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镇魂歌
“……算你有理。”修伊想不到倪剑会说正经话,一时也没话可说,索性自己了给了这场谈话:“那大家就接着看吧!”
而就在他们头顶上不远处,皇室的几位重要成员也在进行着类似对话。
依路达克还是那副半赞赏半无奈的表情:“果然又是这个小子在坏事……迁就一下可能是未来岳丈的我都不行吗?”
菲奥雷马上献媚:“那可不妙,不过父皇该想好对策了吧?”
作为同样想减轻惩罚的患难同胞,菲利姆自然也不甘落后:“废话,以父皇的英明神武。怎么会想不到对付他的方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平时会很享受这种奉承的依路达克却一反常态,对两个儿子的赞颂之语充耳不闻:“不,我是想不到对付他的办法。”
“啊?”
此话一出,菲奥雷、菲利姆和菲莉丝一起惊奇地睁圆了眼睛,有份听到这句话的众臣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纷纷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向诡计多端、从不对人低头服输的依路达克·华斯特。居然也会承认自己对某个人无计可施。今天的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冷静沉着,处变不惊,不在意荣辱成败,虽然这些表现大概是因为他事先受过吩咐。可那个叫米伯特的人自身素质也相当不错,能到达这地步有一半靠的是自己。”依路达克毫不吝惜对米伯特的赞美之辞:“我暂时还没找到他的弱点,若能顺利过关,我倒是很满意他作我的女婿。”
菲莉丝已睁圆地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依路达克还是首次公开表示,他对某个人的满意程度已到达接近“准驸马”的地步,但菲奥雷的一句话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着真如父皇所言,这人将是难得的人才,他参加这种比赛恐怕目的并不简单吧?把妹妹交给他不会冒险吗?”
“我同意菲奥雷的看法,不能把菲莉丝交给别有居心的人,她的终身幸福可不能作儿戏啊!”终究是血缘相连的兄妹,菲利姆对菲莉丝的关爱之情倒也绝非作假,但习惯了两位兄长恶作剧行为的菲莉丝却不由得心头一震,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也会说出这种充满人情味的真心话来。
依路达克也表现出了少见的认真神态:“放心,我已着手开始调查了,你们就没发现这里少了几个人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啊!”
“……人少了?”菲奥雷和菲利姆一起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背后的群臣队列中果然失去了基力特夫妇的身影,直到依路达克这么说,众人才发现他们的失踪,由此可见他的吩咐举动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兄弟回头,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倾佩的神色,对于老爸这套不动声色的台下动作模式,他们只有老实地承认自己的无知,而一直关注依路达克动作的菲莉丝也有几分骇然,因为除了和桑利做一些言语上的交流外,她完全没发现依路达克的言辞中有什么异常举动,更没发现基力特和罗莉塔的悄然离开。
“不愧是陛下,果然厉害啊……”在短暂的愣怔后,众臣的称颂之辞纷至沓来,但心中由此产生的波动却和这些言辞基本一致。
也许他并不算很正经的君主,不过其手腕的高明程度却足以承担“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号,即便这种高明并不见得很光彩。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念头浮起,但因此而心神不属的却只有一个人。
蒂姆斯·克鲁兹。
“我是不是过于小看这个人了?”扪心自问的他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的预料之外发生,而这种感觉是一向自负才智过人的他从未尝过,也从不想品尝的。
“陛下,我回来了。”正当蒂姆斯疑神疑鬼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而且似乎是刻意在他的背后出声一般,令心里有鬼的总理大臣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基力特·安斯?”蒂姆、斯压住胸口,惊讶地叫出了来人的全名。
“正是下官,蒂姆斯阁下,这还是您第一次称呼下它的全名啊!”基力特彬彬有礼地朝他微鞠一躬,语带讽刺地说道:“以往您不都是以官职相称吗?”
蒂姆斯心中微凛,但从政多年的经历早已使他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失态了几秒钟就恢复了过来:“这很好解释,基力特将军不也是首次在我的背后突然发言的吗?有点吃惊也是人之常情吧?”
基力特露出释然的神色,但话中所带的锋芒依然丝毫不减,含沙射影地说辞更是只有蒂姆斯方能体会其中滋味:“原来如此。下官还在担心。是否因为出言唐突打断了您的满腹思绪。令您产生了不满呢?”
“哪里哪里,一点私人的事情,打断再想就是了,将军请不用为此介意。”装作听不出对方暗指自己心怀鬼胎,蒂姆斯很“大度”地答道:“将军不是有事向陛下汇报吗?请便吧。”
“既是如此,恕下官失陪了。”基力特大有深意地看着蒂姆斯。一抹奇特的微笑爬上脸庞。然后才把话头转向依路达克:“陛下,您想了解的消息到了,不过由于内容较多无法一一汇报,因此臣准备了书面报告请陛下阅览。但文件数目较多,只能请陛下移驾前往查阅。”
依路达克的眼中掠过一丝难明的神采,而后很爽快地站了起来:“也好,我也刚好坐久了要活动活动,将军请带路。”
菲利姆不由得问道:“那比赛怎么办?父皇不接着看吗?”
“你们两个替我看,另外布置个作业,一人写一篇我走后错漏掉的精彩片段,写得好惩罚减轻一半,若不统一或颠三倒四乏,结果不用我说也知道吧?”依路达克一句话就让菲利姆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居然无端端地自找麻烦,揽了个不知所谓地任务到身上。
有艺术家气质和作家表达能力的菲奥雷还好,最头疼文字问题的自己这不是把套子往身上套吗?
“父皇英明!儿臣必然会事无巨细地记下过程,并原原本本地禀告父皇。”大喜过望的菲奥雷急忙谢恩叩拜。菲利姆原本想和老爸讨价还价地话也因此半路夭折,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样下拜,接受了这个麻烦的差使。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中间插曲,菲莉丝嗅到了一丝诡谲的成份,但已被牢牢牵制住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探求答案,甚至连出言提醒两个笨兄长都做不到,更何况现在的菲利姆和菲奥雷根本不会听她的话。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尽力做好“功课”讨取依路达克的欢心,藉此减轻所受的惩罚才是最重要的事,但就目前情况来说,菲利姆明显落在下风。
因此一等依路达克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菲利姆便毫不客气地对菲奥雷吼了起来:“该死的!你那么快谢恩干……”
“什么”这两个字还未吐出,菲奥雷的一只手掌已悠然扬起,伸开五指在菲利姆面前晃了一晃:“我替你做全部功课,但你要帮忙完成我被摊派的一半工作,不成就拉倒,怎么样?”
菲利姆对弟弟的趁火打劫很得牙痒痒的,不过在文学领域属于初学者的他唯有认命:“好吧,就这么说定,能少出一半钱总比加倍强。”
“成交!”菲奥雷的笑容看起来如阳光般灿烂,因为他终于夺回了四分之三的被剥夺时间,而在旁观看这一幕的群臣只有摇头的份。
有如此才智不用到关切国计民生上,但也明言不想即位称帝对于民负责,如此皇子你又能拿他怎办?咬他一口?
在山顶上被山风一吹,原本就没有喝酒的米伯特更清醒了,但他却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毕竟心中的那股凝重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的。
除去贵族身份的贝罗,以及亚瑟、里尔与佛塞三位高位重臣,那二十五个人才是和米伯特同一阶层的普通人,而如铁一般的事实说明,地位低下的平民阶层在品德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优势,反而比被公认为“蛀虫”的贵族官僚更难抵受诱惑,这种认知让米伯特觉得很难受。
在比赛前的吩咐中,修伊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这些,但现在回想起那时他说话间流露的忧虑,米伯特便知道修伊早就想到了一切,只是因为想照顾他的心情而没有说出来。
然而事实却是不可逃避的,米伯特终究还是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紧跟在米伯特身后,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的贝罗大致看出了点端倪,不过他却找不到任何话头可说,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用无言的行动表达自己对米伯特的关心。
在不知不觉中。贝罗已忘记了米伯特的表面任务是来“保护”他。而是把对方看作一个可平辈相交的好朋友来看待。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很荒谬。可此刻的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皇室贵族身份,而真心真意地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米伯特身边。
“……谢谢你。”米伯特急地停步,但依然没有转过身来:“不过我想自己单独走走,你能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贝罗望着他,忽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受,不过别憋在心里好吗?实在气不过就尽管骂出来好了。散步解决不了问题的。”
米伯特倏地回头:“为什么你认为我会难受?”
“与我、亚瑟他们相比。那二十五个人才是更接近你身份的人吧,被他们用那种目光盯住,多少都会不好受的。”贝罗一耸肩膀:“而且说不好听一些,猜疑本来就是人的天性。我们这群素不相识又是竞争对手的人能团结到一起,到现在才出现这问题已算是个奇迹了。”
米伯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迟早都会发生……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你为什么还相信我呢?”
贝罗蹙眉沉思片刻才答道:“我的目的和你比较接近,还有蒂尔罗格的‘保镖契约’作为互相信任的基础,你觉得我不该相信你吗?”
一个微笑浮上米伯特嘴角:“当然不。”
依路达克和基力特其实并没有走多远,出会场绕了一周后又从一个较偏僻的人口进来了,而这时早有人准备好了一个秘密的房间以供两人谈话。
“嗯……跑了?看来雷莎妮亚命不该绝啊!”经过基力特的简短汇报,依路达克也只有承认自己的运气欠佳:“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你们没等到他们进入伏击圈就动手了吗?”
基力特摇头:“您特意吩咐过的,我们怎么敢阳奉阴违,一切都和您预料的一样,只是雷莎妮亚的当机立断远比想像中快,在我们还没控制住局面前,她就已经定下决心,牺牲所有的手下来成全自己的逃走。”
依路达克问道:“我不是为此准备了特殊的追击部队给你吗?已经为此专门训练了一个月,该不会是他们失手了吧?”
基力特苦笑:“正是如此。”
“这不可能,他们是专门挑选出来的长距离追击部队,善于追踪、侦察与搜索,雷莎妮亚就算战场经验再丰富,面对两千个精于此道的好手也绝无胜算。”依路达克盯着基力特:“难道是我们低估了她?”
基力特露出深思的神情,而后微微点头:“大概吧,至少我可以确定,雷莎妮亚留了一手,另外派了一批人专门负责接应她撤退,在现场对她发起追击的士兵刚爬到山顶上就遭到袭击,四个突如其来的照明魔法光球让冲上去的人全部摔了下来,如此说对方的接应人员中有魔法师,而且是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了。”
依路达克问道:“你没派人监察她下属魔法师部队的动向吗?”
基力特为难答道:“有是有,但弄七八个魔法师不动声色地潜进来,以她的手段足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水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搜查,这点限制了情报来源的覆盖面。”
“那后面的追击行动呢?”依路达克追问道:“以你的性格,总不会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吧?难不成……”
基力特的尴尬神色有增无减,但言语中也带了几分对对手的敬佩:“是的,陛下,臣所发起的后续追击完全失败了,虽然这么说实在有些马后炮的成份,但我也只能佩服雷莎妮亚的手段高明。”
“……这怎么说?”
基力特答道:“她和接应部队汇合后并未如预料中向赛场外撤退,也没有刻意把行走的痕迹消除,而是大摇大摆地朝第二赛段所在区域前进,在和我们的部队兜了七八个圈子后,突然又回头进入第三赛段,并在一处悬崖边彻底消失了踪影。”
“我初时还以为中了她的声东击西之计,又特意在整个赛段内进行了多层地毯式搜索,可最终结果只证明,她已经用某种我所无法预测的手段从那处悬崖逃走了。”
“看来要重新估计她的实力。”依路达克抚着下巴说道:“她对行动区域的熟悉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准备也异常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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