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家)怕你不安于室






「欸欸欸,小姐,妳的社团办聚会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要帮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啊,又不是樱樱美代子,每天无聊在路上闲晃。

「厚!三哥,你也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难道你要我被社员埋怨吗?」海恋恋的声音已然透着哭意,转变十分迅速。

本来嘛,社团干部就不是人做的工作,任何活动只要地点不好、大伙儿玩得不过瘾,通常都是干部被责备,真不知道那些人没事找事做干么?

「喔,妳被责备就不行,三哥我被责备就理所当然?」海尘安一声嗤笑,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嘴上忍不住唠叨两句。

「拜托嘛,三哥,我知道三哥最疼我、对我最好了!」

海恋恋别的或许不行,但撒娇功夫一流,打小三位兄长就吃她这一套,连海家爸妈也不例外,一一臣服在她的嗲功之下。

她扭绞着电话线,一手捏着鼻子制造哭腔,咬着下唇不让自己轻笑出声。

「噢~~」海尘安拧起眉,头痛的哀嚎了声,不到三秒钟就妥协了。「好啦好啦,找到我会通知妳啦!」

「谢谢三哥!拜拜!」海恋恋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

海尘安刚合上手机盖,才吐口气,来不及和隋义椑说上一个字,电话又响了。

「三哥,我忘了跟你说,我们这次聚会大约有二十五个人左右,你可别找太小的场地。」依旧是海恋恋,噼哩啪啦地交代着适才忘了说明的重点。

「是,我的大小姐。」海尘安深吸口气,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天花板。「二十五个人,我记住了,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应该没有了。」海恋恋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补充说明。「别找太贵的场地喔!三哥,我们才毕业没多久,没有太多钱可以办活动。」

「那就不要办了。」他也省事。

「不行啦,这是毕业后第一次的社团聚会捏,大家都好期待喔。」海恋恋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

草草打发掉海恋恋,海尘安朝隋义椑做个鬼脸,正待转身叫唤服务生来点餐,谁知手机又响了。

海尘安快抓狂了,一把掀开手机盖,对着出声筒大吼。「海、恋、恋!」

隋义椑头皮一阵麻,头一回听海尘安用这么火大的口吻乱叫,顿时有些适应不良。

「啊?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陡地,听着手机的海尘安脸色丕变,翻脸比翻书还快,涎着笑脸干笑。「不是啦,我以为是我妹妹……」

现在是发生什么事了?隋义椑瞪大了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很难适应海尘安瞬间「风云变色」的转变。

「啊?吃饭喔?」海尘安顿了下,面有难色地看了眼隋义椑。「我现在跟同事在一起……」

隋义椑泛起兴味的笑意。

海尘安何时曾出现过如此局促的表情?就他记忆所及,海尘安处理事情一向果断,与人谈话也往往是强势的一方,怎么今天是吃错药还是怎的,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他开始对手机另一头的人感到好奇了,强烈的好奇。

「呃……带他一起去喔?」海尘安翻翻白眼,朝隋义椑翘起大拇指,比向餐厅门口的方向。

隋义椑了然地点点头。

海尘安的意思约莫是要转移阵地,到一个应该会很有趣的地方用餐;对于这点,他一点异议都没有,横竖要吃饭,说不定还有好戏可看,何乐而不为呢?

「欸欸,好,我们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到,麻烦您了。」

挂上电话,海尘安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像才打完一场硬仗,神情有丝疲累。

隋义椑识趣的没有多问,和海尘安一同起身结完帐之后,两人一起去取车。

坐上车,憋了很久的海尘安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交代一些事项。「那个……等等我们去一个地方吃饭。」

「嗯。」隋义椑挑起眉,微微点了下头。

「是个长辈……见鬼了!她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海尘安烦躁地低咒了声,恼火地捶了下方向盘。

隋义椑瞠大双眼,没敢多嘴乱问,紧紧闭上嘴巴。

没办法,实在是今天的海尘安跟平日太不一样了,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谨言慎行来得安全些。

或许是察觉自己的失态,海尘安不由得深吸口气。「没事,我昨晚没睡好。」

隋义椑瞪着他,清清不断发痒的喉咙;他很想问个清楚,又怕自己多嘴会令海尘安的情绪不稳定,那可就不妙了。

毕竟他人目前在海尘安的车里,生命全操控在海尘安手上,家里还有老的小的要照顾,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出状况,哎~~人生啊人生。

车子往前开了约莫十分钟,海尘安终于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了。

「一杯,你干么不说话?」这家伙名字真怪,隋义椑,随意杯,随意来一杯;谁规定只能来一杯,两杯甘嗯厚﹝台语?br />
隋义椑睐了他一眼,有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我可以讲话吗?」

「废话!」海尘安挑起眉,神色怪异地瞪他一眼。「你今天怪怪的哦?」

阿弥陀佛,怪的人是你吧?隋义椑心里犯着嘀咕。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他叹了口气,抵不过自己强烈的好奇心。

「一个女人家里。」海尘安顺口应着,立即又改口。「不,一个女人跟一个阿婆的家里。」

隋义椑愣了下。「你女朋友?」

「见鬼了,我女朋友一堆多得数不清,你说哪一个?」海尘安低咒了声,转向驶往郊区的产业道路。

「总之到了你就知道了。」

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

隋义椑傻眼了。

不是只吃一顿饭的吗?怎么感觉起来像赴鸿门宴似的?

才将车停在一排矮房舍前面的空地,不知打哪跑出一大群人,很快地围在车子旁边对他们评头论足,仿佛在研究下一刻的菜单,直教隋义椑头皮发麻,不安地瞪了眼海尘安。

海尘安转头睨他一眼,陡地咧开嘴,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从容优雅地下车;隋义椑没法可想,也只得硬着头皮乖乖跟着下车。

霍地挤满了人群的空地排开一条走道,像摩西分开红海那般,一个老太婆出现在走道的彼端,朝着海尘安招手。

隋义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但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是配角,没敢妄动地随着海尘安行动,亦步亦趋。

「阿嬷,妳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海尘安趋上前去,嘴里说着客套话,双眼却越过老太太佝凄的身躯望向屋里,偷觑他心目中品质最优的「商品」踪迹。

元陈阿樱扯开皱巴巴的笑,领着他们走向屋内。「来来来,呷饭呷饭。」

一进屋,阵阵的饭菜香扑鼻而来,才刚进入客厅,便听见厨房传来女人的喳呼声。「阿嬷,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干么想请人吃饭啊?我都煮了八道菜,快可以拜拜了,应该够了吧?」

八道菜?!海尘安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客厅中央的餐桌上,一二三四……哇咧,真的有八个盘子外加一锅汤,这这这……准备养神猪吗?

「到底是什么客人这么慎重?」穿着围裙的元芯蓝由厨房拿着碗筷到餐桌放好,这才发现两个高大的男人杵在自家客厅,一时惊愕地瞪大双眸。「海尘安?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拔尖的嗓音足以媲美声乐女高音,教海尘安和隋义椑的耳膜一阵刺痛。

海尘安无辜地看了眼元陈阿樱,无奈地耸耸肩。「是阿嬷要我来的。」

「骗鬼啊!阿嬷怎么会有你的联络方式?」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就把他的名片丢到垃圾桶里去了,难不成阿嬷去把它翻找出来喔?

油~~脏兮兮!

「我才想问妳这个问题咧!」海尘安翻翻白眼,他很明白现在不是翻旧帐的绝佳时刻,但既然她要翻,那──那就翻吧!

「不可能啦!你威胁阿嬷?」这个元芯蓝的想象力可丰富了,以为海尘安邀约她不成,转而向阿嬷下手,心里不觉鄙视起他来。

「喂喂喂!我没这么下流好吗?」见鬼了!瞧这女人把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他想象成什么模样?真想告她以想象力污辱人格自尊,判她非得同自己签约不可!

元芯蓝老大不相信地睨着他,况且她很怀疑阿嬷会自己打电话,以前阿嬷想打电话时,都是秀花婶婆……秀花婶婆?!

「哎哟,对啦对啦,速阿樱要偶拨的啦!」

秀花婶婆正巧进到屋内,适时解除海尘安的头疼问题,身后还带了一大群「芯蓝亲卫队」。

「阿樱拿着海先生的名片来找偶,要偶帮她拨电话咩,而且速她自己跟海先生梭的溜,偶可以做证伦啦!」

海尘安得意地挑高眉毛,挑衅地斜睨元芯蓝一眼。

元芯蓝羞窘地红了小脸,直长的发几乎因羞愤而飞扬起来。

「阿嬷!妳干么请他来家里吃饭啦?」还叫她煮那么多菜,残杀她的皮肤、蹂躏她的视觉,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阿嬷请孙女婿来家里呷饭,有什么不对?」

早就闲适地坐进藤椅喝着老人茶的元陈阿樱,终于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出海尘安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一句很劲爆的话,足以将元芯蓝和海尘安同时吓死。

「我……」海尘安哑口无言,全然不晓得自己何时被冠上「孙女婿」的头衔。

天啊!他跟元芯蓝一点交情都没有,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定了下来,他怎么跟那「一大票」的女朋友交代?

「厚!阿嬷,他不是啦!妳根本没有什么孙女婿!」这下元芯蓝的脸像极了烧红的锅,不仅整张小脸胀得火红,发丝也全数竖直起来,像只随时准备扎人的刺猬。

隋义椑瞧得正有趣,兴味十足地期待着这出闹剧会如何收尾。

「偶梭速就速。」老太太也不知道哪只眼突然看上了海尘安,总之她就是认定海尘安是她的孙女婿。

「不是不是不是!」一直以来对阿嬷百依百顺的元芯蓝,反常的和元陈阿樱对呛起来。

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换作是任何人,突然莫名其妙被塞一位伴侣相伴,彼此不仅不怎么熟识,甚至看对方不怎么顺眼,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反弹,一如此刻的元芯蓝。

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紧张无限地等待剧情发展时,说时迟那时快,「扑通」一声,元陈阿樱的老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吓坏了一干小辈和一群不相干的人。

「阿、阿嬷?」元芯蓝受到的惊吓最大,从她跟着阿嬷一起生活至今,即使生活再怎么困顿,她都不曾见过坚强的阿嬷掉过一滴眼泪,怎么今天突然就……真教她心乱如麻。

她连忙坐到元陈阿樱身边,却慌乱得手足无措,双手一下举高,一下低垂,就是不知道该摆在哪边好。

「哎哟!妳别哭嘛……」连她都想哭了呢!

「芯心,这就速妳的不对了。」秀花婶婆不愧是元陈阿樱的手帕交,或多或少比元芯蓝更了解这老朋友的心事,忍不住数落起来。「阿樱也速为妳想溜,妳看看妳嘛不小了捏,好不容易带个男伦回来,啊海先生条件嘛不错啊,阿樱当然想为妳找个好归宿咩。」

「我不要啦!我要永远跟阿嬷在一起啦!」这下换元芯蓝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我要跟阿嬷在一起啦,哇~~」

这下可好了,原本只是顿稀松平常的午餐,这下搞得跟丧礼告别式似的,一家子就这么一老一小,两个全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真敦其它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更不是。

海尘安无力地看了眼隋义椑,只见隋义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摆明了不插手也没插手的余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缓步踱到藤椅前。

「阿嬷,别哭了好不好?我答应做妳的孙女婿就是了。」

元芯蓝霍地抬起头,泪眸圆瞠,惊愕地瞪着他,蠕动着唇仿佛想说些什么,却让他以眼神制止了。

「甘有影?」元陈阿樱哭哑了嗓子,粗嗄的嗓子更形低哑。

「嗯,但妳再哭我就要后悔了喔。」他像在哄小孩似的哄着元陈阿樱,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但是他常听人说老人家就跟小孩一样,或许行得通吧?「妳不哭我才做妳的孙女婿嘿!」

「喔,那偶就不哭了。」老人家破涕为笑,拉着他的手直往餐桌走。「来啦来啦,来呷饭啦!」

噢!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他竟然成功了!海尘安惊讶的感谢老天保佑。

海尘安一上桌,那些不相干的邻居们完全不用人招呼便自个儿找了位子坐下,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但他们没忘记将海尘安身边的位子留给元芯蓝,并细心地留了个空位给随行的隋义椑。

一席看似热闹的午餐正式展开,但只有两位当事人心里清楚,浅浅的乌云飘浮在他们的头顶,不散──

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

夏日的虫鸣在午后不肯稍歇的持续着,炎热的高温熏得人想困,邻居们在用过丰盛的午餐后一哄而散,有的走时甚至打着饱嗝,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