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舞轻歌
她认得墨子谦,她是来找子谦的?
想到子谦,曼舞没来由地一阵难受。若是当初不看镜圆术,那该多好,最起码,她不会像现在那么乱,最起码,她还会在这里什么也不要想,然后等着他回来,继续过她的日子,由他护着,由他爱着,由他挡住那风风雨雨,再不受劳受累……
曼舞不由苦笑,意识里,她信墨子谦,可是,她心里还是免不了难过,女人,总是有些自私的吧。她向来坚持的唯一不是只此一个,而是在对方的心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可惜的是,话虽如此,真的看见了,还是免不了委屈与难过。
“曼儿,朕带你去个地方吧。”站定在龙神宫前,琰烈挥退了跟着的宫女太监。顺手拉起了曼舞冰凉的手,把她的手整个包住,用自己手上的温度温暖着她。
曼舞淡淡一笑,应了一声。
琰烈看了她两眼,没有说什么,在前面继续带路。走了约摸半炷香,龙神宫渐渐淡出了视野。
曼舞回头远眺那几近看不见的龙神宫,不由有些恍惚。琰烈这是要带她去哪里?
琰烈带着她七歪八拐地去了好些个地方,终于走进了一间小殿。这里面乱得很,可能是平日里放些字画收藏的,许久没人搭理,反倒是蒙上了一层灰。
曼舞不明所以地跟着琰烈走进了小殿的内门,入了一间疑似耳房的地方,待要说话,琰烈已经走到了烛台前,取过一盏蜡烛点上,又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墙上的画一收,显出一道小门来。
“来,跟着朕走。”琰烈对曼舞伸出手。
曼舞毫不迟疑地握住,他手上的温度烫的有些灼人,刚想收,却被牢牢抓紧,一隙也不松开。
“里面黑,曼儿别怕。”
琰烈拉着她在前面带路,曼舞跟在后头,进了那扇小门。前脚刚跨进去,门就关上了,差点压住曼舞的衣摆。
“谁设计的,跟自动门似的。”曼舞嘟囔了一声,转身看了那门几眼,见琰烈没什么反应,也不说话了,跟着他往里面去。
昏暗的烛光,照应着四壁,那上面的雕刻映入眼帘。首先是神兽一类的东西,画的应该是一些祭祀的事情,一群人膜拜着神兽。
大概年代久了些,抑或是灯光太暗,曼舞没细看就带过了。
走了三百多米,曼舞暗自惊奇,几乎四壁上都有浮雕,还真是漂亮。啧啧,这样的规模,还真的只是皇家才有的。
曼舞顺着坡道走,顿觉这地势越来越下,显然这地方应该是暗宫之类的。
“烈,你能不能走慢点?好黑……”甬道里的风声窸窸窣窣,曼舞觉得阴嗖嗖的,没来由想到了恐怖片……
琰烈顿了一顿,转身把烛台交给曼舞。曼舞顺势接过,还没拿稳,人已经被琰烈抱在怀里。
琰烈带起曼舞,几个起落,绕进了一道石门,又转了半天。在曼舞数到第七扇玉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曼舞一着地,不由松了口气。四下观望了一下,这里还是一样的黑,只不过那些浮雕好像有些不同,上面还刻了好些字,只是太暗,看不大清。
琰烈拿过出台,顺手点亮,护着灯光照在浮雕上,定定看了曼舞一眼,轻声道:“这些都是历代帝王的功勋,这上面刻着每一个帝王和皇后的名字与功绩。来,曼儿,你看看这个……”
曼舞顺着他的指引看去,上面写着几个纂体的名字,光线太暗,曼舞实在不想费神去看,“写了什么?”
“这个是开国的世祖皇帝,当年他一统三百多个部落,成就了辉阳的霸业。而他旁边的名字,是他的妻子,圣孝仁皇后,是个有名的奇女子,兵法才略上,有相当大的成就……”
曼舞“哦”了一身,跟着琰烈移步。
琰烈指着另一边的笑道:“这里是第七代皇帝仁宗,他开拓了疆土,并且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是有名的好皇帝,而那一副……”琰烈指了指旁边紧挨着的一块浮雕,上面却是有两个女子,“这一副是他的两位皇后。同胞姐妹,一者助他匡扶正业,另一者则为他统摄六宫。也是相当有名的贤内助……”
琰烈又引着曼舞到了另外几幅浮雕前,一件一件地只给她看,说给她听。曼舞也细细地听着,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直走到了最后,琰烈指着壁上雕刻,笑道:“这上面的就是朕的爷爷,执政五十载,春秋霸业,执掌乾坤,真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好男儿,而他旁边的,则是皇奶奶。”琰烈转过头对着曼舞轻轻笑了笑,“曼儿快看,奶奶是不是很漂亮?”
“是呀。”曼舞眯着眼睛差点凑上去看,啧,光线太暗了果然不好,真伤眼睛……
“奶奶不但漂亮,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三十年前被南圣女国封做永安亲王,朝上一品阁供二等相位,地位比其他嫡出亲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厉害……”曼舞不由叹了一句,稍有感慨地看着琰烈。
琰烈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抚上另一侧的壁雕,略有哀伤,“这上面是朕的父皇和母后,他们……”
曼舞不想触得琰烈伤心,立刻指着后面的一块笑道,“烈,那里是什么?怎么好像还没有刻似的。”
琰烈闻言一顿,带着曼舞走到那块石壁前,对着那还没刻的石壁怔愣半晌才悠悠道:“这是朕的……”
曼舞一愣,继而觉得手被他执起,细细摩娑着光滑的石壁……
“曼儿,这上面是朕的。”琰烈低低得声音回响在甬道里,说不出是哪种感觉。莫名总带着些动人心魄……
“朕要在这上面刻上朕的功勋,朕希望这后面几块,都将是朕的功绩。”琰烈抓着曼舞的手,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字。
曼舞看了琰烈一眼,微垂眼睑,笑道:“会的,你会是辉阳,最好的帝王……”
“朕还要在这里刻上皇后的名字,由朕亲自刻上去。”琰烈不待曼舞说完,就拉着她的手,放在了“琰烈”两个纂体字的旁边,“曼儿,朕把你的名字刻上去好不好?”
“我……”
“就由朕一笔一笔,一划一划地为你而刻,然后,让你的名字留在这上面,让以后的子子孙孙都能看见,你说这样好不好?”
琰烈转过眼,脸上神情愈发柔和。晦灭的灯光照应地眼前的琰烈如此不真实,曼舞不知怎的眼眶微湿,琰烈呀,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曼儿……”琰烈低声呢喃,目光灼灼地看着曼舞,眼中的柔情清晰可见。
他越是这样看着,曼舞越是觉得心里慌得厉害,眼神躲躲闪闪,四下张望。
琰烈的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把烛台放到一边微微凸出的烛台上。想也不想地用手抬起了曼舞的下巴,手指轻轻抚摸着曼舞的下颚骨,“曼儿,别想他好不好?和朕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别人。”
曼舞顿了顿,心中的愧疚翻江倒海。
天呐,她到底做了什么?这不是她认识的琰烈,不是她认得的皇帝!他的尊严,他的形象,他一切一切有关于帝王的部分在这里通通失却,现在眼前的只是一个被她再三忽略,被她再三伤害的男人……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曼舞定定地看着琰烈,眸子却不自主地哀伤起来,那淡淡的空洞,引得琰烈愈加惊慌。
琰烈心疼地用两只手捧着曼舞的脸,轻轻地用拇指拭去曼舞的眼泪,口中喃喃,“朕不要求你,你别哭,别哭,是朕不好,不要哭了……”
他越是这样说,曼舞的眼泪越是止不住。到了最后,真的是想收也收不起来。她哭的声音不大,只是低低地啜泣,却分外惹人心疼。
琰烈哀伤愈加严重,最后手指都湿了也没能让曼舞停下来。慌了神的他不由低下头,啄吻着曼舞的泪珠,一点一点地从唇角边吻上了曼舞的眼睛。
曼舞的睫毛轻轻颤动,悉心感受着他身上的味道,心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在吻她,但是他的吻却是那样哀伤,那样惊慌,那样绝望……
曼舞不由伸手推开了琰烈,琰烈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微闭的眼睛倏地张开,那眸子里带着与亲吻一样的感觉。
曼舞怔愣地看着琰烈,这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是她失常,还是琰烈失常?为何今天会是这样?
琰烈踉踉跄跄地又退了两步,转过身,慢吞吞地往另一个尽头去,“对不起,曼儿,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忘记子谦的,不该不让你想子谦的,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只是……”
话说的极轻,曼舞只能听见嗡嗡地回响,最后几个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只是不想离开她,只是不想她的眼里心里没有他的影子……
曼舞看着琰烈越走越远,仿佛就要退出她的生命一般。有一瞬,她惊骇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从后抱住琰烈,手臂紧紧地环在琰烈的腰间。
琰烈顿住,犹疑道:“曼儿……”
“……”曼舞摇着头,眼泪蹭得琰烈背后都湿了,“琰烈,你回来好不好,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和你吵架了,不会老是让你下不来台了,你有你的苦衷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会帮你分担的,会帮你好好教萧儿,也会好好地帮你教榕儿,你别这样,求求你了……”
“……”
“你回来吧。不要爱我了,我真的不值得,我不想伤害你,你却被我深深伤害。我错了,真的……”
琰烈拉住曼舞的手,用力一拉,才松了开来。转过身,拥了曼舞满怀,“别哭了,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只要你回到以前的样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尝试。”曼舞急急地打断了琰烈的话。
“但是,你不可以让我不爱你……”琰烈的眼里闪过深情,那一生不悔的誓言,仿佛是刻在了眼里,那样坚定,那样明确。“记得,也是在这里,有一个人告诉我,等我成功了,我会找到我的美人,而后与她同看天地苍茫,护她一生一世。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若儿,可惜,现在才发现,不是的,那个人不是若儿,而是你……我的曼儿。莫名来到我身边的曼儿。打了她我会疼,伤了她我会疼,她快乐,我就快乐,她难过,我一起难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同她给我的这般感觉,牵着我,带着我,一心一意只是想让她好,就算为了她,放弃所有也不在乎,哪怕,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她看我一眼。即使,她的眼里没有我……”
“烈、烈,求求你不要说了,我答应你,我试着爱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曼舞心急火燎地堵住了琰烈的嘴,眼泪像是涌不完似的往下掉。那一点一滴地晶莹,衬得她的脸色愈加苍白无力。
她想得是子谦,从来这里,她就为他动容,见他的第一天,她就开始依赖他。锦园里的一切,他与她一起看着,他告诉她,这就是后宫。然后,他教她医术,为她治病,给她最好的照顾。她想得事情太多,他就心疼,让她什么也不要想,专心做好米虫就够了。当她伤的太重的时候,他拿自己的血喂给她,甚至不顾自己的脸,苍白如稿,一丝血色也无。这样的墨子谦,她怎么能辜负?她的良人呀,从相知相许的那天起就已经定了。那从认得的第一天,就不曾改过的依赖,让她没有办法舍却墨子谦。
可是琰烈呢?她三番两次地毁了他的尊严,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次次挑衅他那帝王的尊严。其实只要他的一个命令,她就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可是他忍了、让了,不迁怒于她,不责怪于她。他为她引水凤翔,他为她独立中宵,他为她留下绝色宠妃之名,赐她独一无二的宸妃的封号。一切的一切,看的都太明白,可是她一直选择视而不见,惶惶躲避。她伤了他一次又一次,现在他放低了姿态,舍却了尊严,改变了原来那些她不喜欢的棱角,只为了求她一顾,这样的琰烈该让她情何以堪?
“帝王注定一声悲苦,寡人与孤王都太过孤单。睥睨了天下,却得不到相知相伴的人。看呐,他们是那么的可悲……”琰烈搂着曼舞,在她耳边低低地诉说。诉说着他的孤单,诉说着帝王的辛酸,诉说着王者身后的悲哀……
曼舞摇着头,寻着他的唇,堵了他的话。辗转缱绻,低声呢喃,“我和你在一起,尽量不想别人,尽量用尽方法爱你,尽量让你满足,别再说了,求求你……”
曼舞站在崩溃的边缘,她怎么选择都是错,怎么去想都是错……既然都是错,那又何必选择呢?走一步,算一步吧,随心而定,心里有了谁,自然会有答案……
第八章 情乱
曼舞除了安抚琰烈,什么也做不了。她要把原来的琰烈找回来,她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他的偏执让她心疼,他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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