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清梦,两徘徊清穿 十三党+四爷





  皇宫是个处处讲规矩的地方,如今在这住下,就不能像以前每天都可以出宫了。关于伴读一事,我觉得自己滥竽充数得够久了,再不练练用毛笔写字,总有一天会露馅,练好了还可以给小喜和富贵写信,联系起来也方便。常大娘把布偶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富贵已经回私塾念书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苦练,一连几天毫无进展,那些字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将面前的这张团了丢在地上,鼓起勇气继续写。有人推门进来,我也没抬头,边写字边吩咐道:“莲儿,你去休息,不要打扰我。”
  元瑞给我的两个宫女都叫什么什么宜尔哈,我记不住,问了汉语意思才知道是莲花和桂花的意思,于是我就叫她们“莲儿”、“桂儿”。我还纳闷,康熙的儿女们都取了汉名,其他的满洲人怎么不跟风呢?好在这时汉语已经比较普及了,而玉筝额娘汉人的身份也为我提供了很大便利,在这里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懂“国语”。
  “怎么连宫女的名字也让你改了?”是胤祥的声音,他此时已走到书桌前。
  “叫着方便。”我用手挡着桌上的纸,“大中午的不休息,怎么跑这来了?也没个人通传一声,唬了我一跳。” 
  “就是过来看看,想着你们许是睡下了。听两个丫头说你这几天总把自己关在房里,原来是在习字!”说着他掰开我的手,抽走了我的“大作”。
  “这是你的字?!”他惊愕得眼珠都要爆出来了。
  我垂下眼睛,没吭声。
  “那二十遍《女戒》?”
  “我大哥替我抄的。”我说得理直气壮。
  他没理我,用手指蘸了砚台里的墨汁轻轻搓着,皱眉问道:“你用什么磨墨?”
  我指了指桌上的茶碗。
  “茶水?”
  “怎么了?”
  他好奇地审视了我一番,笑着摇头,“竟有你这样的人,只会读不会写,半点没个伴读的样子。”
  “我也正纳闷呢,周管事怎么偏就挑了我来?”想起他,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胤祥窃笑起来,笑得还有些得意。
  “看来真得从头教起了。”
  “嗯?什么?”
  我还没明白他说教什么从头教起,他已抽了我手上的毛笔,“罢了,今儿个别练了,这狼毫不宜初学时用,明儿给你拿支紫羊兼来。”
  第二天中午,胤祥早早来了,带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三大三小六支毛笔,一方兔形砚台,青花瓷的笔架和水钵。
  我指着那一排毛笔,问道:“拿这么多笔做什么?”
  “羊毫、狼毫、紫羊兼,一样两支,”说着,他捡了其中一支给我,“先用这个,练好了再换其他的。”
  我看看那支笔,紫红色的笔杆,光滑而细长,我在自己的房里见过,知道这叫紫竹管,紫竹产于浙江,玉筝的额娘就用的这种笔。笔杆末端刻了字,仔细看是一个“寶”字,难为那做笔的人怎么刻得上去!
  胤祥命莲儿取了井水来亲自磨墨,我心里暗爽,堂堂怡贤亲王今儿个替我磨墨!
  “笑什么!你来磨。”
  “哦。”
  我的偷笑被他抓了个正着,乖乖听话上前接过他手上的墨,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
  他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唉 ̄磨墨这般费劲!”说完,他按着我的手在砚台上慢慢转了起来,“墨要平正,重按轻推,圈大力匀。初研,水宜少,磨浓了,再加水,再磨浓。墨要磨得浓淡适宜,太浓易使笔锋胶涩难用,太淡又易透纸。”
  我用心感受他加在我手上的力道,原来磨墨也有这么多讲究。
  磨好了墨,他用笔蘸了墨汁递给我,“你先写一个字,我看看。”
  本想写个“宝”字,可是“宝”的繁体字我不会写,干脆写了“胤”字,笔画多点能遮丑嘛!
  我抬头看他,他先是气,然后又笑,最后无奈地摇头,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在说:I服了You!
  “执笔当指实、掌虚、腕平、掌竖、身正、足安。”他调整了我握笔的方式和手腕与手肘的高低,又踢了我的脚后跟,使我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再写一个。”
  我的胳膊僵直,像机器人一样写了一个“祥”字。
  他看我写完,脸都青了,抓起我的手便挥动起来,两个潇洒飘逸的字--胤祥--跃然于纸上。
  “写字要用腕力,而不是臂力。指连于腕,腕连于肘,三者相互配合,而关键在于腕力。”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像是有魔力,在他写下“寶兒”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好像就是自己在写。
  “再试试。”
  我照着写了“寶兒”,结果大受打击,泄气地看着他。
  “呵呵,习字可不是三两天的功夫,你先练习笔画,之后再写字。”
  他另换了一张纸,写了横竖撇那等笔画并一个“永”字递给我,“今儿就写这个,我明儿个再来看你。”接着,他把我之前写的那张纸折好塞进袖子。
  “拿这个做什么?”我紧张地问。
  他该不会拿去展览吧,那我的人可就丢大了!
  他居然看穿了我的想法,大笑起来,“哈哈,若不想丢丑,就好好习字,习得好了,爷就把这个还你!”
  我努嘴蹙鼻,回给他一个大大的鬼脸。
  他笑着走了,走到门口,扭头丢下一句十分狡黠的话:“往后可不能再用茶水研墨了!”
  我打算再补送一个白眼,他人已经没了,只剩下空气里清越的笑声。说实话,他的笑声很好听,干净清脆,像是透明的。
  我认真地练习那个“永”字,打算拿出高考时的决心练好毛笔字,换回我那“耻辱的记录”,结果写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再也写不下去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没事找事,好端端的,练的哪门子字啊!“养移气、居移体”,这话真是不假,来到这大半年,每天无所事事,人居然疏懒到这种地步。
  第二天,张福顺送来一个信封,“主子让奴才转告姑娘,办这事最主要静心,主子说奴才这么说姑娘自然明白。”
  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字帖,写了“人”“土”“上”“下”之类简单的字,看来胤祥还是挺给我留面子的,没告诉别人堂堂一个伴读不会写字。心里有点小感激,对张福顺也是和颜悦色,“有劳张公公了。”
  他连连摆手,谦卑地说:“奴才不敢当,姑娘叫奴才小福子就成。”
  这个小太监最多十七、八岁,长得也算白净,可怜要做太监。
  “福公公,十三阿哥怎么没来?”
  “回姑娘的话,主子随皇上巡永定河去了,特地让奴才留下听候姑娘吩咐。”
  原来去永定河了,之前倒没听他提过。
  我点了点头,“嗯,我这没什么事,公公也早些回去吧。若是有事,我差人去找你。”
  还以为胤祥会去多久,没成想五天便回来了。
  “看来进步很快嘛,已经可以写信了。”胤祥跟我打趣。
  我笑着把他迎进屋里,“哪有什么信,不过是画了几张画给富贵。”
  太监有时会出宫办差,我画了一些情侣布偶的样子托小福子给常大娘送去;另外,给了他一快玉佩让他帮我到钱庄问问我帐上有多少钱。进宫前,我和黄掌柜换了对账的玉佩和方式,给小福子的只能在钱庄查账,支取需要和另一块同时出示。让小福子到黄掌柜那查账是不可能的,并且我也不想他知道太多,所以只要每季度入到钱庄的银子出入不大,我就比较放心;而我画给黄掌柜的样子,也是一并送去富贵那,再由富贵帮我转交。
  胤祥抿了口茶,问道:“既然心心念念都是宫外的人和事,怎么偏又进宫来?” 
  微微一笑,跟着大声说道:“我呀,是想沾沾这皇宫里的贵气呢!”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这性子,是个拘不住的,在宫里恐怕闷坏了你。” 胤祥脸色有些凝重,配上他少年意气的脸庞,多少显得有些不协调。
  我低下头不做声,我想他是了解我的。
  和他相处,你很难把他看成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也许是康熙严格的教育和皇宫这样特殊的环境,使得这里的人都少年老成。我常常感到困扰,我明明比他大,在他面前却半点没有大姐的感觉,反倒常常被他嘱咐来嘱咐去的。回过头想,其实,我还比他小三百多岁呢!
  他走时,慎重交待我说:“往后有什么带给宫外的,直接给我,没得让人说你和小太监私相授受。”
  
 
                  第十五章 生日
  十月的最后一天,惠妃在畅音阁点了戏,差人过来请元瑞和元瑄去看。我很好奇后宫女人们的休闲方式,就一道跟着去了。
  惠妃、宜妃和德妃都在,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妃嫔、格格们。其实我平时蛮喜欢听戏的,什么《四郎探母》、《沙家浜》之类的,黄梅戏也喜欢。到了这才知道,原来不看字幕完全听不懂,而且唱的也不是京剧,我猜大概是昆曲吧。
  女人们听戏,总听些咿咿呀呀哼哼半天的那种,过了大半个钟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跟元瑞告了假,我看莲儿、桂儿听得起劲,也没让她们跟着,一个人往咸福宫走。
  故宫本来就大得可怕,这路更是难走。所谓难走,是因为需要绕行。就说我现在,出了畅音阁,须得从东六宫南边的苍震门进、咸和左门出,绕过东六宫,沿着乾清宫东边的甬道一路向北,杀进御花园后转西,横穿整个御花园,方才能回到咸福宫。一趟走下来,将后宫绕了小半圈,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路痴。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看着远处的黄瓦、身边的红墙,我总有种错觉,觉得这甬道永远也走不到头。
  进了御花园,我放慢了脚步,欣赏皇家花园的景色。以前每天出宫都要从御花园穿过,但都差不多是傍晚时间,从没好好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园子里没有人,走在其中清净而舒服,不像二十一世纪出门旅游,哪哪都是人,什么美景都被人挡住了。
  御花园并不大,景致却很丰富,亭台殿阁、古树奇石、轻松翠柏、繁花碧草;最有趣的,园子里的甬路都是不同颜色的卵石铺成的,组成各种人物、花鸟、山水,形态逼真、栩栩如生,让人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地上看。
  我来到养性斋前面的鹿圈,其中一只橘红色小鹿正在观察我。
  “蹄似牛非牛,头似马非马,尾似驴非驴,角似鹿非鹿”,中学课本的里话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这里喂的,竟是麋鹿!
  我看左右无人,大着胆子去摸它,它也不怕我,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湿湿痒痒的。
  “呵呵,Hello!你好啊!”
  东面相对的降雪轩前是鹤圈,有句话叫“鹤鹿同春,长寿如意”,这里就是取这个意思吧。
  我和小鹿玩了一会,打算回去,它还有点依依不舍的,不停地用脑袋蹭着我的手。平时肯定是没人和它这么玩的,但是我觉得若是被人看到总是不好。我可不打算在皇宫里出名,我只想安安分分呆到出去。
  “来日方长嘛,我有空就来看你一下,不比一看看好长时间结果被人抓住强啊!”我对着小鹿谆谆善诱。
  它好像能听懂我的话,又舔了我一下,就自己走回棚子里去了。
  绕过养性斋,才刚准备进大成左门,余光瞥见左手边有人急冲冲走过来。
  “哎呀!”来不及闪躲,硬生生被来人撞得跌坐在地上,还好已是深秋,衣服穿得厚,不然我的皮鼓可惨了。
  “狗奴才!走路没长眼吗?”头顶劈下一个尖刺的声音。
  我抬头望去,石青色的蟒服,金黄色的腰带,圆形的补子上绣着一条金色蟠龙,再向上看,一张冷毅的脸。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四贝勒!”刚才的声音从眼前这人身后响起。
  四贝勒,那不就是……未来的雍正!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愣了大概五秒钟,我一骨碌爬起来,低头跪在地上,惶恐而恭敬地说:“奴婢给四贝勒请安,贝勒爷吉祥。方才冲撞了贝勒爷,请贝勒爷恕罪。”
  我跪在那,心里不停打鼓,雍正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知道我这小命会不会就到今天了。虽说刚才是他先撞到我,不过这皇宫可不是说理的地方,多希望胤祥这会儿能从天而降。
  我低着头,等待宣判,结果他一句话也没说,带着那个太监从我身边走了。我跪在那,他的身影消失了好久,我才敢起来。直到回了咸福宫,我都还心有余悸,原来我真的很怕死。
  我乖乖呆在咸福宫里练字,有时心血来潮就跟元瑞学着绣两下,日子还是有些沉闷的,不过每次胤祯来,我就会很开心。
  “玉筝,爷送你的手笼,怎么不见你用?”胤祯似是微怒。
  “十四阿哥,奴婢拿个手炉给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