下魏将首级,还不过瘾,提起板斧四下乱砍,把运粮民夫杀得哭喊不绝,尸横遍地。直杀个痛快,方才停下来。看四周天色已黑,便叫就地扎营。又从粮车上找到些酒肉,李逵正杀得饿了,大喜,便和项充大喝大嚼。吃得醉饱了,也不安排哨探,裹了衣服醺醺睡去。一千步卒,各自休息。
粮队中逃得性命的兵卒与民夫,乘夜奔回三谷镇,镇中留兵闻主将被杀,皆六神无主。正在惶惶间,忽有一先生骑着劣马,引数十余人前来。却是参谋蒋干,自虎牢关来粮屯视察。魏兵报了敌情,蒋干心头也不由焦急;却看魏兵七嘴八舌,皆是仰仗之语,不由豪气上来道:“也罢,某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颇通谋略,说不得,且斗那黑贼一斗。”遂叫小校整顿军士,且召集镇子附近民夫;蒋干自己乘着夜色,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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