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1]
姘炎约翰仄鹄戳耍徊还⒉唤鼋鍪潜病?br /> 他苦笑:“说吧,你想怎么着?”
“说服森哥,让我和燕十一娘一起打理玉红楼。”她语调轻快、稳定,显然这主意蛰伏心里不是一两天了。
付青云心中巨震,脱口道:“怎么可能!”
“不行?噢,那就算了。我明儿个就去揽桩糊火柴盒的事,让森哥知道大姐总克扣我的月钱,或者,喂自己吃些泻药啥的。付二爷,坑拐欺诈,您是个中高人,能否点评一下金凤这些小伎俩的可行度呢?”言毕,她斜斜飞睨过来一个眼神,在他身上弯了个弧度后,情致万千地落回原处。
如果那眼神里有子弹,付青云已经被命中了。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不为她的那番话,只为,她演练得越发熟稔的媚眼。
“雨晴……”
“不要叫这个名字!”她厉声打断他,脸色忽变狰狞,咬牙切齿地说。
大哥说她柔顺、说她隐忍、说她楚楚怜人;自己认识的她,天真、活泼、落落斯文。而此时的金凤……是的,她再不是苏雨晴,苏雨晴已经在来南洋的那条船上、在他一口一句的“下贱”、“贱货”的折辱声里,化作海面上的泡沫,破灭入空气。
多年来,飞龙帮众兄弟在凌森的带领下,各自发挥自己的特长,涉黄、赌、军火,黑白两道同行,才有了今日的势力和影响,才有了兄弟们不愁吃喝的生活。付青云凭着一副俊朗冷酷外型,为玉红楼成就无数艳莺,生意冠压沙槟。他从不觉得帮派行为做事有什么错,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为,所谓的对错,也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而已。但是,现在,看着一个全新的金凤冷傲而又深沉地站在面前,付青云后悔了!
“我当日说那些话,不过只是要你死心而已,并不是……”他艰难解释道。
未等他说完,金凤冷笑一声:“是呵,你达到目的了。付二当家运筹帷幄,呵!真的是‘帷幄’里哟,决胜胭脂群。似我等愚笨女子若还敢不‘死心’的话,难道等着‘死人’吗?不过,付二爷,你大可放心,金凤落难南洋,所思所想不过求一处庇身所,断不敢、也没有资格与你或是十一娘一较高下。”
付青云随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逐渐散开的彩虹,缓缓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宁城。”
这句话惊呆了金凤,她怔怔而又有些研判地自他脸上读自己需要的讯息,一分钟之后,她懂了,他是认真的。
回宁城?多大一个诱惑!日日夜夜,这不就是支撑着她熬下去的念想吗?回宁城,对父母说自己错了,洗个澡,抱着她的大洋娃娃在白丝绒床垫里美美地睡一觉,醒来,是她十九个年华里从不曾挪移过的生活。真的,可以吗?她留言父母要与他追求“自由”和“幸福”,父母会报警寻索,亲戚朋友、父亲的同仁门生、同学……举城皆知她失德败行。她可以,就这样回去让最亲、最爱她的人陪着她再次承受无休止的嘲讽、讥笑、轻蔑吗?金凤一个恍惚,眼前的彩虹已消失殆尽,徒余白得碜眼的天空。
这个男人,哄骗她背叛父母、家庭,令她不贞,毁灭了她原本比彩虹更绚烂的生活,而现在,他以为可以淡淡然抹去这一切,将彼此轨道还原。
金凤本无波澜的面容慢慢绽开一个凛冽的笑。
于是,付青云颓然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心想补救……”他的话,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谢谢,谢谢二爷终于肯放过我,只不过,金凤觉得,肉骨茶真的比荷兰水好喝多了。”她努力很真诚地看着他说,掌心里,已揉碎花朵成泥。
11
金凤与付青云交谈后的第三天,凌晨三点多,凌森带着阿威和小武回到家。金凤照例在厅里看书等他。
“接老五的船,刚刚才忙完。以后太晚了你就不要等我了。”他仿似自语般解释一句,接过她递上来的酸梅汤,咕噜咕噜畅快下肚,满身的暑气顿时松解不少。
“不要紧。”她笑容疲倦,却依旧雅致,“水给您放好了的,我隔一个小时便加瓢热水,温度应该正好。”
“阿冉这几天没再找你麻烦吧?”凌森骤然想到此。
金凤略微怔了怔,眼珠转动两圈,接着,摇摇头。这番动作可以理解为没有,也可以,理解为恬退。
看来,青云说得有道理,以阿冉的跋扈,玲珑人如其名的圆滑,她每天在家受了多少欺负,只怕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力。凌森点点头,有了决定:“老二说最近玉红楼的生意是越发红火,十一娘一个人撑总有些顾不过来,你想不想白天去帮帮她的忙,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他总算是守了承诺!金凤心松口气,却还是,眼睛澄亮地看着凌森:“您要说可以去,我就去。”
今天方利生带回来三十多个“猪仔”,一下子解决矿厂劳力问题,带动着他心情大好,不由起了促狭的顽念:“我不说,我要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去。”
她埋下头,牵了他的手往浴房领,走了两步,回眸,嫣然一笑:“谢谢森哥!”
正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凌森近来已很少去玉红楼过夜,虽时常留宿她房里,总见着的,都是她逆来顺受的无奈。眼下,可说是她这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由衷地将心底的欢喜表露。见她复垂下头,耳边的一缕头发半遮住了已弯成圆弧的唇角线,他有些忍不住也笑起来,反手用了些劲将她拉入怀抱,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果然,见着她的笑靥绽放如茉莉花般美丽,一时心神大动,索性将她打横一抱,大步往浴房走去。
她红了脸藏头在他的颈窝里,几缕发丝夹着幽幽清芬拂过他下巴,酥痒得直渗入心底。
“你好重呵!”抱了她上楼,难免有些气喘,他趁机附她耳畔调侃道。
平素偶尔也有被他戏言时,她一般都是抿嘴挤出个敷衍的强笑,难得是今儿起了些兴致,她轻声应说:“再重也不过是片蒲苇,您一根小手指就捏碎了,噢,不,蒲苇纫如丝,森哥若是不想要了,索性一扔,还更方便些。”
“你又说混话!嗯,什么纫如丝?”凌森低低叱她一句,赶紧找个由头转移开她如烟万千的愁绪。
就这样轻易就达到了去玉红楼的目的,她虽已极力在藏,却还是任了些高兴流露出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来,您跟我念,君当作磐石。”
“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妾当作……嘿,这诗绕得我舌头都大了,不痛快。我教你个痛快的吧。”
“好哇,森哥请赐教。”
凌森咳嗽一声,换了秦腔武声高唱,也不管会不会惊扰到屋子里其他人:“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呔!呔!呔!”
呔着呔着一脚踢开浴房门。金凤在他怀里已是笑得花枝乱颤,怕着不稳,两手下意识环绕着他脖子,颦动间不停摩蹭着他的脸颊、颈窝,愣是将一种情绪刺激了出来。他吸口气,俯头见她笑靥明媚,低哑了嗓音说:“不洗了,走,回房去。”
金凤瞪眼:“不洗澡?脏死啦。”
她竟在不知觉间丢开了些许顺从。凌森心湖一荡:“那你……陪我一块洗!”说毕,俯头她胸前,还未等金凤反应过来,他已经咬住了她的睡衣,头一抬,“嗤啦!”一声,睡衣已自领处被撕开。
金凤惊呼一声,本能地将手盖在胸前:“别闹!”
盛夏天气,加上此刻蠢蠢欲动的情绪,凌森顾不得脱衣,直接抱了她迈进浴桶,水哗啦啦溢出一层,金凤破开的丝衣随水漂离开她的身体,光洁的肌肤牵引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缠绵迷离……
次日,凌森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闻到房间里氤氲的茉莉花茶香,以及,淡淡然的墨香,他有些满足地咂咂嘴,闭着眼睛叫一声:“凤!”
“喛!您醒了?”她搁下手中的毛笔,为他倒了杯茶端过来。
为什么她总是起那么早,自己一睁开眼,便能见着她收拾得清清爽爽地站在跟前?不管为什么,反正,他是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眼瞅着女孩以异于平常的积极为他取来折熨好的衣物,他忆起了昨夜粗略带过的事。
“你真的要去玉红楼?那虽是飞龙帮的产业,可也算得上龙蛇混杂,你心里掂过这些吗?”
金凤以为他要反悔,眼神闪过一丝惊惶。她没有答话,只是停了手中的活,怔怔地用一双无助而又哀求的目光望着他。
凌森顿时泄气:“算了算了,你想去就去罢,我找个身手利索点的兄弟陪着你便是。”
伸个懒腰,他看看挂钟,白她一眼:“几点了?还不叫陈嫂准备午饭,下午你不想去开工的。”
闻言,她的眼光熠熠闪耀出灵动。
同一时间,付青云和十一娘也是刚起床不久。想到昨晚安顿好劳工后已近凌晨,也没给老五接风,便让十一娘安排晚上在玉红楼设宴。说到凌森,不自然地想起金凤。付青云直觉地相信: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不管有没有他帮忙,凌森都一定会答应她。
“金凤,可能会来玉红楼做事,你,心里有个数。”犹豫片刻,他还是觉着应该先给十一娘通个气。
十一娘未语,她勾选好晚上的菜肴,张罗着下人或去准备材料、或去捎口信,利索地打点好之后,这才笑吟吟回转身:“大哥同意了?”
付青云若有所思:“只怕他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那女子,一直搁家里,也真还可惜着她了,”阿宝好歹也算是十一娘的人,由此,凌府这段时日的风波,一桩一件自然逃不过她的法眼。“话说回来,想打玉红楼的主意,哼,怕是她活得有些不耐烦了。”十一娘冷哼一声,别的位置或许说不准,玉红楼,这绝对是她燕十一娘生死予夺之地。
“你千万别造次!”付青云厉色叱说。
“二哥,这丫头是令得你我有些介怀。不过,说是我气不过徐阿冉的跋扈也好,是你授意也好,总是给了阿宝去提点她。浮生万般皆是命,我们当年凄苦悲惨时,也没有怨尤过任何人,她若是非要将这笔帐记在你我身上,我倒觉得,趁现在大哥还未对她完全上心,不如……”
“你敢!”付青云声音不大,却冷冽得令十一娘生生打了个寒噤。“对着个小雏儿也喊打喊杀的,你就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
“不用说多。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付青云扬扬手,表情决然,“自个儿顾好生意,她若真来了,保持距离,有什么情况先知会我。嗯?”
他即便是生气,也绰然蕴韵,令得就算是过尽风月的燕十一娘,也有些抵挡不了地叹口气,点了点头。
下午,姑娘们或午休、或练曲。十一娘正坐在前厅喝茶,眼瞅着凌森的车霸道地停到门口,他下车,重重地关车门,疾走几步,又回转头:阿威、小武,阿宝都已下得车来,唯有副座上,金凤纹丝不动。凌森挠挠头皮,无奈走回去为她拉开车门:“这就是你说的‘绅士’的行为?”
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车,在午后的阳光里扬起小脸,面容因此镀上了层明亮,两颗乌黑的眼珠骨碌碌流转在他脸上,试探地寻找着有没有晦气:“是您自个儿说的要我帮着您做个‘绅士’的呀。”
“我现在后悔了。”
“哎呀!那真是对不起,森爷,小女子愚钝,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森爷……”
“够了,青皮橙!再说这些犯酸的话我真要罚你的了!”他在喝叱她,脸上却挂着宠纵的笑。
十一娘呆呆将全幕看完,这才发觉自己的确是小瞧了她。自她来,时间过了多久?雨季都还未完,她便能令得徐阿冉吃鞭子!说是偶然,又有谁知,若非这个偶然,只怕她外表的懵憧还可以哄惑一段时日。
这个居然能负着万千心计却走得袅袅婷婷的女子,青云读懂了吗?懂了她,又懂凌森多少?十一娘想起凌森讨要她时,摇头不胜其烦地说:“谈不上喜欢,不过是嫌麻烦。”麻烦?他为着这个‘麻烦’鞭了阿冉;为着这个‘麻烦’亲自送她来染指玉红楼。
思绪翻江倒海,人却已在咫尺之间。
“十一妹!”刚才一番调笑,凌森心情大好,不自觉地牵了金凤的手迈进门。
十一娘如梦初醒,含笑迎上前:“森哥!”
“十一娘,好久不见!承你将阿宝割让,金凤感铭于心,一直都挂记着向你道谢,迟至今日才来,还请十一娘海涵。”金凤弯腰福礼,眉宇间一派自然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