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伤凉凉 作者:郑心秋(文秀网2013.10.14完结)
没想到冬雨七八天不来,居然在夜里跟着老头儿一起来了。我坐在竹椅上盯着电视机,自从家里有了这家伙我几乎都不出门了。听到外面锄头声响,就知道是老头儿回来,我去开门,站在门前的居然是冬雨。
老头儿放好锄头进去了,没管我和冬雨,冬雨站在门前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我转身要关门,他便用手把门挡住,他说:“何丫,你不能不去南汐!”
“就是不去!”我说:“我跟你一起去清林报名!”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就是不听话!”
“你不是小孩子了!”冬雨大声吼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我生气,硬要关门,他用手死死撑着不放。
我推不过他,冲他吼:“我就是要去清林!”然后进房间了。
“你去清林我就再也不读了!”冬雨的话在门外传来,然后就没动静了。
我跑出去一看,没影儿了。他居然敢这样对我!我气不打一处来,摔门继续跑房间去了。老头儿从祠堂屋过来,看我莫名其妙的进了房间,也没管我。
我想着冬雨刚才那表情,就像命令似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他居然能这样对我!
2003年8月4日,阴历的7月初7,今天是七夕夜,我没有看一直没有结局的新闻联播,搬了张竹椅坐在院子里等冬雨,我知道他今天会来。
老头儿心情出奇的好,早早回来也搬了椅子坐在门前抽大烟,抽了一口才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稀奇?你居然出来看月亮来了?”
我回头看了看他,他正好吐了一个大烟圈,把他整张脸都给遮住了。我丢了句:“今天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你没看麻雀都跑光了吗?”见他不回答,又说:“说了你也不懂!”说完转头继续看这天上的半边月亮,弯的跟个镰刀似的!
没一会儿冬雨就从那田埂上来了,他衣服脏兮兮的,像是去下过田一样。他来了老头儿就进屋了,我依然仰着头看月亮,不理他,假装没看见。他手里像拿着花儿似的,我也假装没看见!转过另一边。
“何丫!”他叫我。
我不理,他伸手拉我衣服的袖子,我不理。
“何丫!”他又叫。我不理。
他没办法,推我,又叫。我这才转头看他,“你来干什么!”我问。
“今天七夕!给你送花!”他说。他说完,脸就红了。那小子跟我相处十几年居然还会脸红!
我低头看了看,挺漂亮的!“哪来的?这个季节!”我假装无所谓的样子。
“乌拉山崖上摘的!”他说:“这季节就那才有花了!”
“什么!”我大惊,一下子站起来,“你跑去山崖上摘花?你不要命了!”
我一站起来他就高兴了,傻笑着说:“嘿嘿~就知道你还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拉!”我掩饰,继续坐下看月亮!他把花递给我,像野百合一样,好香!这个季节应该是野姜花。
我接过花,“送花我也要去清林!”我说。
“你干嘛就非要去清林呢!”他无奈!
“你在清林!”我说:“我们当初说好一起考市一的!”
“这不是没考上吗!”他回答,手抓着脑袋。
“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他,“今天七夕,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不说话了,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也盯着他。我看着他突然有一种“对望两相爱;心似祝英台”的感觉,要不是想着在生气,差点儿就迷恋在里头了。
冬雨的睫毛很长,眨眼睛的时候一扇一扇的,像天鹅的翅膀。没过一会儿他真的转身走了,他知道劝不动我,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他走了,老头才出来,他终于问了,他说:“丫头,你不想去南汐上学吗?”
我不敢看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你和冬子……爸爸知道,你们从小就在一起!”老头儿说:“但是你还小,不应该这么早就开始想整个人生的事!”
“老头儿……!”
“我没别的意思,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老头儿完,转身进屋里了,没一会儿,他就睡觉了。我想,这些天我和冬雨发生的事,他应该大致都清楚,他那么气定神闲,完全不像一个在荔湾种庄稼的农夫。
两天过后,厄运就来了,老头儿在工地不小心从二楼摔下来了,我听到消息跑去的时候镇上的医护车还没到,他趴在那里,腿上全是血,我吓坏了,一直哭个不停,整个人完全没了主张。
一起在工地的大叔们抬着木板把他慢慢的挪上去,接着车就来了,我坐在他旁边一直拉着他的手,握的紧紧的,他还在笑,说:“丫头,别担心,没事儿的,破了点儿皮。”
“可是你疼啊!”我哭着回答,泣不成声。
老头摔了的第二天,没想到冬雨家妈妈也来看他了,镇上医院二楼,冬雨拉着我下来,冬雨妈妈就把炖好的鸡汤端进去了,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没用那种讨厌的眼神看我了。
冬雨说,他爸爸生病了,所以叫他和他妈妈来。老头儿的腿没有伤到胫骨,只是在腿上挂了一大个口子,缝了好几针,医生说要不了多久就好了。我的心总算放下。
我和冬雨去了镇上学校,变化真是挺大,校门改了,学校多出了一块地做了跑道,中间全是轻轻的草。
我和冬雨去了曾经的教室,还有经常打架的后操场,厕所的围栏后面,那些我曾经出没的地方,只是,再也没有当初叛逆的少女。
回来那块绿地的时候有人叫冬雨,假期了,我正奇怪还有人在学校,回头,居然是胡香。自从上次桐乡考试一别,已经快一年了,她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我和冬雨回头,她看到我,居然主动打招呼,说:“是何丫啊!好久没见了,你们怎么会来学校?”她似乎忘记了曾经我们打架,她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还闹去了教导处。
“我爸摔伤了!”我笑着回答:“正好来医院,我跟冬雨来学校看看!”
“胡香你怎么也在学校啊?”冬雨问。
“来陪我爸爸,他在这边取新生的资料!”回答。冬雨哦了一声。
胡香笑了一下,说:“你来了都不来找我,什么时候去报名啊?来我家叫我一起去!”
“清林开学还早吧!”冬雨回答。
“何丫听说你考了南汐,不错哟!恭喜!嘻嘻……”胡香对我说。
我笑了笑说:“谢谢!”
“我和冬雨都考了清林的,虽然没有南汐一中出名,但是冬雨要去清林我还是很开心的!”胡香笑嘻嘻的说。
这女人说的什么话?我看着冬雨火气上身,冬雨这小子是不是因为她才考的那么差!不过看着胡香的表情又不好意思一下子发起火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忍住心中的怒火笑容满面的说:“呵呵说的是呃,冬雨成绩那么好愿意留在清林真的是不错哦!”我僵硬的笑了两下使劲伸手捏了捏冬雨。
冬雨忙站出来说:“那个胡香啊,不早了我们得回去看何叔了,还要回去荔湾呢!”然后*生生的拖着我走了。我的火还没来得及发呢!
出了校门我就开始埋怨他,“冬雨冬雨叫的多顺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叫你冬瓜啊!”我冲他大声吼。
“我……我没有!”冬雨狡辩。
“没有?刚刚叫的那么亲热很舒服吧!”我戳他头。
“我……我刚刚才说的不到三句话!”冬雨狡辩!
是呃!他刚刚好像是说了不到三句话。不过这就更加坚定了我不去南汐的决定,这小子有点儿招女孩子喜欢!
我和冬雨回医院他妈妈还在那里,刚进门我就听到了他妈妈说:“你让何丫去南汐就不怕她在那里碰到她妈妈吗?”冬雨走在前面,话刚说完就把门推开了,我愣在那里。
“妈你们在说什么呢?”冬雨问:“何丫妈妈在南汐?”
老头儿躺在那里看着我,叫了句:“丫头?”
“你们来多久了?”冬雨的妈妈问。
“就刚到门前开门就听到你说何丫妈妈在南汐!”冬雨说:“妈你知道何丫妈妈在南汐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她一直想找到她妈妈!”
我走进去看着冬雨家妈妈问:“黎婶,你知道我妈在哪里对不对!”
冬雨妈妈看了一眼老头儿,说:“我不知道你妈妈在哪你别问我!”然后起身走了。
我追出去挡在她前面问:“黎婶求你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在南汐?”
冬雨妈妈绕了两下绕不开,才说:“只要你不要缠着我们家冬子,去你的南汐一中读书就能见到你妈妈!”
她说这话的时候冬雨刚刚追出了,他说:“妈你说什么呢!什么叫缠着我!”
“你别多嘴!”她伸手拉着冬雨就走出了医院。我一个人蹲在了那里。
老头儿撑着三角架走出来我才看到他腿上又流血了,我忙起身跑去扶他进去,我说:“你这么出来了这很痛的你知不知道!”说着我就哭了。
老头坐在床上才摸着我的头说:“原谅我一直没和你说,你妈妈走后就在南汐打工,但是在南汐哪里我不知道!”
“我并不是不希望你去南汐,你知道,不管你去哪里读只要你高兴我都会让你去!”老头儿轻声说。
“爸!”我抱着痛哭了起来。他的伤口由于起身裂开了,血不停流,我跑到门口大声叫医生,医生过来才止住了留在床单上的血。
老头儿在医院养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那天冬雨来镇上接我们,他告诉我他妈妈什么也不肯和他说,他帮不上我的忙。
我对他说:“冬雨,我决定去南汐读书!”
☆、第18章
我和老头儿走出医院的时候,冬雨就站在很久以前肖淋住院时他来找我的那个位置,看着他忧郁的眼神,我知道他在为我难过了。
我把老头儿扶到工地老板叫来接送的车上坐下,便过去买养身体的水果蔬菜,老头儿受伤了,需要这些的。冬雨跟在我身后,到南桥的时候他说:“何丫,对不起!我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帮不上你的忙!”然后就深深的自责起来。
他不说话,但是自责感我能感觉到,我始终相信,我跟冬雨心灵是相通的。我停下来转过身说:“冬雨,我要去南汐读书!”
说完看着他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但他却笑了。他笑起来,兴高采烈的,说:“傻丫头!你终于想通了!”然后握住我的双肩认真地说:“要记住,就算你妈妈不在南汐,也不该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这样子,会让我感觉对不起你。”
“可是没有你的前程、怎么能算?”我哭着说。
“你要相信我!我会来找你!”冬雨依然认真的回答。我点点头,若不是在街上,我真的想靠过去,靠在他宽宽瘦瘦的肩膀上。
2003年8月29,我终于乘上了去南汐的火车,那个叫黎冬雨的少年一直跟着火车跑,我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天空开始下起雨,我听到他竭斯底里的叫:“何丫!你等我,我会来找你!”他的声音就好像当初我乘车去镇上一样,那时他一直追到乌拉山脚。
不到十分钟整个荔湾就消失在我眼前,我趴在火车厚厚的车窗上任由泪水不住的往下掉,所有车窗外飞逝而过的美丽风景,都无法抚平我心中压抑的难过。不知道又要多久,我们才能走到一起!
火车开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到南汐,我终于来到了这座城市,这座改变了我和冬雨命运的城市。
进入南汐一中后我便不再爱说话,虽然有罗剑一跟伊凡这些旧相识在,我的心依然像一片叶子一样飘飘荡荡不知落入何方,始终不得安慰!我知道,因为该在的人没在,我就像丢失了糖果的小孩一样,没有了翅膀的天使,无法展翅高飞。
罗剑一和伊凡一直都在想办法让我说一句话,我看着火车站的方向一直想着冬雨,连半夜睡觉都会叫出他的名字来,冬雨,你过的怎么样了?你要怎么来南汐?
期中过后罗剑一给我送了一封信来,熟悉的字迹清晰的写着:何丫,我很想你。第二天我就把信丢给了罗剑一,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他叫黎冬雨。
冬雨想来南汐一中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成绩考到全市前茅,那么有自信的冬雨,应该办得到。只是,我得给他时间,他会来的,我知道。
2003年末,我始终没有在南汐找到任何关于我妈妈的事情,也没有冬雨的消息,我的高中第一学期便结束了。考试结束,我便买票回荔湾。
车7点22到荔湾站,冬雨没来荔湾车站接我,车站变得气派多了,正是腊月24,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荔湾看不到以往一望无际的白了,房屋遍地炊烟跟灯火,看着热闹极了,只是山野之间全是白色一体。
我顶着鹅毛大雪往家使劲赶,想着冬雨正坐在他家门前看我出现时的表情就异常兴奋起来,可是当我正路过他家的时候,房子怎么就只是架子了,几根木棒支撑着,四壁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在里面住,灶上的积雪都堆满了。
回到家,一下子推门进去,老头儿依然如此的坐在火炉旁抽烟,天气太冷,他整个人把炉子围了一圈儿。看到我,他嘴里的烟袋像是没拿住一样掉了下来,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伸手捡起来,说:“丫头今天回来啊!”然后忙跑厨房去了。
他飞快的又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