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
“不许你过来!”知更边哭边喊道。
她怕,她怕那张五官模糊的脸,那张脸带给她的,只有恐怖。她不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刻,她也不愿意跟这么个骇人的家伙待在一起。她要逃跑,她要离这个鬼地方远远的。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阿庄说道。说完走到房屋的另一角,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席破被,走向知更。“晚上冷,盖上它,要不然会着凉的。”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阿庄接着问向知更:“你饿不饿?我去捉条鱼来,烤给你吃好不好?”
没有回答,知更只是不住的点头。她只要这个长相骇人的男人,能离她远远的就足够。
看到她点头,阿庄想笑,可是脸上已经没有肌肉感觉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笑,才能笑的好看些。失去唇形的嘴咧开后,里面的牙齿竟然也是残断不全的。那些牙齿不是一个个自然缺失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一分为二。不愿已经走形的脸,再吓到知更,他快步走出屋子,向奴屋附近流淌的溪水走去,站在水中捉起鱼来。
渐渐的止住了哭泣,知更打量起这个有了光亮的小屋。
屋子里简简单单的,倒也收拾的整齐。烛火放在墙角处支起的一个残架上,在烛火旁边的墙上,依稀可见,挂着一个精致的针线包。
看着针线包,知更想起了娘。娘曾说珠熙的女人,最讲究心灵手巧,更要精通针线。珠熙女人成亲之时的嫁衣,就要自己缝制。谁的嫁衣织的最好,谁就会被夸赞为最手巧最美丽的女人,成亲时,穿着华美嫁衣的新娘,也会受到夫家的礼遇和善待,所以很多珠熙女人,都会将针线包随身携带。只是这个男人的屋子里,为什么也会有针线包?想起那个丑陋的男人,知更又想起了一个在珠熙流传很久的传说。
据说珠熙国曾经有位皇子,艳美绝伦,那张脸比珠熙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他沉迷于女红,自创了一个针织作坊,取名蜻蜒馆。号称要绣出天下最美的衣衫。聪慧俊美的他,召集了一批批的绣女,研习针法绣样,只两三年间,就使得蜻蜒馆声名大噪。据说那些绣女织造出来的衣衫,轻逸柔美,最难得上面绣着的花样,一个个就好像是活得一样传神。可惜后来那位皇子却忽然失踪,再没有了消息。蜻蜒馆也随之破落,那传说中绣在衣服上,活灵活现的花鸟鱼虫,再没有人看见过。
抬手揉了揉眼睛,确认墙上挂着的,的确是针线包,知更心里不由骂道:丑八怪,你以为你是那位皇子,也想学什么女红。
想起昊天说的那句话,自己要做他的女人,知更的心再次揪在一起。胸口传来阵阵疼痛,用手轻轻抚摸着胸口,她才发现,外衣的前胸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扯开,领口的边角也凌乱的不成样子。
领口的碎裂,让知更皱起了眉头。身上的这件衣衫,是娘亲手为她缝制的。除了那一针一线的做工外,更有在衣服领口内里绣着她的名字:知更。她要将这件衣服缝补好,娘一向喜欢她干干净净的。忍着胸疼,她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那个针线包。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偏将娘绣的名字这里弄破了?真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缝补的像从前一样好。盘坐在地上,打开针线包,知更看到了包里装着的那枚针。银针!
拿出那枚针,知更仔细的凝望着。这针她还是第一次见,跟娘用过的铁针很不一样,娘的针捏在指尖粗糙生涩,而这根针捏在指尖却圆润顺滑。
好针!知更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认真的神情,她专注看着银针的目光中,满是赞叹。
愣了愣神,知更拿起那枚银针,就着针线包里的丝线,缝补起衣服上的裂痕。专心缝补衣衫的知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连捉鱼回来的阿庄进屋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
看着针线包在知更的脚边放着,阿庄手中的鱼瞬时掉落在地上。
“啪嗒”“啪嗒”,鱼儿在地上的挣扎声,惊到了知更。抬头看去,门口站着的那人的脸,已经不止是恐怖可以形容了,那叫做阿庄的男人,此刻正龇着牙,瞪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丢掉手中的针线,紧紧的抓着衣服,知更跑到了墙角处,浑身发抖的看着阿庄。
阿庄走进屋,慢慢的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银针,放回针线包里,将包挂在墙上,这才转头看着知更低吼道:“再敢碰这个针线包,我就折断你的双手。”
没有回答,在知更脸上,只有她眼里的泪水,在滴答滴答一个劲的下落着。
那一夜,她饿了一宿。
地上的鱼早已死掉,但是她不敢走过去捡起来吃,因为那个人就盘坐在地上,不言不语,一付要吃人的模样。她就站在角落里等,直至他躺在地上沉沉睡去,她才敢稍作动弹。这时的她,已经在墙角处站了整整一夜。
很困很乏,她也想睡,可是她怕,她怕屋子里的这个男人,会突然窜到她的面前伤害她。耳边听到他酣睡发出的均匀呼吸声,知更将手中的衣物小心翼翼的穿好,才慢慢的向门口挪动脚步。看了眼地上的鱼,肚饿的知更偷偷走过去,捡起鱼,然后蹑手蹑脚的向门口走去。
出了门,心里的恐惧驱使她不分方向的一阵狂跑,直到她再也跑不动。回望了眼远处还依稀可见的那间小屋,她的心才稍觉安稳。走到溪边,将手里的鱼清洗干净,早已饥肠辘辘的知更,将那条死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好腥!鱼从手中掉落在地上,知更用袖子使劲的在嘴边抹擦着,再次“呜呜”的哭了起来。
放眼四周,山清水秀,芳草连天,却没有一个人影在。
没有方向,知更一边哭着,一边漫无目的的行走着。胸口处越来越疼,一夜未睡,又腹中空空的她,连咳几声,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蛇蝎女
不知过了多久,阿庄才渐渐醒来。起身看向空无一人的屋子,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自己要跑的,是你自己要去送死的,我只愿你能死的舒服些!
抬头看了眼墙上,针线包还在。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用白皙细致的长指,轻轻的抚摸着针线包。若不是看到他的脸,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丑陋的男人,竟会有双比女人还细长秀美的双手。
此刻他的眼里涌起一层悲怨。
轻轻甩了甩头,他努力将心里的怨恨抛开,取下针线包,从包中拿出昨夜拾起的银针。
他怕,他怕那个丫头昨夜一不小心,会将他的银针弄弯弄坏,这是他身边仅存的,唯一一样属于珠熙的东西。此刻,银针好好的捏在他的手指间,仿佛从没有被人触碰过。
长长的叹了口气,阿庄将银针放回针线包中,又挂在墙上。
慢慢的走出屋,他沿着溪边一路前行,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像数万只蚂蚁一般,在无情啃噬着他的血肉。
没有目的的乱走,脑海中全是琅月人鄙夷的笑声,他痛苦的抱紧头颅。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小男孩,美丽俊秀的脸庞一直笑吟吟的看着他,“二哥!”小男孩甜甜的叫着他。
“炎儿!”哽咽的喊出一声,阿庄的表情悲痛欲绝。他想哭,他却没有泪,为了遗忘这突至的痛楚,他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奔跑着,直到他看到了那个昏倒在溪边不远处的女孩。
原来她并没有跑到奴屋外头去,阿庄冷哼了声,喃喃道:“你的命到大!”
犹豫了下,他向女孩子走过去,看向她昨夜缝补过的领口。很齐整的针法,阿庄的眼里现出一道欣赏的目光。蹲下身子,阿庄翻开知更的领口看去,内领处用线绣着“知更”两个字。那两字飞针走线,掇菁撷华,针针有神,线法连绵。
除了蜻蜒馆,民间也有这么传神的针法吗?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字,阿庄又看向知更的胸口。她白皙嫩滑的胸口处,显着一个淤青发乌的脚印。这么重的伤!阿庄想到了昊天。心里再没有犹豫,他抱起知更向自己的小屋走回。
回到屋内,给她盖上被子,阿庄开始了忙碌。先去溪边捉鱼,然后将鱼收拾干净,丢在锅里熬着鱼汤。等到鱼汤熬好后,他又找来一块破木片,使劲的煽呼,好让鱼汤能快些凉下来。一番忙碌后,他终于给昏迷中的知更,喂下了温热的鱼汤。看着手中被喝的干干净净的碗,阿庄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放下碗,坐在知更身边,看着她白皙的脸,浓密的睫毛,小巧的嘴巴,阿庄禁不住用手去抚摸了下,那张纯美诱人的脸。
她长的很美,垂髫之年已这般模样,长大后必定是风华绝代。
正胡思乱想的阿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由心里一惊,忙收回手,拿起破被将知更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这一番手忙脚乱的忙碌还没有结束,身后却已经响起一个娇嗔的声音,“你在藏什么?”
猛地回头,看着从门外走进屋内的娇美女子与随从,阿庄忙回答道:“没有,我什么都没藏。”
“没藏?”娇美女子冷冷一笑,说道:“你鬼鬼祟祟的想骗我的眼睛?来人,把那破被子给我掀起来。”
“没有,没有,这里真的没有什么!”阿庄边说边用身躯挡在破被前。
“啪”一记鞭响,阿庄身上已挨了一鞭,在他还没来得及叫喊时,又一记火辣辣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不要!这里真的没有什么!”阿庄硬挨着火辣鞭打的刺痛,也不肯挪动脚步,让出身后被包在破被中的知更。
娇美女子轻轻抬起手臂,身边的随从立刻停止了鞭打。
“把他给我按在地上!”
一声吩咐后,她身后的彪形大汉已经走到阿庄身边,将阿庄拖至一旁,按倒在地。而另有人走到破被前,掀起了破被,昏迷中的知更暴露在众人眼前。
五官剧烈的抽搐,阿庄看着娇媚女子喊道:“她是小将军留在这里的,她是小将军昨夜送来的。”
美艳女子唇角含笑,声音却是异常冰冷的说道:“小将军?你以为你抬出小将军,我就怕了?来人,给我泼醒她!”
随从们从墙角搬来水缸,将缸里的水全部泼向知更,随即将阿庄这破败小屋里,唯一用来装水的破缸,摔烂在地上。
水,冰冷,知更就在这冰凉的水的泼激下,睁开了双眼。她无助的看向四周,看到了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丑阿庄,看到了自己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娇美女子,和她身边高傲的婢女、凶神恶煞的随从。
美人轻瞟了眼知更,转而走向阿庄,“阿庄,她很漂亮,是不是?这么小,就这么美,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你说对不对?”
阿庄不住的喘息,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
“啊!”阿庄一声惨叫,知更瞪大眼睛看过去,就见阿庄严重变形的脸上,已经踩踏着一只穿着精美绣鞋的脚。
阿庄怪异的惨叫声,吓的知更浑身哆嗦。顾不得身上被水淋得湿漉漉,她缩成一团,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说呀,阿庄!”美人对惨叫声充耳不闻,却不住加重脚上的力道,踩着脚下那早已变形的脸。
皮肉扭曲着,眼珠似乎就要飞迸而出,在一番重踩下,阿庄的嘴角流出了淡红色的血迹。
“是!是!对!”阿庄疼得直吼,话说也含糊不清,身子在众人的按捺下,不住的扭动着。
放开脚,美人冷冷一笑,低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非要吃些苦头才有记性!”然后将眼睛再次扫向知更。
“祸害是留不得的!留下来早晚都是个害人精!是吗?小姑娘?”看着瑟瑟发抖的知更,美人吩咐道:“去,叫人送些油水来,记得烧滚了。”
闻言,阿庄大惊,哭吼道:“不可以,不可以,她是小将军送来的。你不能这样!”
“阿庄?你吓唬我是吗?小将军!小将军!你以为我会怕他?把他挂在嘴边吓唬我?”看着地上痛苦的阿庄,美人恶狠狠的说道:“小将军?小将军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送个丫头到这里来?”
“是真的,真的!她是小将军送给阿庄的女人。”阿庄的手不住的抖动。由于脸部的肌肤已经全部烫毁,没有了汗腺,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