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书魅影+晓星孤屿完结+全部番外
江三已经委顿在地,完全没了声音,好像也没了生气。巨大的痛苦与悔恨已经汹涌地袭来,他再也无力欺骗自己。他无法反驳老妪的话,因为那些都是真的。
“其铮已经去了天山禁地,要向禁地的六位长老请辞。诗想无法阻止身为掌门的他,他却知道,如果其铮身上没了天山的武功,你根本不会善待他。他要你现在就抛弃其铮,甚至憎恨他。只有这样,其铮才能不用跟着无情无心的你离开他从小长大的天山,才不会日后受苦。”
江三在地上缩成一团,乱发遮住了一张脸,却听他沙哑细微的声音传来:“所以他假装成其铮,给我下毒,废我武功……所以,我那时恨其铮,恨不得他去死……”江三却记得,那一晚,苏诗想假扮其铮来找他时,他因为之前听苏诗想说起,其铮为了他愿意抛弃掌门之位,愿意抛下一切,随他远走,一生陪伴他、他那时是真正的开始动心了,原本只为最高武学才会激动的木讷已久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开始温暖。
那一晚也是他与其铮的第一次亲密无间的拥抱,纠缠。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强行打开其铮的身体时,他咬破了唇的隐忍表情。他那时以为那是羞涩或疼痛,到此刻他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恨,是对他的厌恶。
“苏诗想……呵,他为了给我下毒,还真是牺牲到家了……”江三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比哭声还难听。
“诗想给你下的是顷刻间便能散去全身功力的毒,那种毒药向来无往不利,多少武林高手都败在上面。却没想到你的内力竟高至如此地步,居然可以勉力压制药性,甚至最终克服了大部分毒性,让你还能时而恢复。诗想让你误以为是其铮害你,他的目标达成了,却没想到其铮竟然在长老未同意他的请辞时强行自断筋脉,拖着虚弱的身体便拿上他收拾已久的行李,去找你了。”
“下面的,你大概比我更清楚了。你拼尽全力打了其铮一掌,又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于他,便潇洒地走了。你却不知道,你那一掌,已经足以要了其铮的命。”
“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江三用被捆缚的双手狠狠抱住头,呜咽着道。
老妪冷笑一声:“不够,这哪里算够呢。其铮命悬一线时,诗想便向我请求,带他来东龙阁,借这续命晶棺吊住一口气。他要当掌门,他要修炼天山心法到最高层,只有那样,才能就回其铮的命。其铮却还在记挂着你,他说你向来仇家众多,此时武功尽废,离开天山必定九死无生。他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要诗想把你找回。他甚至逼他的哥哥假扮他,不让你知道自己差点亲手杀了他的真相。其铮啊。他根本就不相信诗想能够练到最高一层的天山心法。其铮自己根骨奇佳,却也没有突破最后一道关卡。他认定自己必死,却还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的亲哥哥,只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
江三听着老妪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耳旁,心中早已如同刀绞火烧一般,疼痛得他难以忍耐。他满脑满心满眼都是其铮的名字。其铮年轻飞扬的脸庞,可是忽而那张脸变得冷漠起来,那又不像是其铮了……
他终于明白,那是收到的书信上,点点暗红都是诗想的血;离开之后他终于明白,武功和其铮,他只想要其铮。就算其铮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为废人,他也无力去恨了,他满心的强烈渴望只有再次拥他入怀。他明白为何他回来时诗想不见了,其铮却冷漠起来。他以为是自己伤了其铮的心,换他反过来苦苦爱恋其铮三年,才又能再次拥抱他……
他狠狠地伤过深爱他的其铮,从未对他有过一天的好脸色,最后又将他一人仍在这孤独的大地深处十几年;他这些年的幸福岁月,所有的回忆中却全部都是诗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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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会如此?到如今那两个人,他一个也没有资格再说拥有。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时候要骗我?告诉我其铮在哪里,告诉我打开机关的方法,却不在当初就将所有真相都告诉我……”
老妪阴冷地一笑:“你以为我只是为其铮而来?哼,你想错了,我最重要算计的只有一个,楚、飞、扬。”
君书影把真相听得差不多了,又听到那老太婆如此的说辞,心头瞬间滑过一丝久违的阴狠。他不再隐藏气息,从洞外走了进来。
“楚飞扬,也是你能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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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有些吃惊,随即又恢复一脸阴沉,哼笑了一声道:“当初人人喊打的魔头果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连蹲墙角偷听这种下三烂的事也做得出来。”
楚云飞急道:“师祖,您怎么这么说……”
“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天山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楚云飞闭了嘴,面上却很是愤愤不平。他平日里就不大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婆婆,这时她摆明了针对君书影和楚飞扬,在他心里更是不喜了,只是出于尊敬长辈的礼貌才不愿顶撞。
君书影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对老妪的无礼也毫不在意,他袖下滑出几根银针,夹在指间,面无表情地道:“你既然算计我们,我俩不能留你在世上了。”
那老妪瞬间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袭面而来,凌厉的气息竟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力不及说她算计的可不是“你们”,她算计的只有楚飞扬而已,便感到几道锋利的银光扑面而来。
老妪凝聚起全身内力,在拐杖的端头释放,横扫身前,只听到微不可察的几声过后,她面前的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寒光冷冽的银针,在洞内昏黄的灯光下依然发散着尖锐的锋芒。
“你……你这条毒蛇……”老妪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挡下这一击已经气喘吁吁,浑身脱力。她自然看出来那些针尖上都淬上了剧毒,君书影一声不响便下手取她性命,连楚飞扬都不敢如此对她。
君书影如若未闻,一击之下没有得手也不动容,他身形一动,如移形换影般再次袭上老妪。
楚云飞这时才反映过来,急忙上前挡下,双手一拦急道:“君大哥,你……住手!”看到君书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念急转,又道:“她是天上上代掌门的夫人,又是楚大哥的师叔,你若下手,以后会又很多麻烦。”
君书影冷冷道:“让开。”
楚云飞哀求道:“我们制服她就行了,交给师父和楚大哥处置吧。”
君书影看向楚云飞身后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伛偻身形,突然挑唇一笑:“云飞,我杀了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楚云飞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待想明白他的话,眼睛又不自觉地溜向地面上的江三。
君书影也看到仍旧萎靡在地的江三,却接着笑道:“你的师父和师叔为此人白忍了十几年的苦楚,他若错杀了他们的师娘,自己又慌不择路不知去向,想必你的师父也是不会在乎的。”
楚云飞看着眼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他渴望已久的笑容,这时却只觉得冷汗岑岑。
君书影在他眼中,一直以来都如同天空中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云,他只能仰望着,时时刻刻向往着。他曾经坚定地认为君书影十恶不赦,等到亲眼见到他时却产生了微小的动摇。他身陷桎梏时竟是君书影只身前来相救。他俊雅的身形从他身旁掠过时,站定在他的身前时,他鼻端萦绕的轻淡清冷的香气仿佛经久不散,直到一点点地完全渗透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以后,他的眼光便再也难以移开了。一直以来他眼中所见的君书影,或是慵懒的,或是冷淡的,不留余地,无情无心。即便他微微笑着,也只能让人感到阵阵侵袭的冷意。
这才是君书影吧……不,所有的面貌都是他,他根本不屑伪装。只是惟有在楚飞扬面前,他才会收敛,才会平和。
楚云飞心中蓦地感到一股深深的挫败,心底深处甚至还萌生出一阵黑暗的怒意,混杂着对楚飞扬嫉妒和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悲哀,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面前的君书影,坚定地拒绝道:“君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楚大哥的安危着想,但是我相信楚大哥的能力,他能保护得了自己。我想楚大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杀了这两个人。”
君书影面色一沉,抬起一只手,指间寒光闪闪:“我再说一遍,让开。”
楚云飞心底微颤,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冷,痛彻心扉。他明白地知道,如果自己坚持不让开,君书影一定会对他出手,不会有丝毫留情。
只是因为楚飞扬,只是因为有人威胁到楚飞扬的安全。而自己阻止了他清除隐患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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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飞不由得深深吸气,摇了摇头:“不。”
君书影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出手如电,向着楚云飞袭去。
楚云飞不能让君书影过了自己,又不愿伤他,抵挡起来也是缩手缩脚,不敢使出全力,却只是纠缠着君书影,不让他有闲暇去杀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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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书影好歹顾虑着楚飞扬喝楚云飞的情义,又对苏诗想其人还算有好感,因此也没有狠下杀手,只是被楚云飞纠缠着实在恼火。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老妪渐渐向黑暗中隐去,心中一道光闪过,恨急地对楚云飞吼道:“让开!”
楚云飞只是咬紧了唇,一声不吭,却仍是寸步不让。
君书影一时发了狠,甩出一簇暗器,针尖上绿光闪闪,一看就剧毒无比。
楚云飞大惊失色,狼狈地闪躲开,看着那没入石壁的小小毒针,心里无可避免地感到了些微受伤。
眼下却容不得他伤感,君书影已经越过他,迅疾如电地向着墙角处的他的师祖袭去。
“骆婆婆小心!君大哥!”楚云飞心下焦急,大喊出声,再要出手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君书影发出的暗器隐入黑暗,楚云飞眼睁睁地看着,泄气而绝望地倒在地上。君书影走过去一看,却恶狠狠地低咒一声,扔出一件衣裳和一枝拐杖,原来那老妪竟然借着黑暗的掩饰,通过机关遁逃了。
君书影又过去拍了拍墙壁,一丝痕迹也寻不到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向洞口走去,看到倒在地上的楚云飞,忍不住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走过江三时,江三还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瘫着,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喃喃之语。君书影看得更是心下厌恶,也恶狠狠地踹了两脚,像踩一滩烂泥一样从他身上踩过去,才出了洞口,向着晶棺山洞的方向疾行而去。
楚云飞带着些庆幸,又带着些愧疚,伸手摸了摸被踢疼的地方,站起来乖乖地向着君书影的方向跟去。经过江三时,却听到他还在低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互相信任,我却要对其铮……我好恨,好恨……”
楚云飞顿时恶从胆边升,对这已然狼狈不堪的江三一通很踹,才急急地追赶君书影去了。
君书影赶到那散发着莹白光芒的山洞时,楚飞扬和苏家兄弟三人还在继续疗伤。
苏其铮的起色看上去已经好多了,不再是苍白如纸的脸色。已染上了些红晕,有了生气,容貌更显细致俊雅。他身后的苏诗想却已经面色灰败,汗湿重衣。楚飞扬虽面上没有显出什么,但他紧蹙的眉头却让君书影知道,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君书影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他总觉得那老太婆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的目标是楚飞扬,却不知道她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这样的感觉让君书影烦躁不已。
他一边警觉着周边的情况,一边走到楚飞扬身边道:“飞扬,那个老太婆对你不安好心,你快些收功,我怕她会来对你不利。”在这种情况下,楚飞扬若还要顾及苏家兄弟的性命,任他有再高的武功也是任人宰割。
楚飞扬自然不能不顾。但微微摇了摇头,却未开口。
君书影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低咒一声,只能站在楚飞扬身边,一脸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楚云飞看君书影这个模样,也不敢再有怠慢。只要不弄出人命来,师祖婆婆和君书影相比,他还是愿意相信君书影。楚云飞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警戒,护卫着楚飞扬和苏诗想兄弟三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山洞之中一直是寂静的。眼看着楚飞扬和苏诗想二人似乎已经快要完成,君书影却更加不敢放松警惕了,一双精良的眸子四下环顾,一刻不愿放松。
如果楚飞扬这时还有闲暇,必定又要取笑他如同猫儿一般。可是他现在却已到了自顾不暇的关头,他将全身所有的功力都倾尽在维持另一个生命的不灭之上,这时的他脆弱的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
但楚飞扬却完全不担心,因为身旁一直有着君书影的气息。他相信君书影,正如君书影全身心地相信着他。那是一种可以将性命交诸于对方保护的完全信任,不怀疑对方的忠诚,更不怀疑对方的能力。
楚云飞忽然能够明白了,这一路上,江三对于楚飞扬和君书影二人指间的牵绊时时流露出的奇怪情绪,那根本就是无法掩饰的嫉妒。因为他面对考验时一败涂地,而那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对与错却分隔千里。
他曾经还在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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