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风云志
迦叶活佛便像焊在蒲团上般,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的起伏也没有。禅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静得几乎落针可闻,似乎连空气的流动也随之沉凝下来,让人一望之下,不由产生好似在看一副画般的感觉,如此情景,实在古怪。
“既然到了,那便进来吧。”没有睁开眼睛,迦叶活佛开口了,他的声音虚虚荡荡,既仿佛在眼前响起,又仿佛在远处,让人无法确定方位。
水靖安心中暗凛,恭恭敬敬走上前去,抵弟子礼向老喇嘛磕了三个头:“晚辈天行宗水靖安,奉家师之命特来向活佛问安。”
迦叶活佛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睿智,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他上下打量了水靖安一下,似乎是满意水靖安执礼甚恭,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伸手一指面前的蒲团:“坐。”
“屈指算来,我和你师傅也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如果不是前些日子正渊他亲自传信来,我也不知他已经有了衣钵传人。”
“说来,晚辈几日前东来,一路被教庭高手追杀,多亏了活佛派人援手,晚辈还没向活佛拜谢。”
老喇嘛袍袖一抚,一股大力传来,水靖安便拜不下去,只见他赞赏的看了一眼水靖安,接着轻轻摇了摇头:“我与你师傅相交甚深,说来,你也是我的晚辈,举手之劳也是应当。况且,教庭与我宗百年夙怨,此事也不全是因你之故。”
“话虽如此,活佛援手之得晚辈还是铭感五内。”
“你倒不似你师傅年轻时那般傲气。”迦叶活佛轻轻一笑:“年轻人这般谦逊很是难得,我倒是开始羡慕我那老友收了个好弟子了。”
“活佛过奖了。”水靖安正了正神,开口道:“其实,晚辈此次前来,还有一个问题想求教于活佛。”
看到老喇嘛在很注意的听着,水靖安伸手转了转戴在右手中指上的那枚转轮指环,摘了下来送到迦叶活佛面前。
因为房间光线暗淡的关系,老喇嘛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水靖安手指上的这枚指环,此次见他递了过来,这才仔细的接过观察起来,哪知到一看之下,神色立即凝重起来。
“这是……”迦叶活佛的脸色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手中的指环,似乎有些诧异,倏的,迦叶活佛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来。
迦叶活佛的佛珠,是一件流传久远的圣器。当初佛教传人莲花生从印度翻越喜马拉亚山到西藏传教时,就手持着这串佛珠。只不过当时只是仅仅只有那三十五颗由历代印度高僧坐化后留下的舍利子琢磨而成佛珠,还没有那颗最大的黑色扳指状佛珠;而且,也不像现在这样为五色。经过一千多年来不知多少代高僧活佛的修炼,佛珠渐渐分出了不同颜色。
西藏密宗认为,人体由五大组成,骨肉是地大,液体是水大,体温是火大,气体是风大,灵息是空大。气息也有地、水、火、风、空五种,功夫到家,可见五气之色及其远近。地气黄色,水气白色,火气红色,风气绿色,空气蓝色。舍利子,是高僧们修炼的精华,聚集了太多的灵气。
这串由舍利子组成的佛珠,在高僧们的悠长修炼岁月里,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它在经历了数十代高僧的修炼后,自己也被感染得更加灵气十足。而那颗黑色的佛珠,则更是来历奇特,根据传说,它是颗飞来石;当初八思巴坐化在萨迦寺大殿上时,华光四射,那团华光直冲霄汉后,忽又返回大殿,在大殿内绕行九周后,才飞出天外。众人仔细看时,大殿的莲花坐上,留下了这颗黑色的扳指状玉石;它就在这串八思巴以前携带的佛珠的里,浑然天成。后被僧人们和这串佛珠穿在一处,为萨迦寺镇寺之宝,为历代活佛保管。元末明初,萨迦派的大乘法王权势被噶举派的大宝法王取代,其实力逐渐衰落,这串佛珠也在动乱中消失了一段时间,最终,它出现在了卡瓦轮寺。
迦叶活佛双目半闭左手捏着佛珠与指环,右手结印,一股绝大能量顿时从他身上涌起。
“咄!”
一声大喝在水靖安的耳边炸响,水靖安只觉得轮脉一阵滚热,六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自己的内力中分了出来循着一种奇妙的路线在自己的身体中环绕了一圈,水靖安忍不住双手结出法印,六字真言脱口而出,手印连连变换六次,六声真言之后,整个石洞就仿佛台风过境一般。
六股力量在体内环绕了一圈,便又合而为一回到了水靖安轮脉之内。
坐在他面前的迦叶活佛却是丝毫未损,那六声真言仿佛连他的衣角也没有吹动。此时的迦叶活佛只是喃喃自语道:“果然如此……”
“你这是从何而来?”迦叶活佛忽然抬起眼来看着水靖安。
水靖安也不隐瞒,将他当初是如何在拍卖场上将其买下,之后又如何因缘际会学会了六字真言的事原原本本的对老喇嘛说了出来。
“缘之一字,当真奇妙……”迦叶活佛听后沉默半晌,轻叹一声。
“你知道……什么是佛吗?”迦叶活佛忽然问道。
水靖安不明白老喇嘛怎么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他一愣:“还请活佛指点。”
“从前有一个人非常想见到佛,一直要出去寻找。他的母亲很爱他,舍不得他出远门。某日他听说宏远师是佛,就告别依依不舍的老母不远万里的找到宏远师。结果师说:我哪里是佛啊,左脚穿右鞋、右脚穿左鞋的人才是佛。那人很不爽,这分明是乱说嘛,就怏怏而归,到家的时候,老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从远方归来,高兴万分不顾左脚穿右鞋、右脚穿左鞋就飞奔而出迎接儿子,那人一见立刻大悟!你说说看,这是什么道理?”
水靖安仔细的想了想,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恐惧和欲望在烦恼我们,却不知道,真正的美丽就在眼前。将全部的烦恼全部抛开,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就是人成佛成的道理。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欲望和求生的恐惧是生命的本能,能真正做到人成佛成并不容易,尽管真理就在日常的凡俗生活中……只是,能找到自我谈何容易?”
迦叶活佛听后点头微笑:“佛在心中,立地成佛……”
将那枚转轮指环递还给了水靖安:“这是八思巴大师遗留之物,也是我密宗圣物六字真言戒,你有缘得到,也是一番缘分。”
“既是如此贵重之物,理应交还给活佛保管才是。”水靖安急忙摆手。
“如此佛宝,有缘者得之。”迦叶活佛摆了摆手:“你佛缘深厚,倒也不会辱没了他,六字真言乃密宗不传之秘,传说当年八思巴大师一字喝出,有鬼神避易之威,你可要好生修习。”
“晚辈对密宗秘法不甚了解,所以有些地方一直不能融会贯通,还请活佛赐教……”
“你且说来……”
两人一问一答许久,有迦叶活佛这个密宗高手的指点,水靖安的确是受益菲浅,密宗的一些心法密决有时候必须引用到佛教经文典故才能了解透彻,这在以前水靖安都是凭自己的想当然去练的,今天方才了解了清楚。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水靖安方才告辞离去。
“等等……”就在水靖安将要走出石洞的刹那,迦叶活佛叫住了他。
“活佛还有什么吩咐吗?”
迦叶活佛手中念珠急速的剥动着,似乎正考虑着什么,忽的叹了口气,以轻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也罢,也许你便是那有缘人……”
他喧了一声佛号,郑重道:“明日一早,让额尼格布带你去卡瓦格博……”
***
僧房的床铺又硬又凉,天刚蒙蒙亮水靖安就起来了,已经和水靖安颇为熟悉的额尼格布大喇嘛也早已起床。他来到给水靖安安排的僧房门口,刚好看见水靖安正走出来。
“你做祈祷了吗?”他问。
“还没有。”水靖安知道密宗乃至整个西藏的藏民都有早上做祈祷的习惯,不过他却没有尝试过这个。
“你可以用墙角的转经筒。”
“哦?说实话,我没有用过这个。”水靖安来的时候早已经注意到殿堂另一头的墙角的那一排雕刻精美的转经筒。
“你大概不知道怎样用转经筒作祈祷吧!”额尼格布大喇嘛说:“我来解释一下。”他领着水靖安穿过殿堂来到祈祷轮旁边。这是一个直径大约有1英尺的轮子,固定在墙壁上。
“现在轮子中间是空的,里面有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1000种祈文,每句都有10个词。你们要做的事是把它从头到尾转一圈,就等于做了1000次祈祷。做完祈祷后,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餐。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早餐食物的,这里的东西你一定从没吃过。”
额尼格布大喇嘛双手合十道别,把水靖安留下来做祈祷。他把轮子转了一圈。
“这是我的1000次。”他觉得挺有意思,又把轮子转了一圈,就等于做了2000次祈祷。这样做也许会使他全天都走运。
早餐的确是前所未闻,水靖安坐在围满喇嘛的餐桌旁,用打量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盘子里的食物。它黑得像块木炭,看起来像是什么动物的肉,大概是鸡肉。他找好的地方咬了一小口,不禁感到奇怪,肉里面有许多细小的骨头。他吃过的鸡从来没有这么多小骨头。
“这只鸡一定很特别。”他说着,又咬了一口。
第十一卷 三生三世 第四章 佛悟
“这种东西比鸡好多了。”额尼格布大喇嘛在一旁道。
“嗯,味道的确不错。”
“当然,你知道这是什么?”额尼格布大喇嘛笑的很开心:“这是炸蝙蝠。”
“对了,活佛吩咐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动身去神山卡瓦格博。”
“没问题,我都准备好了。”水靖安点了点头。
吃完蝙蝠肉,喝了牦牛奶,还吃了涂满牦牛油的面包。水靖安感到身体都暖和了许多,除了额尼格布大喇嘛外还有几个年轻喇嘛也将一同前去。
***
在当地的藏民心中,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是与冈底斯、唐古拉等雪山并列的八大神山之一。有数千乃至数万的信徒来转山膜拜。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座传奇的雪峰,历史上有过多支高山探险队试图登上这孤高的雪峰,然而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1989年,1990年,中日两次组织联合登山队登顶,全都因为恶劣的气候无功而返。1996年,中日登山队第三次登顶,队员们长跪在山脚下发出誓死登顶的誓言,日方领队斋藤淳生甚至发下毒誓:“不再来了!”结果,这一次,17名登山队员全军覆没,全部死于雪崩,尸骨无存……
至今为止,卡瓦格博仍然是无人能够登顶神峰。
“这就是卡瓦格博……”山脚下,额尼格布大喇嘛和几名随行的喇嘛满脸崇敬的跪倒在祭坛前行五体投地大礼。
湛蓝的天际,一抹橙色的霞光缓缓浮动,此时的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威严而神圣。
在巨大的山岳面前,水靖安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气势,这直插天际的神山,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这里,是我密宗六大禁地之一。”额尼格布大喇嘛恭恭敬敬的在祭坛上献上了一杯酥油茶,从随身携带的水壶中倒出一杯酥油茶,水靖安依照喇嘛们的习俗也献了茶,据说,这能够保佑他们好运。
简单的祭祀过后,一行人开始登山,山脚下的坡度并不大,周围都是奇特的冰塔林,冰塔林中,一些冰川正在阳光下消融,冰川融水冲出的水道蓝幽幽的冰水在潺潺流淌,冰川的表面覆盖的冰渍,大多是砾石,因为这一带的山体是层状的片岩,因此冰川带来的多是片状的小石,它们在冰塔林中被冰塔上流下来的融水洗的干干净净,十分的可爱。
水靖安等人走的非常快,事实上,这一段的路程并没有什么阻碍,气候也并不是十分的恶劣,一路上真如同郊游一般,额尼格布大喇嘛甚至还向水靖安介绍周围的景色。
四周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太阳此时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在炽热的阳光照射下,冰雪开始消融,形成了成百上千的大大小小的瀑布。有的瀑布落差太大,水还没有落到底,就变成了一片水雾。
一行人爬的很快,他们在山坡上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前进着,一些普通登山者需要借助器械和绳索才能攀登上去的陡坡冰壁他们都可以一跃而上,在一些几乎九十度的冰坡上,水靖安的双手如同钢铁般插入坚硬的冰层向上攀登。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额尼格布大喇嘛望了望头顶悬着的太阳道。
“为什么这么说?”水靖安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天离头顶异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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