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堪折
“她从外边回来的过程中出了车祸,脑子受了撞击,后来就一直昏迷,作的脑部影像学检查,显示脑干有一处出血。正在止血、脱水治疗,防止出现脑疝。我们所长说已经请了医院最好的脑外科医生看过,如果保守治疗不能奏效,只有采取手术治疗。”
脑袋一片木木的,就听着云若姐一直说着。
“还有她的左腿股骨粉碎性骨折,现在只能暂时先采取石膏和夹板固定,只有待脑部伤势稳定后才能进一步治疗。”
云若姐也是个学医的,用近乎专业的术语给我介绍着许洋姐的伤情,我虽然听不太明白,却也听出许洋姐现在正处在危险期,生命目前仍然没有保障。
无力地软在门前的凳子上,云若姐的嘴巴不停开合,我已经听不下去,完全限入了沉思之中。想到了跟洋姐相识的过程,当年跟晨姐在省城看到的她,是那么的青春靓丽,光彩照人。她的一颦一笑,如在眼前。接触下来,她大大咧咧,却又心细如发,看似粗心,却又机敏无比。
许洋姐,我的好姐姐,我在等着你的醒来,我还要看到你灿烂的笑容,听到你爽朗的笑声。想到此处,眼泪无声地从我的颊上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病房的走廊里嘈杂无比,不时地有医护人员和病人及家属走动,对这一切我却混若未觉,一颗心只悬在生死未卜的许洋姐身上。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仿佛捕捉到了许洋姐心跳的声音,尽管微弱,却非常顽强。觉得她对这大千世界充满了无限的留恋,有着旺盛无比的生机。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异能有所复活,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关心,产生的幻觉。但冥冥之中,我却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不要许洋姐就这么无声地离开,坚决不要。
云若姐也是伤心异常,她没有劝解什么,只是陪着我悄悄流泪。她掏出手绢,擦去了自己眼中的泪水。见我的泪水越流越多,又伸手过来,为我擦去不停滴落的眼泪。
对这一切浑若未觉,听凭云若姐温柔地为我擦拭。
谁知道泪水越来越难以抑止,只有从她的手中接过手绢,自己来擦,谁料这手绢却已经湿透。
轻轻地捏了一把,挤出了其中大量的水分。这是我和云若姐的泪水,是我们对洋姐共同的担心交织在了一起。
伤心再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下子就伏到了云若姐的怀里,好像她就是我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
云若姐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身材娇小的她,真的就像一个大姐姐在安慰着自己的小弟。嘴里说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没事的,小域,洋洋会好起来的,她会没事的。啊―――”
从记事起,就没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痛快地哭过。一个小护士从我们身边走过,“喂,你们别在这儿这么大声,会吵到别的病人休息的。”
我猛地从云若姐的怀里爬起来,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看那护士年龄不大,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批评毕竟不是件好事。本来没有什么人注意,被她这一叫,不少路过的人都驻足来看。在这儿看到有人哭泣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一个大小伙子趴在一个姑娘的怀里哭,多少就有些希罕。
杜云若有些不好意思,先站了起来。我向来自诩性格沉稳,对古人所说“宠辱不惊”非常佩服,平时就挺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才是一个堂堂男儿的性格。哪知道事到临头,却是如此的不能自控,看似坚强的外表,受此轻轻一击,就被击得粉碎。
联想到自己从接到云若姐的电话开始,就已经完全失态,不知道曹宇一家和蒋、薛二女该是如何地担心。杜云若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却还要来安慰我。我的心猛然开始觉醒,先冲着护士妹妹一笑,又拉了拉杜云若:“云若姐,咱们到外面走走吧。”赶紧离开此处,好摆脱这种窘境。
出乎意料的一笑,让小护士一呆,说了句:“真是个怪人。”跑着去工作了。杜云若也是一愣,被我拉着走了出去。
关心地问道:“小域,你没事吧。”
“云若姐,对不起。就是我太难过了,现在好多了,我想洋姐一定会没事的。”
杜云若点点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恰好碰到了研究所的所长和洋姐的导师一起走进来。云若姐跟他们打了招呼,忙着介绍说这是许洋的弟弟。所长冲我点点头,倒没说什么,洋姐的导师却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因为他并没有听说许洋还有个弟弟。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时间仔细去考虑什么,很快就收起了带着疑问的目光。
所长跟医院的院长是同学,对这里比较熟悉,领着我们几个进了医生办公室。
“刘所长,看来这位病人的病情有些麻烦,不手术恐怕难以解决问题,目前我们首先一定要保证病人的生命安全。”主管医生在大略地介绍了一下采取的治疗、目前的状况后,告诉我们必须要做手术。
既然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他转身叫过一个年轻大夫,说如果同意手术,需要有家属签字。
按照医院的规定,所有的手术必须有两名以上的关系人签字。所长在听了大夫的介绍后,迅速地在同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代表的是单位的意见。
洋姐的导师又看看我:“小伙子,你是许洋的弟弟,这个字由你来签吧,要不要通知她的父母一声呀。昨天许洋清醒的时候,一再说不要通知父母,可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实在也拿不准我与许洋姐是什么关系,又转向了杜云若:“云若,这个字由他来签怎么样。”
“小域,你看行吗?”云若姐把头转向我。“我的心里实在是太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行吗?”我也在心里问着自己。如果洋姐的病情需要的是我的鲜血,甚至是我身体的哪个器官,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写下自己的名字倒是非常简单,可是现在,只要一落笔下去,再次从手术室里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想到这里,我的心缩成了一团。
做了手术,许洋姐还有生存的机会。如果不做,那就连这一丝尚存的希望都没有了。
我就自作主张,在这页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啦。洋姐,无论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心里话,我都这么决定啦。如果有人埋怨,就怪我好了。如果万一,发生了什么不测,那么你的父母我一定会奉养终生的。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不会的,洋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好。”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一些。“我来签字好了。”
“好,那你过来一下,我再把手术的必要性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再给你交待一下。”年轻大夫公事公办的把我叫过去,拿过那张所长已经签好字的同意书,摆到了我的面前。
医生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又把刚才的话给我作了重复,作为一个医生,这是他必须要做的,而且也已经经历这无数次这种场面,面对着病人或者家属,他要履行一个医生的职责,行使自己告知的义务。把手术的必要性和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一交待,也可以让医院规避医疗风险。
对于医生,这也许只是一个过场,是无数个工作过程的又一重复。但作为病人的家属来说,每一位亲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都是无可替代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清楚这一切,也许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无论怎么说,只要还想挽留住亲人的性命,签字就是唯一的,没有其它任何的选择。就算这种情况,一个人的一生,这种情况可能要不止经历一次,可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是要重新思考的,都要审慎对待。
无论是否能听得懂,他们都想能听个清清楚楚。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表达了家属对亲人的一种感情,血浓于水,没有人想自己会懂得医生需要怎么做,只愿医生会做到最好,希望能知道这么做有着无比把握,给家人一个承诺,病人一定会好起来。
也许大夫的解释,能给他们一些信心,所有的希望仿佛都寄托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尽管没有一个医生会在同意书中写上: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亲人回来。就如同我们看奥运会的比赛,尽管知道我国的选手没有一点必胜的把握,可仍然盯在电视机前,盼着能带来万一的惊喜。需要的不是空洞的解释,而是希望能通过这东西传递一份信心,一份来自强者的信心。
在医生的面前,病人和家属永远只是弱势群体。
“您不用跟我说这么多了,我也不想问手术有多大的把握,我只想知道医院是不是为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做好了准备。”
不知道在这一刻,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沉稳,对我的问话,陪在一旁的云若姐也暗暗点头。
“这点请放心,每次手术前医院都会充分准备地。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会竭尽万分的努力。”医生的承诺跟我想要的一样,甚至语气更为坚决。可那副理应如此的语气,并没有给我什么信心。
“现在病人的颅内还在出血,单纯通过脊髓脑脊液引流和脱水治疗已经不行,必须从侧脑室插管引流,但所有的开颅手术都存在巨大的风险,希望你们家属能够充分理解。”见惯了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仍然细心地作着讲解。
开颅、开颅引流,这一点我还是明白,许洋姐美丽的头颅,就要被打一个洞,然后放置一根管子进去,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所以只能同意。
虽然只是一个刚上完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可到目前为止,我也签过了好几份合同,在不少纸张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同龄人种也算是经过了一些阵仗,可这次毕竟不同以往,自己这一落笔下去,也许跟许洋姐真的就要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以前的一切跟现在比起来,只如儿戏一般。手中的笔似乎重逾千钧,握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自从会写字以来,从来没有觉得写十一个字是这么困难,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如同完全把自己给卖了出去。
在医生指点的位置,写下了“同意手术”,底下签上了“域逸诚”这三个字,再端端正正地写上了“姐弟关系”四个正楷小字。
此时的我,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已经完全湿透。
第四篇 水木年华 第四十章 心之挣扎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切均已办妥,洋姐被送进了手术室,我和云若姐大眼瞪着小眼,都无力坐在了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
门外还有在等待的家属,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像是准备上炉的烤鸭,只要听到手术室的门一响,哪怕是被风吹动,所有的人都齐齐地站起来,挤到门口。
此时,我反而感到了有一种轻松,其实事情最怕的就是悬而不决,而整个过程中,最难过的就是做决定前的那个时刻,一旦定下来,人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也就不再那么容易动摇。看看身旁的杜云若,脑袋已经开始起伏,大概她已经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啦,现在已经疲乏至极。
“云若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也给累坏啦。”
杜云若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怎么行呢,我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不管怎样,一定要在这儿等许洋出来。”
“医生说了,手术至少得一个多小时,要不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我都快顶不住了,你也一定饿了吧。”
杜云若摇了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她的脸红了。
“走吧,云若姐,咱们等在这儿也是干着急。”我伸手拉她起来。
见我跟刚才好像完全变成了不同的人,从不住落泪到神色坦然,变化的过程有点太过突然,杜云若在被我拉起来后,居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没发烧,只是我觉得许洋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所以才会觉得饿了,走吧,云若姐姐,一起去吃点,填饱了肚子才能更好地等许洋姐醒来。”
要说杜云若不饿,是不可能的,胃口受了影响倒是真的。稍加劝导,加上一点点的诱惑,她就跟我一起跑到了医院门口,在那附近找了一个小吃部。
尽管心情好了些,可也没有兴致开什么玩笑,说是抽空来吃东西,其实也不过要了点最方便的东西,我们俩人匆匆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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