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风云
在积雪纷飞中,凌云飞看清了六骏手中所持的武器——人人左手持一面盾牌,右手一把马刀。那些盾牌的形状大是古怪,正面居然非常罕见地均布约半尺长的尖刺。凌云飞粗粗一看,只觉这些尖刺实属画蛇添足,得不偿失——防守的效果大减不说,就是进攻也会因尖刺太多,无形中使攻击点变了面,威力不啻降低数倍。
“这些尖刺应当别有用途。”
“六骏就象是突然间从地下冒出来的,去年甫一现身便剪除了西林格特草原最有名的一伙盗马贼,随即声名鹊起。后来听人说他们全是孤儿,不知跟谁学了一身本领……”
低低的话语被惨叫声打断,六骏开始了反击。
在被包围的狭小空间内,六匹坐骑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进行眼花缭乱地穿插旋转,给人的感觉也就是眼睛一眨的功夫,六骏的坐骑已由一圈幻成了一排,等下一次睁眼再看时,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六骏左手盾牌护身,右手马刀高举,六人六马好象声势骇人的一股洪流,哗的一下席卷向前。
虽然六骏应变之快,出乎人们的想象,但乌鲁的手下对六骏的大名早已熟知,心中存了高度的警惕。正面遭受攻击的这部分人,见到六骏来势凶凶,催马一转,闪向两旁,早已蕴势待发的下一批人马,就象一道堤坝,忽得推了过来,拦住了洪流的去路。双方相接时,皆处于攻势的顶点,但六骏要顾忌背后、侧面的攻击,不得不留有余地,另一方却是全力以赴,耳听兵器相接声不绝于耳,双方一触一分。此消彼长之下,恰是势均力敌,谁也没占着便宜。随着六骏马刀上卷,真仿佛与水冲大堤受阻,激起的水花往回退的情形相近。
任六骏纵横穿插,防守攻击的阵形变幻无方,无奈对方有备而来,对症下药,倚仗人多的优势,生生将他们困在一隅。渐渐六骏的攻击越来越少,包围圈相应越来越小,六骏腾挪的余地慢慢被馋食,陷入了左遮右挡的危险局面。
“六骏一年来在西林格特草原横冲直撞,却从没有吃过什么亏,也算是一桩异事。这次他们招惹了德尔巴拉族的首领,捅了马蜂窝,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怕未必吧。既然六骏能在这么大的西林格特横行无忌,必有其过人之处。往下看吧。”孤冰雁淡淡插言。
随着她的话声,六骏为首的天雷发出一声大吼,吼声未歇,六人所持盾牌在攻击者退后的一瞬间,突然脱手飞出,六个圆形的盾牌迎着草原上的劲风奔向了前面方向。在凌云飞的眼中,这直径大约二尺半的盾牌拉出了六个圆柱,他甚至能感到这盾牌前行时的震动和破开空气阻力时急速的旋转。
凌云飞心中惊异非常:这样大的盾牌,向前飞出时阻力之大可以想见,偏偏它们前行的速度快得出人意料。这世上除了他凌云飞能够利用“螺旋真气”做到这一点,难道这六骏也会类似“螺旋真气”的功夫?
六骏防守的武器脱手,单凭手中一把马刀,再也无法有效抵挡后背左右两侧的攻击。他们也真是了得,身体猛然向侧面翻去,躲进了正跟着盾牌闪电般向前窜的马腹下。
马刀与盾牌相撞的瞬间,六骏从马腹下飞身而出,身形凌空而起,几乎同时出拳,狠狠击在盾牌的把手上。盾牌突然加速,马刀击在盾牌上,发出的声响闷闷的,承受的力道强了一倍有余。这下变化,实是出人意表,七八把马刀飞上了天空。这时,六骏的马匹赶到,六骏身体下落,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再起,拳击盾牌,刀砍前敌,失去兵器,来不及躲闪的五六个人惨叫着跌下马。
“德尔巴拉族族长伦德钦是我们西戎国一个厉害的角色。他是我们西戎国国王的堂兄,手下精骑达五万之众,势力之大,在西戎国所有部族中首屈一指。……
乌鲁的大声叫喊打断了古曼丹丽的话。
“放箭!”
这个乌鲁可真够手辣的!自己的手下和六骏纠缠在一起,位置不断变换,这箭要是射出去,必定会伤及自己人,可此人一见六骏大占上风,再打下去,可能就会出现溃败而逃的情况,当即立断,马上下令放箭,这份随机应变的反应,确是不凡。
箭嗖嗖嗖地射出,当然是没法顾及敌我。
凌云飞心中升起苦涩之意,这些乌鲁的手下常年累月在一起,能没有感情吗?这箭一出,等于射向自己的兄弟。这些人听到命令,毫不犹豫抬弓就射,完全将个人感情置之不理,固然是训练有术,可敬可畏,然而作为一个首领为求目的,下这样的命令,是不是太残忍,太伤天理了?
“好狠!”客玉涵轻声低语。
“狠?我们西戎虽然地域广袤,但资源有限,人口比之你们睿丽王朝少了十倍不止,我们凭什么能屹立不倒?令出如山,心性如刚,这是我们西戎国所有军队作战中最根本的一条,也是西戎国至今还能让人不敢小视的原因之一。”
距离如此之近,几十个人轮流发箭,威力非比一般。
在乌鲁“放箭”出口的一刹那,六骏飞身而上,抓住盾牌,挡住了第一波箭雨。这还是因为他们的前面有几骑来不及跑开的人马,做了他们的大盾牌,替他们挡住了大部分箭,否则在这样近的距离内,哪里能够全身而退。
人和马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和长嘶,惊人心魄,客玉涵、云忌若及刚才还振振有辞的古曼丹丽面色惨白,扭过头不敢直视。
“向前冲!”天雷急急一吼,一个翻滚再次窜入马腹下,伸脚狠狠一蹬马肚,那马长叫一声,速度在瞬间达到了高点。其余五人没半点犹豫,催动坐骑,跟着为首天雷向前冲去。
啊啊啊的几声大喊,那位诺日布就在此时醒了过来,情绪激动,指手划脚,向乌鲁叫喊着什么。
“他请求乌鲁停止射箭,好象这乌鲁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他按乌鲁说的去做,乌鲁绝不会伤害六骏,只想对他们略加惩戒,他要乌鲁遵守约定。”在这种时候古曼丹丽也只能说个大概意思。
乌鲁不住摇头,诺日布双手挥动,向着六骏的方向奔去。乌鲁只是静静看着,未加以阻拦。
从凌云飞他们的角度看去,六匹马划出六道“S”形,错落有致,有一种顿挫流畅的感觉。这顿挫与流畅本来根本不能共存,但这时六匹马给凌云飞的感觉就是如此,确是不可思议。概因这“S”形是曲线,转弯时在视觉上总有一点减速的迹象吧。
凌云飞曾以“螺旋真气”驾驶身体对敌,深深知道要想将六匹马训练到与人如同一体是多么的不易,心中对六骏的骑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四周箭如飞蝗,但六骏与外围敌人相距太近,这“S”弯只转了多半圈,与正面的敌人已是短兵相接,此时第二波箭刚刚射出,再想箭上弦,哪里还来得及。到了这个地步,周围的人只要弃弓拿刀,再次将六骏圈起,展开了围攻。
诺日布老人叫喊着,跌跌撞撞地接近包围圈,他此时好象已失去了意识,竟直直向马蹄翻飞处撞去。
古曼丹丽发出一声惊叫,用手掩住了双目。
“忽”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凌云飞伸手想拉,那身影在空中一个转折,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射了出去。
轻轻叹息一声,凌云飞看了看周围的人,沉声道:“你们都不要动,我去接应。”他话声刚落,身边风声响过,又有两人腾空而起,掠了出去。
凌云飞脚在马背一蹬,急急追上。他心急之下,功力尽展。然而三位姑娘功力虽不如他,但轻功一道却并不比他差上多少,他起身稍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拉近半点距离。
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云忌弱有些不太适应,脚下积雪盈尺,借力不便,但她的身体就象在雪上滑动一般,身体贴着积雪向前飘动,速度之快仿佛在雪地飞驰的羚羊。
孤冰雁和客玉涵却是另一种情形,脚一点雪地,腾空掠起,直达丈许,再一点,身形又起。虽然纵跃之下,看起来速度很快,然而她们与云忌若的距离不但不能拉近,反而越来越远,两人对云忌弱的轻功都是既佩服,又有些惊异。
乌鲁见他们这边打得如此惨烈,他身后的这十多个人不但不绕道而行,反而停身遥观,早存提防之心,不然他也不会停身在两帮人中间。
云忌弱担心老人的安危,心急如焚,迎面吹来的冷冽寒风象刀子一样砍到面纱下漏出的下巴上,难受非常,她强自忍耐,咬牙向前。
乌鲁听到了背后的破空声,刷地一下转过身来,就在这时云忌弱身形突然腾空而起,忽的一下,从他的侧面越过。
乌鲁只感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模糊影子带着劲风从他的身边刮过。他不由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两条白色的身影在眼中放大。哇啦哇啦叫唤几声,那两人根本不予理会,分别从他的两侧掠过。
乌鲁又气又急,猛地拽出弓,抽出箭,还未来得及箭上弦,一道灰色的身影又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想也不想,弓横着向灰影扫去。
凌云飞势如奔马的身子飘了起来,左手长长的衣袖一抖,卷在弓上,同时身体打了个半圈,到达了乌鲁的头顶,右手伸出,迅如电闪,拍在了乌鲁的两肩上。内力顺手臂涌出,封住了他的左右“肩井穴”。左手一扬,弓飞向远处,往下一探,揪住了乌鲁的脖领。
他“嗨”的大吼一声,拎着乌鲁向前奔去。
云忌弱身子临空,眼睛一扫,发觉诺日布老人已躺在地上,一对马蹄正好凌空踩下,她猛然发出一声轻啸,身子在空中奇异地扭了两扭,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马蹄落下的一刹那,云忌弱用足力气的双掌拍在马腹上,那马发出一声惨嘶,硕大的身躯剧烈打个了晃,直直向侧面倒去,马上的人猝不急防,被远远抛了出去。那匹马轰的一声倒在地上,马蹄堪堪扫过诺日布老人的胸膛。
那马挣了几挣,想要起来,但云忌弱双掌情急而发,大是不弱,它受创甚重,又自倒下。
几匹马掉转过来,几把马刀向云忌弱劈至。
两只衣袖突兀出现,向刀卷去,一把闪亮的长剑宛如从天际而来,替云忌弱挡住了剩下的刀光。
就在这时凌云飞的吼声传了过来。他的一声大吼在这空阔的草原飘荡,嗡嗡不绝,震得所有的人心头一颤,交战的双方不由停下手来,齐齐将目光投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条灰色的身影手中拎着一人,从空中掠了过来。
~第九章秘密~
乌鲁在凌云飞的手中叽哩哇啦叫个不停,可对于凌云飞来说,他讲的话如同鸟噪兽嚎,实没有半点儿意义。
见云忌弱将诺日布老人扶起,凌云飞不由扭头向后看去,他想看看古曼丹丽跟上来没有——他们这几人都不会说西戎国的语言,无法与这些人进行沟通,少了古曼丹丽,事情还真无法办。
“看来必须要尽快掌握西戎国的语言,否则如果古曼丹丽不在身边,他们几人在西戎国恐怕寸步难行。”
孤冰雁这时走了过来,将长剑架在乌鲁的脖子上,然后对着乌鲁的手下说了几句。
听着她故作粗鲁沙哑的语音,凌云飞惊喜之余,心中朦朦胧胧有所了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孤冰雁因为对他有情,心思虽然说不上大异于他,然而她生在北卑,长在北卑,做事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她族人的利益,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把话说明白了岂不更好?
“也许她怕直截了当说出来,云忌弱、客玉涵会另有想法,可为什么不能私下里告诉自己一个人呢?难道……”凌云飞在这片刻之间转了无数的念头,心中的那股失落感挥之不去。
***
若有所失地看着乌鲁恨恨地离去,尽管天空离凌云飞从来没有这么远过,但还是压得他出气都有些困难。
乌鲁亲眼看见了他们四人的身手,平白树了伦德钦这样的强敌不说,单乌鲁回去将他亲眼所见的情形广为宣传——试想他们这样的身手西戎国能有几人,有心人稍一用心,他们的身份便差不多呼之欲出了,这一路的伪装等于白白浪费功夫。
可他能责备云忌弱吗?能当着几个女人的面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吗?
大丈夫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再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下去,非坏了大事不可。凌云飞咬了咬牙,振振精神,看了看正在道谢的六骏。
这番离得近了,六人的面貌清清楚楚展现眼前。清一色的壮汉,皆面孔黑似锅底,脸色粗糙得象无数细小的溪流过后,干涸的浅沟。但那不屈地眼神,那棱角分明的轮廓,高高的鼻梁,却让人觉得这六人全是性情坚毅,勇敢果决的汉子。
孤冰雁不知说了句什么,六骏为首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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