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完结
正在暗自琢磨,忽地听见几个阿哥们都大笑起来,抬头望去,一个通体雪白的卷毛小狗正在扯着四阿哥的袍摆,一面摇着尾巴扑腾着撒欢。四阿哥低头看着它,浑不在意。众位阿哥都被小狗的样子逗笑了。
我也抿着嘴看着小狗发笑,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匆匆跑来,冷不丁地看着大小阿哥们都在,又看见小狗在咬扯四阿哥的衣服,脸立即变得惨白,跪倒在地,只是磕头。
这应该是专门为主子照顾小狗的宫女,一时大意让狗自己跑了,还过来冲撞了阿哥。我上前几步,低声斥问:“怎的这么大意?”她眼中含泪,看着我又只是磕头。
我心中一软,想着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就孤身一人入了这个牢笼!本还想再装装样子给众人看的,此时也只得罢了。回身向四阿哥俯身行礼,陪笑说:“奴婢这就把狗弄走。”一面说着,一面想上前抱狗。
低头一直看狗的四阿哥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淡淡,眼中却含着丝丝笑意。我知道他为何而眼含笑意,心里也带着好笑,想着他就把我比作了这小东西,不禁瞟了一眼狗,笑嗔了他一眼。他更是露出几分笑意,又瞅了我一眼,瞧瞧正在摇头摆尾的小狗。弯身把狗抱了起来递给我。
我接过狗时,两人看着小狗,又都是抿着嘴角微微笑了笑。我看着跪在亭子外的小丫头问:“王爷,如何责罚她?”四阿哥摸了下小狗的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着办吧。”
我含着笑意把狗递还给还低头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她满脸感激地接了过去,本不忍心再说她,可这宫里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四阿哥素来喜欢狗,可以不介意。可如果下次小狗冲撞了哪位讨厌狗的贵主,倒霉的不是狗,而是她。所以还是低声叮嘱了几句,让她以后长个记心。
眼中带着笑意回身时,恰好对上八阿哥的幽黑双眸,黑沉沉的,难辨喜怒,两人视线一错而过。他嘴边带着笑意和五阿哥笑谈。我心中却是一紧,眼睛内的笑意立即消散。十四眸光炯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敢再细看,我走回原位自低头站着。
康熙回来后,阿哥们陪着又随意走了一会,康熙说有些乏了,让各位阿哥随意。李德全伺候着康熙先回了乾清宫。我吩咐完丫头太监们收拾东西,自也回转乾清宫。
人还未出御花园,身后脚步声匆匆,我微顿身形,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人已经被猛地一拽,掩到了树后。我心中微惊,但看是十四,又化成无奈!瞟了眼他正拽着我胳膊的手,平静地说:“李谙达还等着我回去呢!”十四放开了手,紧了紧拳头,面无表情地问:“你和八哥是怎么回事?”我侧头沉默着,没有答话。
十四等了一会,见我一直不回话,又问:“我问他为何还不去求皇阿玛赐婚,他不回答,我问你,你也只是沉默!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静了一下,紧声又问:“你今日和四哥眉目含笑,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转过头,无奈地说:“十四阿哥!你虽说有几个福晋,可男女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我和八阿哥的事情,你就莫要再管了。至于说我和四爷,难道只许我们笑闹,就不许我和四爷为狗笑一回了?”
说完,想推开他的身子离去,他身形不动,我看着他,示意他让路。他静静与我对视了一会,让开了路,慢慢地冷声说:“不要辜负八哥!否则……”他眼中猛地寒意闪烁。我真是好怕呀!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提步就走。
走了几步,忽地又顿住身子,回身问:“十阿哥身子可有大碍?”十四淡淡说:“那是给皇阿玛的托词,他今日没来是因为十福晋身子不爽,十哥身子好着呢!”我轻轻‘哦’了一声,心中微动,想了一下,还想再问,但看十四漠然的表情,遂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向他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
一直到晚间回房躺在床上后,才猛地想起又把找十三的事情忘了!只得庆幸此事幸亏不急!
…
夜已过半,我却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既已遣了姐姐来说情,看来我必须要给我们一个结果了。白日和姐姐的对话一幕幕在脑里回放……
仍然是良妃娘娘的宫中,可姐妹之间却无上次的温馨舒适。我尴尬地头都不敢抬,如坐针毡。姐姐倒是一如往常。
“爷已经告诉我了!”姐姐拉着我的手柔声说。
我不是没有设想过类似的情景,可真当姐姐语气平和地说出这样的话时,我还是觉得羞愧难当,无以自处。只是全身僵硬,紧咬着牙,埋头默默坐着。
姐姐伸手想抬起我的头,我轻轻一侧避开了她的手,姐姐轻笑了几声说:“好妹妹!你这是在生我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呢?”我心里一酸,伸手抱住姐姐,扑到了她怀里。
姐姐搂着我说:“你若是生自己的气,大可不必。其实上次我在额娘这里见你时,就有心劝你,跟了爷也是好的。他性子温和,待妻妾都是很好的。再说我们姐妹还可以常常见面,彼此做个伴。”我闷闷地问:“姐姐,你真的不介意吗?”姐姐轻拍了两下我的背嗔道:“介意什么?哪个阿哥身边不是三妻四妾的?莫说我本就对这些不关心,就是关心,你可是我妹子,怎么会介意?”
我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如果,如果……是那个人,你也不介意他娶别的女人吗?”姐姐身子一僵,半天没有吭声,我忙抬起头说:“我胡说八道的,姐姐,你别理我!”
姐姐没有看我,脸带哀凄,自顾沉思着缓缓说:“我不知道!但只要是他喜欢的,能让他开心的,我会愿意的!而且我相信,即使有了别人,他依然会呵护我,疼惜我,待我很好的。”
姐姐默默出了一会子神,柔声说:“你刚出生没有多久,额娘就去世了,所以没有印象!当年我虽小,可仍有记忆,阿玛虽也有三房姬妾,可一直待额娘极好!我至今还记得你躺在额娘身边睡觉,我在床上玩,阿玛坐在床边给卧病在床的额娘细细画眉。”
我和她一时都沉默下来,看来若曦的母亲虽然去世的早,可不失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可她的两个女儿呢?
姐姐沉默了好半晌,看着我问:“妹妹,你在想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只要他疼宠你就好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介意?而且多妻多子才是福兆呀!”
我强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八福晋,神色肃然地问:“八福晋可有欺负你?”姐姐一笑说:“我自念我的经,她怎么欺负我?”我盯着她眼睛说:“你别哄我,我知道弘旺欺负你的。”姐姐笑说:“小孩子都是一阵阵的,随他去闹闹也就过了。何须放在心上?”我看着姐姐心想,你不介意,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关心,既不关心也就不会上心了。
……
随后姐姐劝我既然和八阿哥情意相投,不如早点去求了皇上,早早完婚才是正事,这些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想着,难道我以后就和八福晋争风吃醋着过日子吗?
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弃尊严,什么都不计较,只是去专心做一个小老婆,坦然无愧地面对姐姐,学会在几个女人之间周旋,然后一转身还能情意绵绵的和他风花雪月。
他有自己的雄心,不能放弃皇位,他是一个父亲,宠爱自己的儿子,他已经有四个女人在身边,其中一个还是姐姐。这些我一样都不能改变,我嫁给他,只能注定我的不快乐,我若不快乐,我们之间又何来快乐呢?
我做不到象姐姐一样一笑置之,八阿哥根本很少去姐姐那里,这样都无法避免矛盾,我若真进了门,紧接而来的大小冲突可想而知。若再有象上次的事情发生,我肯定还是忍不了那口气的,可当时我还有个乾清宫的身份凭持,八福晋不能奈何我,可若进了府门,我是小,她是大,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她磕头敬茶,从此后只有她坐着说话,我站着听的份。
一次矛盾,八阿哥能站在我这边,可若矛盾渐多,他不会不耐烦吗?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能过的开开心心,我就为什么老是拗着。他为了朝堂上的事情焦头烂额,而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另一场战争。我的委屈,他的不解,天长地久能有快乐吗?两人本就有限的感情也许就消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中了。如果我不顾生死嫁给他,求得只是两人之间不长的快乐,可是我却看不到嫁给他之后的快乐。我看到的只是在现实生活中逐渐消失苍白退色的感情!
如果他明日就断头,我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的,刹那燃烧就是永恒。可是几千个日子在前面,怕只怕最后两人心中火星俱灭,全是灰烬!
安娜?卡列尼娜和渥伦斯基之间何尝没有熊熊燃烧着的爱情,可是一遇到现实,当男人的爱情被磨尽时,渥伦斯基一转身可以重回上流社会,安娜却只能选择卧轨自杀!
天哪!如此理智!如此清醒!居然可以这样去分析自己的感情?我以为你已经是若曦了,原来你还是张小文!
禁不住大声苦笑起来,笑声未断,却渐渐变成了低低呜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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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连着下了两日,清晨才放晴。不知为何,我觉得今年份外的冷,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可还是觉得不暖和。面对着八阿哥,想着待会要说的话,更是觉得寒意直从心里冻到指尖。
我紧裹着斗篷,瑟瑟发抖,几次三番想张口,却又静默了下来。他一直目注着侧面因落满了积雪而被压得低垂的松枝,神色平静。我咬了咬嘴唇,知道再不能耽搁,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再耽误他人。
“最后一次,你肯答应我的要求吗?”我看着他的侧脸,哀声问道。
他转头,静静凝视着我,眼中丝丝哀伤心痛,似乎还夹着隐隐的恨。我再不敢看他,低下头,闭着眼睛说:“告诉我答案,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曦,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逼我在根本可以并存的事情中选择呢?”
“我只要问你,答应或不答应?”
……
“不答应了?”
……
我苦笑了一下,我尽力想挽住你,可你却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
我想了想,抬头凝视着他哀伤夹杂着恨意的眼睛说:“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四阿哥。”
他眼中恨意消散,困惑不解地看着我。我想了想,又说:“还有邬思道、隆科多、年庚尧、田镜文,李卫,你都要多提防着点。”我所知道的雍正的亲信就这么多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只希望那些电视剧不是乱编的。
说完低头深吸了口气,一字字地说:“从此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完,转身就跑,他在身后哀声叫道:“若曦!”
我身形微顿,看着前方说:“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不值得挽留。”语毕,狂奔而去。
从此后,你我就是陌路!为什么你不能答应我呢?为什么非要争皇位呢?如果我不能挽救你的生命,我嫁给你又有何意义?前路看不到快乐幸福,我的委屈又有何意义?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却还是欺骗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你不能答应呢?
一路踉踉跄跄,脚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这次身旁再无人伸手来扶住我了。我脸埋在雪里,身冷,心更冷。想爬起来,脚猛地一疼,又趴回了雪地里,顾不上去看哪里受伤,只觉心中苦痛,整个人就这么趴在雪地里,脸贴着冰雪,一动不动。脑中只是想着他身披黑斗篷,戴墨竹笠的样子,漫天雪花中,他在身侧陪我缓步而行。一幕幕彷若昨日,但今日已是咫尺天涯。
“这是谁呀?怎么趴在雪里不动?”听声音是十三的,我心下凄然,身子未动。
十三伸手搀扶起了我,满脸惊骇,一面替我扑去脸上、头上的雪,一面问“若曦?!怎么了?摔伤了吗?”说完搀我起来,低头仔细查看我全身上下。
旁边立着的四阿哥也是脸带惊异。我顾不上他们的惊异,只是对着十三低声说:“送我回去!”十三忙问我:“走得了吗?”我摇摇头,现在脚站着都疼,肯定是走不动了。他微微一思量,看了四阿哥一眼,俯下身子说:“我背你回去!”我点点头,扶着他的背就想趴在他背上。
四阿哥却大跨一步,扶住我,对着十三说:“你去叫人拿藤屉子春凳来抬她回去。哪有阿哥背宫女的道理,让人看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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