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
罗计都又是一愣,上次他喝高了,与他说了也不知多少话,他哪里能每句都记得。
白帝慢悠悠说道:“计都答应我,要为天界效力。此等恩情犹如山高海深,小弟永远也不会忘记,铭刻心中。”
罗计都最后一愣,紧跟着却见白帝宽敞的袖袍飒飒一展,眼前似有无数花瓣飘落,香气氤氲。他心头有根弦猛然抽紧,然而到底是不相信的,怔怔看着对面那丰神俊朗的少年,此人面沉如水,竟看不到半点心事。
花瓣层层叠叠摔落,将他埋在最深处,罗计都高大的身体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香甜地睡死过去。
白帝抓着他的领口,将他提起,看了良久,面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又欢畅,又释然。又好像…马上就会流下泪来。
最终卷我本琉璃 第二十七章 琉璃(七)
那个笑容令一旁窥视的璇玑浑身毛发倒竖,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情不自禁想拔足狂奔离开。耳后传来天帝的声音:“将军……”她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陡然尖叫起来:“我不要看了!不想看了!”
语毕,双膝再也站不住,软软瘫在地上,只觉两只手腕抖个不停,放在眼前,只见掌心中汗水淋漓,十根手指居然软得无法握拳。她用力将手按在脸上,汗水与眼泪混杂在一起,沾染在唇边,苦得喉头发紧。
这就是白帝说的“她自己提议要帮天界”?明明是一句醉话,他居然就此记在心里,可见城府之深。此人用心之毒辣,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天帝温言道:“将军被白帝带回了天界,立即有人将此事禀告于孤。孤思忖天界与修罗界此番结怨深厚,一时无法化解,若再对将军不利,只怕此事永远也无法了结,便嘱咐白帝将你归还。此事孤亦有错,并未亲临劝解,待领悟白帝究竟有何为,已是木已成舟,为时晚矣。”
璇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发抖,精神似已完全崩溃。
天帝见此情状,便道:“既如此,将军便随孤回去吧,不要再看。”
他正要撤了法术,不防璇玑突然低声道:“别……我、我想继续看下去。方才的话……当我没说,我要看。”她在脸上抹了两把,抬起头来,脸上红红白白,狼狈不堪。只是先前那刻骨的仇恨似已消失了大半,变作了深深的哀伤。
周围景致霎时变化。却是一间阴暗小室,案上烛光如豆,轻轻跳跃着。墙上映出一团不成形的黑影。凝滞不动,只有在烛火跳跃时。才跟着诡异地攒动两下。
墙角放着一张玉石做成的长桌,罗计都静静躺在上面,睡得香甜,嘴角依稀还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模样。白帝执烛去看她,手里抓着一只朱砂笔。在她身上缓缓画动,似在勾勒轮廓,无比专注,无比认真。
璇玑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静静看着这一幕。
只是突然觉得心酸难言,那可怜的计都怀春,刚刚吐露女儿心事,像刚抽出花苞地嫩枝,尚未体验过情爱之欢愉甜蜜。那正要脱胎换骨的身体,亦未曾尝过心爱之人地触摸,陡然之间便遭遇覆顶。
只盼她永远就这样睡着。不要醒过来。想必梦里没有负心之人,亦没有背叛之人。更没有那些残酷的杀戮。屠神杀魔。一切都美好,一切都那样好。正如初见之时,露水正新。
突然,璇玑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本能地用手去按,用力按住,眼前金星乱蹦,阵阵发黑白帝拿出一枚修长的匕首,晶莹可爱,顺着朱砂笔勾勒出的轮廓,细细划下去门外突然传来杂乱地脚步声,他的动作顿时一凝,急急脱下身上白衫,将桌上的修罗盖住,就像之后战神大闹天界之时,他脱衣为她披上那般,自然流畅。他放下匕首,冷着脸拉开屋门,门外的脚步声顿时往这里奔来,还夹杂着急急的叫嚷:“白帝陛下!天帝有口谕带来!”
紧跟着,一个全身墨黑的男子疾跑入内,此人年约二旬,甚是俊伟,只面生的很,先时开明门前诸神包围,并不曾见到此人。
白帝待他进屋,立即反手将门关上,道:“什么口谕?”
那人却见到墙角桌上那白衫下起伏的轮廓,分明是个身材高大的人,脸色微变,急道:“天帝有谕:命白帝立即将捉来地修罗归还,不得伤害。”说完,他却突然又道:“白帝,那个……就是您捉来的修罗?”
白帝躬身听完天帝口谕,一言不发,待听得那人相问,才淡道:“正是。”
那人有三分恐惧,七分好奇,凑过去瞪了半天,问道:“白帝……我、我能看一眼吗?”
白帝勾起嘴角,带着笑意:“玄武如今也到了可以上沙场的时候,怎么,想知己知彼?”
原来那男子便是后来被无支祁杀死地玄武,白虎的哥哥。他脸上一红,嗫嚅道:“我听人说,阿修罗都是三头六臂,周身火焰围绕,很凶猛。所以……有点好奇。”
白帝走到桌旁,将白衫一揭,说道:“三头六臂是战斗时地模样,他们私下里不过面相狰狞身材高大,倒也没什么特殊。”
玄武冷不防他说揭开就揭开,一下子看到罗计都诡异地面容,吓得倒退数步,好容易才扶墙站稳,心有余悸,颤声道:“他……他不会醒过来?!”
白帝并没有回答,隔了一会,突然问道:“天帝的口谕是让寡人将这修罗还回去?”
玄武胆子渐大,拿眼偷看桌上地修罗,一面应道:“是啊,没错。天帝还吩咐您尽快送回去,最好不要伤害他。他说,以怨抱怨,永无宁时。六界众生天界最贵,靠得正是与世无争,淡泊养性。若因为一场战争便失却平日的心态,那才是大大的糟糕。”
白帝微微冷笑,低声道:“以怨抱怨,永无宁时。难道要天界以德报怨,拱手把命让出去,从此生灵涂炭?”
玄武急忙说道:“当然不是!天帝的意思是不要用杀戮对抗杀戮,而要感化他们!再说应龙他们也上了前线战场,咱们未必会输,白帝您老人家先别放弃希望啊!”
白帝沉声道:“世间如有能感化的修罗,那修罗道还有甚存在的必要!你们应当知道,世上总有一些冥顽不灵的东西,若非以暴制暴,便永远也不知后退。天界为六界最贵,岂能让他人在头上撒野!若不让他们尝到厉害。谈何感化!”
玄武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不由惊惧,正寻思着怎么找个借口告退。忽听白帝又道:“我天界幅员辽阔,人物俊雅。不擅战斗,故而如今节节败退。寡人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不损自身一兵一将,便可将修罗驱逐出去。”
玄武又惊又喜。连声问是什么法子。白帝淡道:“这个修罗名叫罗计都,乃修罗界英雄人物,有惊天动地的能力。寡人欲将他改造一番,获得新生,从此为我天界效力。”
玄武委实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刁钻法子,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恐惧,隔了半天,才犹豫道:“可是……他是修罗啊!您要怎么改造让他为天界效力?何况天帝有口谕让您立即放了他……此事……还是先禀告天帝才好吧?”
白帝脸色立变,忽而将手一扬。掌中握着一把尺余长的匕首,晶莹锋利,紧跟着手起刀落。只听“咔”地一声闷响,那修罗地脑袋竟被他一匕首斩断。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双目似是微微一眨,跟着便闭上再也没了动静。
鲜血激射而出。喷得屋顶星星点点。玄武吓得瘫软在地,什么话都忘了。
白帝将匕首在白衫上一擦,冷道:“寡人自有方法万无一失,你且留住观看,回头再禀告天帝,天界多了一位……嗯,就叫她战神吧!战神有偷天换日的本领,用以对付修罗,实乃良策!”
玄武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筛糠似的缩在一旁,紧紧闭上眼,什么也不敢看。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白帝又道:“修罗心原来是这般模样,与魂魄纠缠在一起,怪乎如此强劲。”
他心中好奇,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白帝手中捧着一团五彩斑斓地物事,火焰一般灼灼跳动,光华绚丽,夺人神魂。
白帝随手取过案上一座琉璃盏,将那团火焰放进去,未几,那火焰竟缓缓渗透了进去,再也取不出来。白帝低声道:“不好!纵然能为她再造一个身体,然而无心之人岂能办事!”
他皱眉取过琉璃盏,细细看了半天,一筹莫展。此时烛火突然爆了一个花,屋中霎时大亮,灯火下只觉那琉璃盏光华转动,妙不可言。白帝突然生出一计,回头去看那残缺的修罗身体,笑道:“这个模样实在难看,你既要做女子,何妨做个琉璃美人?”
他抬头环视小室,见书橱上放着一尊琉璃人像,却是姑姑地容貌,容光艳极,秋波流慧,神态安详宁静,极为秀丽。他想起昔日天河畔的往事,不由心中感慨,回头吩咐道:“你去将那琉璃人像取来,小心些,不要摔在地上。”
玄武战战兢兢地上了书橱,小心翼翼捧着人像端过来,颤声问道:“白帝……以后如何向天帝交代?何况……琉璃做身体,岂不是一碰就碎?”
白帝笑道:“寡人自有神力,你不必多虑。拿来,放到这里。”
玄武急急将人像放在案上,低头忽见满桌污血,那修罗尸首惨不忍睹,心下顿时一阵发毛,手上一软,只听“咣当”一声,那琉璃的人像竟失手摔在地上,瞬间就四分五裂。他吓得魂不附体,软在地上只是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帝叹道:“不能成事!让寡人与天帝如何能将天界放心交给你们!”
他抬手将琉璃盏切下一块,修罗心早已融了进去,与琉璃盏不分彼此。切下的那块有拳头大小,颜色最亮,美丽之极。他将那物事与琉璃碎片放在一起,柔声道:“计都的心愿是做女子,如今小弟替你完成遗愿,以后生死契约,永不分离。”
他以琉璃盏做心,琉璃碎片为身,施展神力,一时间屋内光芒大盛,不可逼视。玄武捂住眼睛,隔了一会,只听白帝轻喟:“成了!从今日起,便做一琉璃美人吧!”
他茫然睁眼,只见地上蜷缩着一个浑身赤裸地女子,秀睫乌发,肌肤莹润雪白,正阖目安睡,神态安详,甚是美丽。但全身关节各处都有血红伤疤,乃是因为他失手打碎琉璃人像的缘故,不可避免,正是美中不足。玄武不由看得呆住,心头乱糟糟,竟不知是何想法。
白帝取过那袭白衫,罩在那少女身上,低头端详良久,方低声道:“罗计都的名字,今日一拆两半。你是计都,琉璃盏为罗。只盼你为我天界效力,驱逐狂徒,恢复乐土安宁。”
最终卷我本琉璃 第二十八章 琉璃(八)
彼时计都归于白帝麾下,为其所用,居然没有禀告天帝。玄武慑于白帝的威严,也自是一个字也不敢透露,只在郁闷之时自斟自饮,醉话连篇,想来便让手下人听出了些端倪,自此谣言四起。
事情一如白帝所料,计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那些曾将天界逼到绝处的阿修罗们,根本不是计都的对手。初战大捷之后,白帝大喜,亲赐黄金甲紫云盔,又花了大功夫自天河中寻得稀世材料,为战神计都量身定做一把宝剑,名为定坤。
这战神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获得白帝宠爱,除了几个别微知内情的人,其余人都纷纷猜测她的来历。加上从玄武处传出的谣言,一时间天界笼罩在流言蜚语之下,有人说她是天地间煞气凝结而成的怪物,没有神智,只知杀戮,须得在修罗之役后将其囚禁,以免连累天界;亦有人认出她的容貌是昔日天河畔化石织女的模样,便认为是织女得知天界大难,故显灵前来相助;更有人说战神根本是天界上层秘密做出的杀戮人偶,没有魂魄思想,专为解决修罗之劫而来。总之众说纷纭,莫可一是,有那大胆的人去问白帝,他也但笑不语,更显战神的神秘。
终于,在谣言到达最顶峰的时候,惊动了天帝,特召白帝与战神觐见。
那天阳光璀璨,战神的黄金甲熠熠生辉。白帝在殿外替她系好紫云盔的带子,抬头看她的脸,她一如平日的面无表情。这是他亲手做出的战神,以他最亲密兄弟地血肉魂魄,糅合出的这样一个人。便像他亲生的孩子。“见到天帝,不用惊惶,看我眼色行事就好。”他柔声吩咐。其实并不指望她能听懂。
她真像个木偶,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成日只是倚在栏杆前发呆,不知想着什么虚无缥缈地心事。有时候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眼底。浩渺烟波一般,反而折射出一种奇异地光彩,仿佛罗计都又复活在这女子体内,思考着那些白帝永远也不明白的事情。
此刻,那种神韵再次出现在她面上,这种神情让白帝感到一种不安,他并不喜欢她露出这般神色,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为了天界的大计,牺牲任何一个人。都是值得的他始终这样想。
大门轻轻打开,幽深地神殿缓缓呈现在眼前?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