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的葬心情人
临去前她环顾四周,不舍地流泪。
待在弃情居是她近年来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他鲜少说话,总是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望着她,但将她抱在怀里入睡时的举动却又这般温柔,让她以为他不再恨她,甚至对她产生些许爱意……
她真的好傻!
擦拭泪水,殷情坚决地转身,不再留恋。
「情儿……」
「娘!」
殷情走后约半个时辰,喧闹的呼唤随着一行人进入弃情居,急着见到娘亲的熊谅走在前面,熊契则搀扶着贞娘跟在后头。
「咦?娘呢?」熊谅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烛火跳动着。他朝着进门的熊契问道:「爹,你不是说娘在屋里?」
出关寻了殷情几个月,祖孙俩在荒野迷了路,被风雪困在几百里外的深山村落,今日才被熊契寻获。
初见面时,熊契抱着贞娘痛苦失声。透过熊谅的翻译,熊契这才证实殷情所说的句句实情,激动地抱着儿子,父子俩相拥而泣。拗不过祖孙俩急于见到殷情,一行人只得快马连夜赶回山海庄。
熊契唤来张嬷嬷,她也疑惑万分,连忙报告今天殷情的状况,
「你说,她就寝前喝下汤药时有所迟疑?」熊契也察觉不对劲,他深吸口气,发现盆栽里传来的药味。
他的心头一沉,连忙下令:「来人,派出所有人在庄里内外搜寻,一定要找出夫人的下落!」
「呜……呜……」贞娘不知儿子为何如此慌张,熊谅赶紧翻译:「姥姥问娘是不是出事了?」
「别担心,你娘可能在这附近,爹去找她,谅儿陪姥姥在这儿休息。」他接着安抚贞娘,「娘,您放心,孩儿待会儿就带着情儿回来。」
贞娘抱着孙儿,心里却有着不好的预感。
呼——呼——
殷情举步维艰地前进,积雪深及膝盖,风声在她耳畔呼啸。
近日庄里的护卫大多被派出寻找奶娘他们,她先是躲在岗哨边伺机而动,待护卫交接时才趁空档出了山海庄大门。
不过,一出门却不知该往何处,只能顺着本能急促前行。
没多久前方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她机灵地躲在路旁树丛里,等到马队往山海庄方向驶去,她才又卖力地往前走。
熊契回庄了,这表示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失踪而追来。
殷情转进路边的小径,生怕被追来的马队寻获。因为走得急,小腹传来阵阵痛楚,令她一阵恐慌。
会不会方才喝了那几口打胎药,肚子才会那么痛?
「孩子,你要坚强,娘会保护你……」殷情好怕孩子有意外,不断抚着小腹往前行进。
此时另一阵马蹄声由庄里方向传来,殷情连忙蹲下来隐匿在雪堆后头。依照马队急奔的速度,必是出庄寻她。熊契一定发现被倒掉的打胎药,才会寻得如此急切!
契哥哥,你就这么痛恨我和我的孩子,急得赶尽杀绝?
他的无情,让殷情的爱一点一滴流逝。
肚子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她勉强起身,告诉自己必须尽快赶到附近村落寻找大夫。
走了几步,强烈的剧痛袭来,她再也撑不住地弯下腰,感觉一道热液自下体流出,她低头一看,整片衣裙已被染红,鲜红的血映在雪地和雪白的大敌上,更显触目惊心。
「天呐!怎么办?」殷情急着撐起身子赶路,血流不止。
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感觉一个小生命悄悄从她体内流逝,殷情不禁跪倒在地,为自己无法保护孩儿、为爱人的无情感到心灰意冷。
「熊契……你好狠!」
想到自己保护不了这无辜的孩子,殷情内心自责不已。「孩子,娘对不起你……」她伏在雪地上痛哭,哭出她对人性、对爱情的绝望,生命不再让她有所眷恋。
孩子,你等等,娘来陪你……
她木然地抬头,脸色苍白如雪,撑起身子踉跄地往山坡上走去,风雪不断拂面吹袭,她终于连走带爬地攀上坡顶,在雪地留下一道长长血痕。
无神地望着山下一片苍茫,她伸手抓住片片雪花,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没了……没了……」
熊契,你好无情,我只不过爱上了你,却要承受这一切不公平的对待,你真的好狠呐……
罢了,这无情的世界,不值得留恋……
「熊契!我恨你!」愤恨地喊出最后的绝望,殷情接着闭起眼睛纵身一跃,像只白鸽往山下坠落——一只扑向死亡的染血白鸽。
雪,继续下着……
霸主的葬心情人3
受伤的心
不再无杂质
一切仿佛没了感觉……
第七章
提起采春阁,京城里的权贵高官、富甲商贾或品味雅士莫不眼睛一亮,争相告诉你那儿的姑娘如何出众不凡,每个厢房的布置有多么高雅……这一切都出自一人之手,她就是采春阁的主事嬷嬷情姑娘。
只要提到情姑娘,每个人莫不竖起大拇指,夸她的风情万种、韵味天成;赞她豪爽的气度犹如女中豪杰;服她的交际手腕,八面玲珑却不畏强权;道她是全天下最令人动心的鸨娘,从她身上却看不到花楼习气。
撇开火爆脾气和太过随性乐观的习性,情姑娘的气质看来犹如千金小姐般衿贵。
没人猜得出情姑娘的年纪。她看来顶多双十年华,脸上流露出的风韵却远远超过这个年纪;如同年龄是个秘密,她的真实姓名、背景来历也一样神秘,无人知晓她的真实姓名……
总之,从五年前她和采春阁同时窜红开始,京城里的人再也不缺可以说三道四的话题。
外人只道情姑娘看惯了大场面,背后有着朋友交情的达官显要撑腰,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从没人知道她的弱点。
从有记忆开始,她便害怕黑暗和下雪。
「又下雪了……」
天微亮,京城最富盛名的采春阁一片寂静,因大多人都还沉浸睡梦中,主事的情姑娘却被风雪声吵醒。
她皱着眉头瞪着紧闭的窗,庆幸烛火没被风吹袭……她一向讨厌冬季,下雪尤令她心神不宁,好像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
「去!」她啐了一声,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本想今早上飞马寺上香,都是这讨厌的雪让她不能出门!她不情愿地翻过身,决定继续捕眠。
「李大人,怎么好久没上咱采春阁,是不是嫌我情姑娘招呼不周呐?」华灯初上,情姑娘按例站在采春阁大厅,招呼进门的达官贵客。
「情姑娘别这么说,你知道老夫对你的心意……」兵部侍郎李滔笑咪咪地看着情姑娘,说着便要牵住她的手。
情姑娘捂嘴而笑,顺势抽回自己的手。「哎呀,李大人您真爱说笑,谁不知您对咱们芳华情有独锺,怎会看上我这半老徐娘?」
真搞不懂这些色男人!这采春阁多的是十七、八岁的貌美姑娘,但每次总有人对她毛手毛脚,还好她看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已应付自如。
情姑娘心里嘀咕着,脸上还是陪笑。
「情姑娘才爱说笑,全京城谁不知采春阁的情姑娘美貌不输旗下任一位姑娘,比青嫩的小丫头更让人着迷呐!」
李滔说着又伸出手想揽住她的肩,尚未达到目的,手背却传来一阵刺痛。
「哎呀!」他抽回手一瞧,手背已留下一道血痕。「是谁胆敢暗算老夫?给我出来!」
李滔抚着手环顾周遭,气得吹胡子瞪眼。
「李大人您流血啦……」情姑娘假意惊呼,直在心里咒骂一声活该。
「趁爷儿废了你的手之前快滚!」门外传来浑厚响亮的声音,接着一名披着虎皮披风的大汉步人大厅,他的脸罩着真正的虎头,那身装扮和气势令在场所有人望之生畏。
李滔虽畏于这名男子的气势,但事关面子,只得鼓起勇气撐起方才的场面。「你是谁?竟敢伤害朝廷命官,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你随意调戏我的女人,还敢跟我谈王法?」男子逼近李滔,泰山压顶之势吓得他倒退一步。
「你……你的女人?在哪里呀?」
「她,」男子手指着情姑娘,「就是我的女人。」
本也被男子气势震慑到的情姑娘,一听到他居然在众人面前胡言乱语,不由怒火中烧,不客气地上前指着他的鼻子。「喂,你到底是谁,胆敢在我情姑娘的地盘撒野?」
一旁的姑娘赶紧将她拉退后。「情姊,别这样……」
采春阁的姑娘都知道情姑娘发起脾气来,如火遇上撒了煤油的干柴,烧得又快又急。不过,眼前这如狼似虎的男人看来很不好惹,怎样也得忍忍。
男子没有众人预期般发怒,他先是动也不动地面对着情姑娘,接着缓缓脱下虎头面罩,方正阳刚的脸上流露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熊契,你的契哥哥呀!情儿……」
语调里的温柔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再次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从他口中逸出的昵称,显示和情姑娘的不寻常关系。
情姑娘也被他的话吓到,随即找回自己的脾气。「喂,我根本不认识你,别在这儿胡乱拉关系!」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但第一眼就决定讨厌他,只想把他赶出去,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寻了五年,终于让他在京城找到殷情,熊契心中想过她见到他时的千百种反应,却没料到她会装作不认得他!
这样的反应比杀了他还难受……
熊契一个箭步将殷情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再次逃脱。「情儿,我知道你恨我,不想再见到我……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别装作不认得我!」
情姑娘感觉像被一只熊困住,被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她拼命地挣扎,还用力踢着熊契的腿腔,「你这只大熊,快放开我!」
怕她伤了自己,熊契只得松开她。
获得自由的她整理狼狈的头发,狠狠瞪着他,「什么假装不认得?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听不懂吗?」
她的否认如此斩钉截铁,熊契强抑着心痛,平静地反问她:「难道你就这么恨我,不愿跟我相认?」
虽然眼前的女子脾气比殷情来得火爆,但那眼眉、身段还有声调,和五年前的她一模一样,岁月完全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增添了风韵……还有她嘟着嘴撒泼的样子,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看到熊契脸上浮现的悲伤,情姑娘不由得心头一阵揪紧。她赶紧甩开这陌生又熟悉的情绪,不愿再深究下去。
但她的态度稍稍软化。「都说了不认得你……我不是你要找的情儿,我是采春阁的主事情姑娘,你认错人了啦!」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如果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何巧到连名字中也有个「情」字?
之前他探听了一下,采春阁的情姑娘在京城名号响当当,却无人知晓她的真实姓名。
情姑娘环顾四周射向她的好奇目光,又回到熊契期待的脸庞,不以为然地挑起眼眉,「我干嘛告诉你?」
以「情姑娘」的名号开了采春阁,不对外公开真实姓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