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寄秋)






一听要和她的钱过不去,眉眼直扬的上官微笑马上紧张万分地屏住呼吸。

「不……不要啦!人家赚钱不容易,到处拗、到处A才有一点点小成就,你不能狠心夺走我的最爱。」原来放在银行也不保险。

熔成金块好了,藏在冰山医不一定没人会发现。

「你的最爱?」冷哼一声,酷爱紫色的紫琥珀端雅一睨。

「呃,是仅次於紫姨的最爱啦!你是我的偶像、生命中的灯塔,你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知识,我崇拜你、景仰你,化身你走过的泥土步步跟随,我……」

上官微笑说得天花乱坠毫不跳针,从天上九天玄女说到天后宫的妈祖娘娘,从蟠桃盛宴到人间甘泉,恶心的赞美词源源不断,仿佛煞有其事的多了一位圣人。

只要不跟她的钱作对,人人都是好心人、大善人、莲花座上的观音,再肉麻的话也说得出来。

因为钞票,她拥有一张舌粲莲花的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人不是鬼照样哄得开心,只要对方是钱祖宗她就会奉承。

不过她有两种人的钱不赚,一是未断乳的小娃儿,一是看不顺眼的女人,两者的共同点是趾高气扬,毫无理性可言。

「微笑,下个月兰茜奶奶的八十寿宴你会到吧?」她不想成仙成佛,只要逮个孩子来继承事业。

咳!咳!呛……呛到了啦!紫姨这招好狠,也不等人家喘口气再说。「我……呃,可能会很忙。」

「忙到没时间去看存款簿的数字逐渐减少?」这点不难办到,只要移动几个小数点。

「嗄?!」我的钞票……

呜……她被将军了,进退两难。

去,死得很惨。

不去,死得更惨。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此时,萤幕上晃动的画面给了上官微笑绝佳灵感,她立即放出干扰电波造成收讯不良的效果,然後假装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一直用唇语喊话。

你听不到,我也听不到,是卫星讯号出了问题,那么断讯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她不是太空人,没办法飞到外太空进行整修。

再见了,各位狡滑的妈妈们,微笑要逃难去了,请各自珍重,可别来找她。

「嗯,该躲到哪里才不会被发觉呢?」

赶快想,用力想,让那群巫婆追上来她真的会死无全尸……

啊!有了。

嘻!嘻!嘻!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们绝对料不到她会「自投罗网」。

她真是太聪明了,忍不住要小小虚荣一下,不然会对不起天底下的鬼朋友,她实在是个鬼灵精、鬼诸葛,化危机为无形。

赶紧把行李收拾收拾,迟了就走不掉了。

对了,还要变装,妈妈们都很精。

除了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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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是黑暗唯一的声音。

沁入骨髓的寒意如刀刃穿透四肢,化为狰狞的恶龙侵蚀著,咔答咔答碎骨的声响在脑海中回荡,宛如生命即将归零。

不,他不是人。

人才有生命,他是一抹无形无体的幽魂,奉命镇守鬼门关,不许任何魂魄由此叛逃,他是阴间的守将,刚正不阿。

可是他却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至今仍弥补不了,徘徊在暗夜之中,找寻。

今晚的夜是如此深沉,如同那冷牢的水一样沁魂,红色的月亮高挂半空中,哀鸣著即将到来的死寂,显得寂寞而孤独。

正如他,选择了孤冷的未来。

风,带著血腥味。

第九十一名祭品牺牲了,那是一名年轻女子,独身的美丽女子。

他闻得出来,空气中传来阴邪与良善并存的气息,似乎他又来迟了一步。

黝黑的长影朝巷弄中走去,腥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仿佛是一股陈年的尸臭久久不散,必须藉处女的馨香加以掩盖。

一只枯乾的手攀住水沟盖,枯黄的焦发乾如死灰,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灰烬,突出的双眼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至死也不敢相信一片深情竟换来绝情,心有不甘。

和她一样遭遇的女子已有九十名,再加上她就只剩下九人了,再不阻止其恶行,恐怕天地将为之变色。

「啊!杀人呀!有人杀……」

一名派报的小工读生尖叫的弃车而逃,惊惶失措地连滚带爬,任由满地的报纸随风飞舞,飘至枯乾女尸前的颀长黑影旁。

一闪而过的熟悉眼神让他伸手一握,斗大的影剧版上印著一位俊美无俦的男孩照片,清纯腼覥的笑容十分清新,可爱得像邻家小弟弟。

但他的腼腆中带著一丝嘲弄的邪笑,在无人注意的瞳眸中微微闪动。

会是「他」吗?

这回的对象太年轻了,而且是公众人物,太不符合「他」必须掩藏的习性,「他」一向讨厌人潮,讨厌过热的体温,

也许是他猜错了,不可能是「他」,「他」的笑容永远也没办法这么无邪,「他」是死亡城中的恶鬼。

揉碎手中的报纸,巨大的黑影走向死不瞑目的女子,他的脸上没有慈悲和怜悯,只有见惯死亡的冷漠,一伸手探向她的头盖骨。

一道白色畏缩的影子从死去的尸体中抽离,呜咽的泣声似在诉说不平。

可是没人理会她,因为她眼前的男人也是鬼。

或者说半鬼半神吧!他是受上天封赐的鬼将,曾受过民间百年香火。

「跟我来。」他淡淡的说。

女子不舍的回看死状极惨的自己,豆大的眼泪再度滑落,生前极爱的那张美丽容颜已扭曲不堪,全身的血被吸去大半只剩乾枯的外壳。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她不过是爱上一个男人的女人而已。

她还不想死,她才二十四岁呀!美好的日子正等著她,她怎么甘心就此死去……好恨……好恨……恨……她要回家……

「还不跟上来,想让食梦鬼将你的魂魄吸得寸缕不剩吗?」他没空同情她的自犯心自一只。

「食梦鬼?」刚成幽魂的女子不懂鬼的世界。

他的另一项罪衍。「走,跟著鬼差往幽冥去。」

「不,我不要,我死得那么冤枉,我要回去找害死我的人报仇。」她死也要拉个伴同行。

「凭你?!」不屑的冷哼声让已去温度的女子觉得寒意袭人,下意识双手环著胸。

但手穿透过透明身躯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半个小时前她还有呼吸,而且快乐的享受被爱的幸福。

现在她却成了自己摸不著的透明人,这份心酸和绝望好无助,她走不开呀!

谁来告诉她,她如何能留下?

「想都别想,你命中注定遭此一劫,你是躲不开的。」亡者有亡者该去的地方?

「我不服气,我还这么年轻……」掩面哭泣的女子蹲在一旁不肯起身。

「不服气又能扭转乾坤吗?比你更年轻的孩子一样得去该去的地方。」掌风一扬,拔地而起的新魂在空中翻转了几圈。

不等落地,而她根本再也不会有脚跟著地的机会,黑白无常的银勾和索链已锁住她四肢,幽幽地带往黑暗的最深处。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悲伤得忘了回头。

风,仍是凄冷的。

失去「他」踪迹的他再度徘徊阴暗的空间,让一阵阵蚀骨的痛提醒他还拥有人的躯壳,这具陪伴了他十年的臭皮囊。

还要无止境的追捕下去吗?他自问。

原来他也有软弱的一刻,不配为守关将领,在这件事结束後他会自请轮回,再一次体会为人的七重苦,洗清他一身的罪孽。

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谁?!」

「是我,守将。」一尺不到的黑影忽地跃上前,态度恭敬地行著礼。

「有事吗?魑。」

魑,四方小鬼之一。

「启禀守将,我在巡逻的辖区内发现一名恶梦连连的女子,她一到夜里便辗转难安,似承受极大的痛苦。」他们不管人间事。

但遇到和「她」有关的事,魑、魅、魍、魉的责任就必须负起。

「确定是作恶梦吗?也许是那女子身体不适。」他不希望「她」走向毁灭之路。

「是恶梦,我听见她的尖叫。」门神挡著不让他探个究竟。

「又是她吗?」为什么还不肯收手,「她」不是已经得到「她」所要的。

一名恬静婉约的女子为何会变成今日的摸样,记得「她」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毁其生命,折叶成舟助它过小潭,心怀菩萨心。

曾几何时她变得多欲而贪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视法令为无物地任意妄行,终逼得自己走上绝路。

食梦鬼只食人的美梦,以梦为食散播梦魇,让人活在真假难分的睡梦中受恶梦侵扰,夜夜不得安宁,仿佛梦与真实结合。

意志不坚强的人类往往会被恶梦反噬,其精气会在短期内耗尽,人会迅速消瘦只剩下皮包骨,气息衰弱得随时可能断气。

食梦鬼的可怕在於来去无形,附著在人的毛发或指缝中不易发觉,出入人的梦境不受阻碍,只要有梦就能存在。

「魅曾瞟见一神似身影往东方而去,可惜没能追上。」因为「她」又进入人的梦中躲藏。

「东边吗?」东边有什么值得「她」留恋,难道是「他」?!

冷肃的黑影陷入思付,脑海中浮现的是报纸上腼笑的男孩,隐约透露著邪气的眼神实在太像「他」了。

该不该朝这条线追查下去呢?

他在迟疑。

「守将,你不会念著旧情吧!他们背叛了你。」也背叛了鬼界。

眼一沉,他射出凌厉目光。「别让我听见第二次,魑。」

「是的,守将。」是他失言了。

「去吧!把他们找出来,不要再有牺牲者。」血腥的气味该停止了。

「是,四方听令行事。」

地上倏地一闪,再无矮小的影子曲膝而跪,

云层遮住了月光。

又是一个无梦的夜晚。

阴间守将,彻夜末眠。 

·第二章 
「出来。」

咦!是在叫我吗?

东看看、西噍瞧,四周还真的没有人,难道他有一双猫眼,连她上官微笑窝在黑抹抹的垃圾堆旁也能瞧见,这世上没人这么神啦!

一定是听错了,那么冷那么硬的声音肯定是被狗偷咬了一口,所以怀恨在心要以牙还牙,把狗宰了好熬成汤,啃它的骨,吃它的肉泄恨。

这年头保护动物的口号人人会喊,可是喊得最大声的那人不一定最爱动物,也许是喊著好玩的,旗子一拿,走个半圈就有便当好领。

不是人性让人失望,而是人把人性丢掉了,想要找回来比登天还难,什么地方最臭?就是人性坟常

嗯!他在瞪我吗,我没做什么坏事吧?

咔!咔!咔……

瞧这人浓眉大眼,—脸刀刻的粗扩样,八成被女人抛弃了才会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看什么都不顺眼乱吼乱叫,也不怕吵到邻居的安宁。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好人,但她秉持著钞票爱众生的世界观,绝不能小看有点坏的男人,隐世的亿万富翁最怕人抢了,所以要体谅他的神经兮兮。

「还不出来。」

太……太奇怪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句话是冲著她而来,她没得罪他吧?

横眉怒眼是很可怕没错,可是她也不是被吓大的,即使她身边可怕的人物多得十根手指头扳不完,但她依然美丽又可爱的长大成人,绝对没有辜负任何一餐。

咔!咔!咔……

好怪哦!他眼睛瞪得那么大不累吗?下回剥龙眼大赛找他准没错,一颗眼珠子等於人家两颗,不赢还真是没天理。

咔!咔!咔……

不过他不能当做没看见她吗?狭路相逢不一定是仇人,有时也有可能是路边的黄金,拾多了会发大财,钞票数到手酸也数不完。

做人最怕小家子气了,凡事要大方些别斤斤计较,条条大路通钱途,没必要恶脸相向,她不会抢他的钱。

男人哦!真的很要不得,要走就走嘛!干么还要回头一顾再顾,害她心虚得要命!蹲在垃圾堆旁不敢起身,就怕他杀人灭口。

人可以不务正事、贪小便宜、好逸恶劳、不求上进,可是一定要懂得看风向、识时务,一见到对方的块头足足有自己的两倍大就要开始装聋作哑,不到紧要关头绝不开口。

他乾脆走到她身边来。「你到底跟够了没,鬼鬼祟祟有什么企图?」她足足跟了他三个小时。

「没有、没有,我一点企图也没有,你千万不要怀疑我觊觎你的钱,我是善良又非常贫穷的小女生。」她头摇得好厉害,就怕被人栽赃。

咔!咔!咔……

男子的表情有一丝龟裂,不知该拍拍她的头还是掐死她。「你跟著我干什么?」

「我没跟著你,我用双脚双手发誓,我只是刚好顺路而已。」反正她居无定所,到哪里都顺。

「顺到跟我进百货公司又绕了一圈?」她的誓言比一张纸还保

「我去买卫生棉嘛!这种事又不好大声嚷嚷。」她大言不惭的说道,声音之宏亮连隔壁巷子都听得见。

这叫不好嚷嚷,根本是唯恐人家不知晓她刚买了什么,大家一起丢脸。

「我想没那么顺,我去的是厕所。」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她没他想像中的尴尬,反而兴匆匆的大喊,「好巧哦!我也是,总不能买了卫生棉不用当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