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范家娘子
过年了,她其实想和朱说一起过的,撇开朱说曾经的告白,以及她自己那份越绕越乱的心思,但就两人的师徒之谊,她请朱说到她家过年,本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想到两地过年风俗的差异,想到她家要接待几位朱说平日不喜的朋友,怕朱说尴尬,她甚至提都没有提。
但是,即使那样,除夕那一天,她也早早的准备了自己的拿手菜,为了怕别人知道她给朱说送年夜饭让朱说觉得尴尬,她故意挑了后半夜人们都睡下了才送;为了不让朱说有所拘束,她忍着大过年想跟朱说一起喝一杯的心情,放下食盒酒囊就匆匆下山了。
即使路上摔得跌破了脸,后来又被冻伤了,被乔戎和奶娘狠狠瞪了她几眼,而且,还是差点儿破相,只要想到朱说在除夕夜吃了她亲手做的年夜饭,李静就觉得值得了。
可是……
看着原封未动的食盒,李静张了张口,又用力咬了咬弯曲的食指。眼泪,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冲出了眼眶,从来没有一刻,李静觉得自己这般委屈?伤心?可笑?滑稽?
她的隐忍,她的付出,她的自满自得,她的沾沾自喜,朱说的告白,朱说的拒绝,一堆东西涌上心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李静从来不知道,跟一个人的距离,竟然能够如此之遥远。这种遥远所带来的心痛和手足无措,一时间,抽掉了她全部的精神和气力。
李静也从来不知道,她的心情的转换,可以如此之剧烈,如此不受自己控制,天堂和炼狱之间的转换,原来并不需要生离死别,原来并不因为家国大事。
只是几个月的隐忍付出传达不到对方身边,只是自己花心思做得年夜饭对方一口未动,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只因一个相识不到半年,对她告白却被她拒绝的朱说,她竟然感觉到了落水转生、被李家人逐出家门都丝毫没有感觉到的无望与心痛。
在李静脱力地坐在榻上,泪眼迷蒙之际,一方洗过很多遍洗得掉色和有些僵硬的汗巾附上了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着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李静抬起被泪幕弥漫的双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一个模糊的身影,面容尚且不清晰,更何况表情。
一瞬的发怔之后,李静拂开对方的手,自己随意用手背在面上抹了两下。手背碰到脸颊的伤处,疼得李静咬了咬下唇。
侧过身,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上涌翻腾的心绪,李静挤出一个笑容抬手示意朱说坐在对面。
朱说落座之后,李静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眼泪又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李静没有办法开口,朱说也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上一次流泪时,李静感谢朱说陪在身边。这一次,李静却希望朱说从她的房间消失。
可是,都这样伤心了,面对朱说,李静却说不出重话。分明被拒绝了,分明传达不到,她却仍然不想就此与朱说成为陌路。
等到李静哭得累了,抽了抽鼻子,心绪平复下来,之后,朱说起身,为李静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道:“对不起。”
李静抽了抽鼻子,端起水喝了一口,张口,声音嘶哑颤抖地开口道:“为什么?”
朱说别开眼神,轻咳了两声,低头沉思了片刻,抬目看向李静道:“我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可是,现在我的状况,却是破釜沉舟没有退路。冠冕之话我也不好在你面前说,我只怕,一旦吃了你送来的菜,就再也喝不下去每日的那一碗粥。只怕一旦吃了你送来的菜,就受不住现在清苦的生活,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为了生活得轻松一些,放弃科考,去经商或者做工。
对不起,因为我的意志不坚,而浪费了你的心意,让你伤心。”
听完朱说的话,李静的眼圈再次红了,她没能开口问出自己脑子里转了数十遍的那句话,“仅仅是一顿年夜饭,就那么伤你自尊吗?”
朱说现在的处境,不是简简单单“自尊”两个字能够承载的,里面有更多她不懂得的现实的艰辛,有更多她无法体会实实在在的压力和决心。
这一刻,李静才发现,她自以为的关心体贴,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擅自认为。她自以为了解朱说的处境,也不过是她想象的古代清贫书生的形象印象,撑死,不过是话本、小说中的张生、宁采臣之流的印象,话本里,不会提及饮食起居,不会说到一个中状元的人之前日日生活中的酸楚窘迫,压力与专注。
借居寺庙的张生,还有余裕谈情说爱,自己生活都没有保证的张生,还与崔莺莺定下终身,那种情境,果然是只有话本才有的。
在这个竞争激励,竭尽全力都可能没有机会金榜题名的时代,家中没有丝毫积蓄,过了弱冠之年不仅身无长物,还不得不丢下母亲一人在继父过世的夫家做着身份尴尬的妾室前来求学的朱说,所面临的,除了精神上的压力,也有物质上的诱惑和挑战。
他,到底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背井离乡的前来求学?
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拒绝了香喷喷的年夜饭的诱惑,独自一人饿着肚子在除夕夜秉烛夜读?
这一刻,李静觉得,自己的所有伤心和委屈不甘,在朱说实际的境遇面前,变得那么虚幻和不懂事。她自以为的用心良苦,是多么的幼稚和自我满足?
深吸了口气,用指腹抹了抹眼角,李静挺直了脊背看向朱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一直觉得自己了解你,为你着想,现在才明白,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这么长时间,我都陷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真的睁开眼睛看过你。
除了这件事,我还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给你添过不少麻烦吧,为所有我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今后,我会睁开眼睛看你。要是我又做出了什么擅自的事,让你为难了,到时你也直接拒绝就好。只是,记得跟我说清楚原因。
你不用怕说出来让我觉得尴尬,我脸皮其实很厚,当然,与厚脸皮相对应的,反应弧也很长,许多实际的问题和人情世故,我也注意不到。
哦,对了,刚才光顾着自己哭了,还没来得及跟你拜年。”
李静说着,起身躬身施礼道:“新年好,给你拜个晚年,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学业有成,早日学成,金榜题名。”
朱说扶起李静让她重新落座,抽了抽鼻子道:“新年好,谢谢你过去一年的照顾和帮助,新的一年,也有劳了。这条玉坠,不值几个钱,我想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你,希望你别嫌弃能够收下。”
朱说说着,从袖间拿出一个红布包,摊开来,递到李静面前。
翠绿的颜色,如一滴眼泪的形状,确实是成色不好又不讨吉利的玉坠,不过,李静如接受至宝一般,双手伸出去,手指颤抖着接了过来。
李静心间这场雨下得很急很大,可是,雨过之后,她的心田并没有被摧毁,反而洗刷了尘土,滋润了植物,滋养了动物,在她的心间,换来了真正生机勃勃的春天。
春日上京
大中祥符七年,三月十八,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草长莺飞,花香四溢,柳絮铺面,这样的好天气,应天府过惯了和平安逸生活的市民,哪能辜负大好春光,自是纷纷走出家门,逛逛市集,又有郊外,购物踏青,方不负这大好春光,太平盛世。
除了城中久居的市民,商旅行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活跃了起来。
不管是城南的码头还是城北的长亭,天天儿上午,都要上演几出折柳送别,把酒别离的情境。
应天府西门外的官道上,三里亭边,夹杂在众多行人与送行之人中间,有一行人格外夺目。
一来,他们的衣着,都是应天书院的学子服,虽说大宋重文,文人学子在富足安逸的应天府不属稀奇,可是,应天书院的学子,还是能让人高看一眼,更何况这个时节出现在这个方向的长亭上,必是决心参加秋试的优秀学子;
二来,几人的相貌,最扎眼的,自是身高六尺一寸,身上擦了十米之外都香味扑鼻的浓郁香粉的面白如玉,颇有几分狐狸相的少年;在他身边,比他矮出将近一尺,虽则束发正冠掩住了一头金发,但容颜瑰丽,碧瞳雪肤的番人,光华更胜几分;那个番人身边,相貌如出一辙,俊秀堪比潘安,气质一个温润,一个飒爽的双生兄弟,似乎更加夺目;另外三人,虽则一个俊秀得没有丝毫特色,一个木讷得有些腼腆,一个身形相貌无一出挑,可是,却跟其他几位亲而近之,谈笑自如,这样的组合,岂能不让人多看几眼。
那送情郎的小姑娘,看到站在亭边与家人、朋友话别的几人,目光被吸引,都忘了哭泣;那赶路的行脚商人,刚出城三里地,也要停下马车、驴子,驻足喝上几口水,跟身边的人聊聊天,然后走出好远,还要回头看上几眼;只那送儿子的母亲,专心叮嘱自己的孩子在外多加照顾自己,天冷记得加衣服,别省着钱财委屈了自己。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引起了一个小小的交通堵塞之后,那一行人,才终于与依依不舍的家人朋友话别,各自或骑马或上马车,踏上了行程。
这一行人,正是李静、朱说一行。
去年,李静和摩西一同通过了乡试,在应天府三千一百八十六名考生中考中了学究的一百零二人中,摩西排名三十三,李静排名九十七。
过去的三年,李静是真的用心学习了的,初始自学,到向朱说请教,到逐渐能够参与书院课堂上的讨论,凭着前世一直以来的学业上的优秀,参加考试之前,李静怎么着都以为,自己即便进不了前三,也绝对出不了前十。
可是,结果出来,满怀自信的她,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说李静真正的女子身份让她不能参加京城的秋试,就是可以,她这种乡试倒数的成绩,去了也丝毫没有希望。更别提参加此次秋试的,还有往年考过乡试各种因缘没有及时去京城应试的人(朱说、万麒、李让、魏纪皆属此类)。
初始,朱说说他今年要进京赶考,李静虽觉得舍不得,但却没有准备同行。
书院四年的相处,李静已经更加确定,朱说是一定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的人。
四年下来,李静眼中的朱说,也不再如四年前她初识时那样完美,他也有这样那样让李静不喜的一些小癖好,他的一些坚持,李静也不再一味地隐忍顺从。
但是,四年的时间,李静都没有给出朱说承诺,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人的相处,说是师生,少了些尊卑距离;说是朋友,多了些暧昧;说是恋人,少了不止些些的浓情。
李静是反应弧比较长的那种人,虽然有着前生的记忆,一向与朋友相处也是爽直不讳的,可是,在面对朱说时,有些本来说出来就变得很简单的事,她就是说不出口,明明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嘴唇像蚌壳一样,任凭自己用尽全部的毅力想把它撬开,却是撬不开,几次都又生生把冲到牙关的话语,或是抱怨,或是倾诉,或是喜悦,或是愤怒,统统都给咽回去。
朱说的性格,内敛稳重,四年如一日的苦读,增长了他的学识,磨练了他本就坚强的意志,同时,也让他的性情更加内敛。表白的话,他也只在初识的那一年,最初情动的时候说过。以后与李静相处,莫说有什么动作言语上的亲昵,更是日日比往日更加端方恭谨。常常,让李静觉得沉重窒闷。
至于朱说对李静的心意,他并未再表白过,即使告知李静他要进京赶考时,他既没有明确邀请她同行,也没有哪怕暗示她等待。
二十三岁的时候,朱说或许还残存着少年冲动,加上两人相识的时间,好巧不巧,正是七夕,李静又是在那一晚的花灯会上,于人群熙攘之中,独独被他找到,又在那样的氛围中,对他诉说了压在她心中十几年的心事。即使是突遭变故,身后无可凭依,处境尴尬,前路不定的朱说,在那样的氛围中,也难免动容。
动情容易牵手难,初始,朱说表白时,李静若接受了,两人之间有了哪怕仅仅是语言上的承诺,朱说心中也能有所依凭;可是,李静虽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给了他一个开放式的答复。
四年下来,李静确实因为他渐渐融入了书院的生活,不论是学问还是修养。但是,李静的身边,一直围绕着一个他觉得挤都挤不进去的圈子,李静虽不奢侈,可是,她并不抵触奢侈,富可敌国的万麒,随手送给李静的一件礼物,都胜过他这四年全部的用度花费;李静虽不轻浮,可是,或许因为作为自小作为男子教养,或许性情使然,她对他身边的人,苏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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