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





  
  郦都大牢,已经受过严刑逼供的毓秀,被安置在一处单牢里。密不透风,空气污浊的牢室,让她深觉自己大限已到。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毓秀抬眼望向牢门外,她看到了她昔日的主子,皇后。
  
  摆摆手,皇后遣退了身边所有人后,冷冷的瞪着牢里的毓秀骂道:“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敢打我儿元朗的主意,与他人合谋行刺我儿,我必叫你不得好死!”
  
  “娘娘,你瞧毓秀身上的伤势可重?这么重的伤,毓秀都不曾透露娘娘交待毓秀办理过的那些事情,我又怎么会傻到与刺客串通在一处,刺杀太子。”
  
  皇后闻言,两眼冷冷的瞪着毓秀,许久说出了一句话:“毓秀你知道的太多了。”
  
  “毓秀的确知道的太多,可是毓秀心里只有一个皇后娘娘,这事与毓秀无半点关系,在牢里的这几天,毓秀已猜出了这件事的主使者。”
  
  慢慢的爬到了牢门口,毓秀抬起手臂,用手指颤巍巍的在地上写了一个字。皇后看到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可是想让我母子四面楚歌?让我得罪所有人,最后再跟你一起共赴黄泉?”
  
  “娘娘,云楼的事情,的确是毓秀大意了,没想到他真的敢杀人,给娘娘惹来了麻烦。可是娘娘难道不想将太子的事情查个明白吗?”
  
  皇后沉思了片刻说道:“你的这条命我先给你留着,若我查出你与我儿被刺之事有关,我必将你抽筋扒皮。”
  
  “谢娘娘!”毓秀回道。
  
  看着皇后轻移莲步向外走去,她的脸上罩上了一层红晕,她知道她有活命的希望了。皇后既然这时候还肯留下她的命来,就说明她这一次赌命是值得的。严刑之下,她咬紧牙关挺了过来,至始至终也没有将她所知道的皇后那些暗事招出来,为的就是赌一次,赌她能有机会再见皇后,用自己的守口如瓶去赌活命的机会。
  
  乱世中,谁不愿意有个知根知底可靠的人,尤其又是嘴巴严丝合缝,密不漏风的人。大难面前,宁可自己豁出去了,也要保守秘密的心腹,谁不想要,所以这一次她赌赢了。
  
                  怒称帝
  琅月,国都内暗隐着一丝不安,而此时的珠熙国,也发生了巨变。珠熙国内一片缟素,先皇故去,现在的朝政由长子羽莫执掌。
  
  珠熙皇宫中一身着素衣的羽莫在宦官的簇拥下,脸露得意之色,时不时的与身边的宦官们交头接耳,然后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大步走向珠熙朝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羽莫唤道,一声说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一名宦官走到他的身边,对他低语着什么。
  
  听完宦官的禀报,羽莫颇不耐烦的说了句:“传他上殿!”
  
  “传羽炎上殿。”
  
  随着传唤声,一全身缟素的少年出现在殿堂上。
  
  他肤色白皙,眉目如画,朱唇皓齿,神采中透着一种龙颜凤姿,可惜端端正正一个男儿家,相貌却赛过了女中娇艳,长相看的人心魂动荡,神迷意乱。
  
  只见他一步步慢慢的走向王座,跪倒在羽莫的座下,轻声唤道:“羽炎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眼瞟了下宝座下跪着的少年,珠熙新王羽莫冷言说道:“你来干什么?你不是浑身都是病吗?那还乱跑什么?还不乖乖的待在你的别府中,跑来这老远的,倘若路上身体有个差错,那么下葬的棺木岂不是又要多一口?”
  
  朝堂上一片肃静,众臣心里都是一震,新王才登基不久,就对自己的皇弟说出这种话来,这种心地似乎薄情了些。
  
  “羽炎进宫,只是想请皇上答应羽炎一桩事情。”
  
  “让朕答应你?哈哈哈哈,你以为朕还是你的大皇兄?朕现在可是珠熙国的皇上!哼,既然你有事情,那就先说说看吧?”
  
  “羽炎请皇上迎回我二皇兄羽庄。”
  
  片刻前肃穆的朝堂上,此刻又多了抹杀机。
  
  “羽庄?哼!”一记冷哼后,羽莫说道:“迎回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珠熙的脸还没有被他丢够?朕要是他,早一头撞墙死了算,哪像他还有张厚脸皮,继续在这世上苟活。亏你说的出这番没用的话来!”
  
  跪地少年羽炎的眼里射出一股寒意,只是他头垂的很低,没有谁看到他的脸色表情。
  
  “好歹他都是珠熙的皇子,皇上的兄弟,恳请皇上念在手足的份上,将仍在琅月受苦的羽庄迎回,羽炎愿奉养兄长。”
  
  “呵,你们兄弟到是情深意长啊,不过我珠熙丢不起这个脸!迎回来?怎么迎?你以为琅月王只要一句话就肯放人?不派兵攻打琅月,人家凭什么放人?就算派兵,谁会去?谁会为了一个,在琅月文武百官面前丢进珠熙颜面的家伙打仗?你想迎,你就自己去迎回你的亲哥哥吧,朕是没有什么人手可以给你,去迎那个没脸没皮,丢人现眼的家伙的。”
  
  闻言,羽炎垂首说道:“多谢皇上恩典。羽炎不打扰皇上的政务了,这就告退。”说完,起身退出了朝堂。
  
  看着他羸弱的背影,大臣中有惋惜的目光,也有感慨的神情,更有歹毒的眼光在瞪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一步步向宫外走去,羽炎的眼里盛满了怒火。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想要忘了我的二皇兄吗?将他一人丢在远远的琅月,再不理会?说什么脸面全失,二皇兄遭遇了那种不幸,你们这些人只是冷眼看,背地笑,你们哪有什么人情味。父皇在的时候,我敬他,他无视我亲兄的遭遇我可以忍,你,羽莫又算什么?杀了三哥夺了王位,哼,若不是我羽炎有这一身的病拖累着,只怕你日前的那场屠杀会多具我的尸首。
  
  好!我只不过想要我的亲兄长返回珠熙,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永远都不会让他回来的,因为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皇子,都有权过问那个王座。你们不愿他回来,我就自己把他弄回来。
  
  父王,我恨你,你将皇兄的所有消息全数抹杀,只因为你觉得他被琅月人羞辱,失了珠熙的王者尊严,你从没有体会过我们的心情。若那个被琅月骗去百般蹂躏的人是你,那么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为救你想尽办法,可是换成了你的儿子,我的皇兄,你就可以不理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我恨你!
  
  叫来自己的车撵,羽炎坐上去后,淡淡的说道:“出城,回九牧山。”
  
  “是!”
  
  简易朴素的马车一路向城门行去,到了城门,经过一番盘问后,羽炎的小车终于出了城,向九牧山的方向奔去。
  
  小车一路慢慢的行走着,在太阳的照耀下慢悠悠的前行,一路上,时不时的能看到些零零散散赶路的百姓。
  
  “殿下,出城门时,就有数名骑兵跟着我们。”赶车人轻声说道。
  
  “从这一刻开始,不许再叫我殿下,叫我皇上!传令九牧山,我即刻起称帝。”
  
  赶车人闻言,面露喜色,用手撕下一块衣角,咬破小指借着血渍,飞快的写了几个字后,将衣角绑在随车携带的鸽子身上,然后放飞了鸽子。
  
  只这片刻耽误,不远处就出现了几骑精壮的人马。他们从后赶上小马车后,便将马车围在中央,抽出了身上所佩戴的刀剑。
  
  “什么人?你们知道这车中坐的是什么人吗?”赶车人看着围着小马车的众人,不慌不忙的喝道。
  
  众人冷笑一声,其中一人阴冷的说道:“当然知道,不知道跟着你们做什么?这不是问的废话?”
  
  “你们既然知道车中坐的是何人,还敢拦住这车子?”
  
  “我们不但知道车中做的是什么人,我们更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哈哈哈,这荒郊野外的,既然遇见了那也算是缘分不是?还不让我们众兄弟尝尝鲜?”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赶车人怒瞪双目吼道:“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敢这么说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是也想享受下美艳男人滋味的男人!”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赶车人大怒,遂吹起一阵奇异的哨音,当即有数位一直在路上慢慢行走的路人赶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袭向那些骑马的陌生人。
  
  陌生人们见状大惊,大吼道:“什么人?”
  
  “专要你们性命的人!”回答简短而又冷漠。电光火石间,那群陌生的骑马之人尽数被杀,马匹也被抢去。
  
  赶车人看着那群陌生人,沉言道:“殿下业已称帝,你们仔细的探清楚周围的动向,无论如何都要将皇上护送回九牧山。”
  
  “是!”整齐有力的声音回响着,听这声音让人很难相信,这群人就是片刻前还无精打采、浑身无力的行路人。
  
                  九牧军
  一行人谨慎的护送着小马车向九牧山行去,行至九牧山地界,就看见早已等候在那里,军容齐整的大军。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声高昂,声动天地,小车内坐着的秀美少年,闻言也只是落寞的冷笑一声,随即轻声吩咐道:“回城。”
  
  “是!”赶车人低声答道,然后高扬马鞭,赶着小车在大军中继续穿行,那些便衣侍卫紧随在马车四周,虽然行装各不相同,都很破旧,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愁苦、慵懒的表情。一脸的肃穆之色,使得他们和那辆小车在穿越大军时,备受瞩目。
  
  眼见小车与众侍卫踪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跪倒在地上的大将们才慢慢起身,并对各自指挥的部队发号施令:起!
  
  士兵们整齐的起身,如同他们跪下时一般齐整,没有半丝的差错,这整齐威严的军容,不论是在珠熙还是在琅月都难得一见。
  
  年约二十的小将秦清,看了眼身边同样年轻,也是幼时伙伴的刘云,微微一笑说道:“他终于肯称帝了。”
  
  一向沉稳的刘云叹了口气说道:“只怕皇上这一次称帝的目的,不是为了珠熙的江山,而是为了救回二皇子。”
  
  “二皇子那自然是要救的,我却在想,咱们的皇上也许会带着咱们夺回国都。”
  
  “皇上若真能那么想就好了。我心里觉得皇上只会救回二皇子,然后便在这九牧山隐居,国都的事再不理不问。”
  
  “国都的人若知道皇上在这里另辟一番天地,一定不会罢休的,必然会发兵讨伐。难道到时候皇上会让咱们坐以待毙?”秦清冲刘云挑挑眼神,眼神中满是嘲弄的神情。
  
  刘云看着儿时好友,笑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是咱们的小皇帝我可是敢实打实的说,他绝不会打过去的,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就算他与国都皇座上的那位关系不合,也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谋害手足的事情。珠熙四位皇子中,就他心底最善最稳也最聪慧,他只会隐居在这九牧山,过与世无争的日子,未来这里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地方,却不是世间最大的地方。”
  
  “哼!”秦清冷哼一声,再不说话。刘云说的那些是他的感受,他秦清心里早已经有了决定。他要为九牧山的这位小皇帝去打天下,去征得赫赫战功,然后说服他打回国都,成为真正的珠熙王,而不是只在这九牧山养尊处优。
  
  “来人,吩咐下去,给我仔细的戒守边境,有任何异动和消息立刻禀报。”刘云沉声喝道。
  
  “是!”
  
  听到回复后,刘云将属境内的事情又吩咐交代一番,才与秦清一起返回九牧山,准备拜见新帝。
  
  小车一路进了九牧山下的九牧城,早有百姓等候在此处。
  
  “是四殿下回来了。”人群中有人轻声叫道。
  
  “你怎么还说是四殿下?是皇上,皇上回来了。”
  
  说错话的人,脸红的吐了吐舌头,忙应声道:“皇上,是皇上。”
  
  这要是在珠熙国都,只怕刚才那人的一句话,已经惹来了杀身之祸,但是九牧山这里,百姓却一点也不害怕,他们知道这位小皇帝为人亲和,从不乱杀百姓,从不虐待奴隶。九牧山可算是这世间最祥和的地方,没有人会担心明天没有饭吃,没人会担心冻死街头。在这里,就连珠熙、琅月国都,会不时出现的乞丐,也早已从人们的目光中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