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舞轻歌
曼舞刚回宫,就接到各地南圣暗卫的消息,还有寞瑢焉、鸾英和司家亲兵的密告。一下子忙的焦头烂额,连那什么会议都没时间开。
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四天三夜未眠,让曼舞的身体达到了最高负荷,若不是硬撑着那口气,曼舞指不定就晕倒在书房里了。
将朱笔丢在一边,曼舞疲累地揉揉眉心。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麻烦,早就猜到吾筠澜不会太弱,可是却没想到如此强大。所有南圣女国的兵力,近一半集中在她手上,相比之下,胜算堪危的,居然是她吾曼舞。
毕竟南圣女国大量兵力部署并非是她所熟悉的。而且具体军事上的结构体系,她也并没有实战的经验。仅仅凭着只言片语的了解,以及一些兵法,根本就不够她用。
更何况,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就是,她现在派出去的人,只能在暗中行动。万一真的硬碰硬起来,她们只有等死的份,无谓之争都不需要。
曼舞闭着眼睛,转眼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免觉得有些忧虑。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去抓住吾筠澜,兵力的不均衡,更让她明白,纸上谈兵不过是空想。她阵法布置的再精妙,人员部署的再精密,都不可能去抵挡十几倍的敌人,实战经验不够的她,不可能灵活地运用军队,这是硬伤,摆脱不了。毕竟她是现代的人,而且不是现代的军人。她并不会整日接触军事,认知领域到达她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很少的了。
曼舞疲累地仰起头,靠在宽大的椅背里,额角隐隐抽痛,是她挥之不去的折磨。
身边有人轻轻落下,若非曼舞感觉灵敏,神经又在紧绷的时候,她是怎么也不会察觉的。
嘴角牵起笑容,略微泛起了苦涩。
让花弄影帮她,这个提议,不是没想过。可是这世界上的花弄影只有一个,而花弄影不可能掺和在这场南圣女国的内战里。曼舞心里非常清楚,也非常笃定她就算开口恳求,花弄影也不会答应。其实,她也不会去恳求,花弄影只有一个,他可能在瞬间爆发,斩敌千万,但是终究不可能撑上几天几夜。他再神,也只是人,总有精力耗竭的时候,她不会让他身犯险境,也舍不得他徘徊生死。
曼舞头疼地不知道该怎么是好,闭着眼睛都觉得心烦。
“杜兰蝶,昨天就被送来了。”
“……”曼舞无可无不可地动了动脑袋,忽而惊醒,腾地站起了身,又缓缓坐下,“她,来了?”
“嗯。”假面轻应了一声,打量着曼舞的神色,看她脸色变幻不定,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她服了忘尘,本当断情弃爱,只专心一人。可是她身上有追云星,根本就不会是长久。他现在想要的,是一个没有爱,没有最诚挚感情的曼舞,而不是时时刻刻会被回忆和情感所羁绊的曼舞。
墨子谦,于曼舞而言,终究是不可弥补的一个缺口。在最早的时候,用执着填补,在后来用信任挽回,到最后用伤痛掩埋。可是曼舞虽然面上不表现,但是心里的那个洞,终究是会越来越大。
他不是没看在眼里,他们的互相折磨。墨子谦的改变,她的回避,他不是看不到。当局者迷,他作为旁观者,自然是再清楚也不过。
墨子谦,是她心里的漏洞,不知道用什么填补,用什么隐藏。他们都是无力,无力去追,无力去逃,无力跨出相对的那一步。他们都怕了,所以始终,在追求的同时,没有寄予未来和希望。
而琰烈,同样影响着曼舞的另一个人。他却是不放心将曼舞交给他的,即使是他改变那么多,维护那么多,他依然没办法在最后的时候说服自己,让曼舞为他沉沦。
花弄影不禁眯了眯眼,看着曼舞神思不定,心也慢慢下沉。
“花花,她,还好么?”曼舞踯躅良久,才轻声问了那么一句话。
花弄影一时没有察觉她问的到底是谁,顿了一顿,“还可以,不过,我想他应该要来找你。”
“啊?”曼舞没反应过来,转而脸色一沉,心里莫名有了些酸楚,“他来做什么?”
“杜兰蝶,现在在他身边,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曼舞苦笑,她是能猜到,但是她的确不知道,她忙都快忙死了,哪儿会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哦,那让她留着吧。”
“……”
“她没事吧。”曼舞轻声地问了一句,极细小的声音,若不是花弄影内力高深,他也不会知道她说了什么。
花弄影忽而明白了,她刚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意识到自己的领会错了那个他到底是哪个她,连忙道:“她没事,被抓住的时候,可能受了点小刑罚,无碍的。”
“哦,那就好,让子谦陪着吧。”曼舞深叹了一口气,随意拂了拂桌面。慢慢站起身,往寝殿走去。
她累了,很想睡觉,现在的她无力去谈任何伤神的事情。
解了衣服,曼舞还觉得昏沉,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床顶,虽是疲累,却又睡不着了。
曼舞强迫着自己闭着眼睛,可是多日来的紧张,在一下子松懈,难免让她觉得有些空洞。不知怎的,脑海里止不住地想到了墨子谦、杜兰蝶。
杜兰蝶,曼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将她换回。她于自己而言,是敌非友,为什么要换回,她真的不清楚。
只当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虽然是一时冲动,但是她不后悔。现在司清俊还在手上,她倒是很想看看司清俊和吾筠澜到底在使什么招。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轻轻的,缓缓的,曼舞本当是假面。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假面若是真跟进来,怎么也是刚才就进来了,不可能到了现在才故意出声的。
曼舞在某一瞬间,心里蓦地停了一停,静闭着眼,不知如何是好。胸口的起伏,被掩埋在凉薄的被褥之下,她惊觉自己已经闷出了一声冷汗。
“曼舞。”
“……”
熟悉清越的声响,传入耳中,心脏在一瞬间又开始跳动起来,她睁开眼,看着床帐,眼角余光扫过,并不说话。
“师妹,她在我那里。”墨子谦看她沉默不语,略微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哦,我知道。”曼舞轻应了一声,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措辞。
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称呼,心里有一层犹如抽丝一般的疼痛。明明是自己所希望的,可是真当改了称呼,却让她感觉更奇怪。
“嗯。”墨子谦见她眉目间的有疲色,只有应了声,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他心疼她的劳累,心疼她的忧愁,心疼她一切的一切。他想带走她,带她远走高飞。
可是,他却错过。现在的他,没有那个勇气将她带走,他怕她用他交给她的一切回击她,怕她的不愿意,怕她的冷漠。
相对的沉默,殿里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外面的虫鸣声,也好像是将他们摒弃在外,仿若与世隔绝。
曼舞苦笑,涩的不知如何是好。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的话,再少,她也不会觉得尴尬。因为那个时候,无声胜有声,可是现在的一切都变了,变得空洞,虚软,没有欢乐。
曼舞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伸出手臂,“子谦,帮我看看病吧,我觉得好难受。”
墨子谦的神色闪过一丝紧张和忧虑,坐在床边,把了下她的脉,眉头深蹙,“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这么累,对你的身体有多大损害,你知道么?”
“没办法,我也不想的。”曼舞笑得有些牵强,不禁为墨子谦的反应感到一丝暖意。
“曼舞,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墨子谦伸手拂开了曼舞额前的细发,弯下身子,轻轻印上一吻,“我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出他话里的端倪,又感觉到他这一刻的逾距,曼舞有些疑惑地眨眼看着他。
“你现在情况,稳定了。我想,我该,走了。”墨子谦说得轻缓,不让曼舞听出语气里的不舍和迟疑。
曼舞心里却是如坠了冰窖一般,先前那一丝暖意消失殆尽。
因为带回了兰蝶,所以他要带兰蝶回去了。
曼舞逼着自己不要那么想,可是又免不得就是这样去想。
因为兰蝶,所以他跟着她到南圣女国,因为兰蝶,所以他对她百般忍让,因为兰蝶,所以他现在将她弃之如敝屐。
曼舞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想的,可是就是止不住,怎么也止不住。她恨这样的自己,她恨自己会这样的妒忌。她一直不想的,不想变成这样去猜忌他,亵渎他。他应该是她心里的仙,没有瑕疵,没有错处。
爱情,会使人妒忌的,它使人丑陋,丑陋的让自己厌恶摒弃。
她不要爱了,不要爱着墨子谦了。
曼舞想哭,可是真到了头,才发现,眼睛里涩的没有泪水。她累了,多久没睡觉了,眼睛酸涩的早就没有知觉。
曼舞哭不出来,表现不出自己的软弱,便只能沉下脸来,让自己冷漠,像是穿上了防备的盔甲,再不想让人看见内心。
“走吧,带她走吧,是要带她走吧?”
曼舞显得无所谓的语气,让墨子谦心里揪疼了一下。她就那么放任他离去,连句挽回都不说。
他知道,他做的是还不够,他也知道,他做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回转。可是他真的好想好想听她一句挽回。只要一句就好……
“我要走了。”
“嗯。”
“曼舞,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厌恶。
“……”
“我不可能总是每一次都看着你在我身边,却离我那样的远。”
“……”
“我总要继续下去……”继续自我的救赎。可是,她却是不想了。不然,怎么会把兰蝶带回来呢。
他真的恨透了兰蝶,她却将她带回来。是在显示他在她心里的无关紧要么?还是想用兰蝶,狠狠地打他一巴掌,控诉他曾经对她犯下的罪孽?
他们曾经是那么的近,可是现在,却是如此形同陌路。
他受不住了,真的受不住了。日复一日的煎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距离,他受不住了。
他想亲近她,安慰她,保护她,照顾她,可她却不给她机会。
她说什么他都会做,真的都会,要他留下来就好。可是她却是不屑的吧,不屑一顾他的付出,不屑一顾他的追随,不屑一顾他的伤痛,不理会他的救赎、挽回、讨好,只是一味地逃开他、躲避他、忽略他……
他会疼,从那日之后,日日都会疼。他不是没有知觉的,不是铁石心肠的,他也有追求,也有情感,也想要温暖。可是,他的温暖,除了她,还有谁能再给予?
既然都是痛苦,不如放他走吧。好好的,躲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静静地思念,静静地享受失去她的孤独,静静地度过他剩下来的日子。
不要再让他看见兰蝶,他真的很想一掌打死她,可是,她却是她换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摆布?
她在利用兰蝶,报复他,令他无地自容,令他卑微到尘土。
爱一个人,是可以卑微到尘土中的。他明白的,一直明白的。
墨子谦慢慢直起身,贪恋着手边温柔的触感,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转过身,沉着地往门口走。
曼舞无力挽回,看着他的背影消瘦,心口阵阵犯疼。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留住他,既然他想走,那么就罢了吧。成全他,也当成全自己……
曼舞闭上眼,想驱赶心中的涩意,心口却越发疼痛起来,疼得她止不住在被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若不想他有事,就留着他。”
花弄影的声音传来,像是一声雷乍响在耳边,曼舞蓦地睁大了眼。
“墨子谦是什么人,当初在朝歌,杀敌万千不损一将,你觉得,她们……”
“站住!我不许你走……”
不等花弄影说完,曼舞就叫住了已经快到门边的墨子谦。
墨子谦身形一顿,却是继续往外走。
曼舞急急起身,不顾丝衣垂到了肩下,顺手摸出了放在床间暗格里的匕首,对准自己左肩胛,“子谦你说的,因为我情况稳定了,所以才走。那好,我要让你留我身边……”
不待说完,匕首已经刺进了左肩胛的纹身中。那一朵玫瑰,在刹那绽放,妖艳邪魅。
墨子谦再走一步,那匕首就又深了一分。
匕首,是曼舞从辉阳带来的情殇,冰凉,锐利,削铁断金……瞬时,她肩上的玫瑰鲜活起来,流露出妖冶的花汁。
“你再往前走,我就再往下……”
“是你要留着我的……”墨子谦停下了脚步,不转身,声音暗哑,说不出是欣喜还是痛苦。
“对,是我要留着你的。”曼舞拔掉了情殇,任鲜血喷洒。
墨子谦立刻转身回到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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