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清梦,两徘徊清穿 十三党+四爷





  “额娘……”谷梵心疼地唤了一声,声音也是哽咽。
  “主子保重身子要紧。”
  “先帝属意的是胤祯!先帝属意的是胤祯!”德妃声嘶力竭地吼着。
  我愕然地看向德妃,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眼睛睁得老大,好像是惊恐又好像是激动。她就那样瞪着我,瞪的我想要垂下头去,躲避那咄咄的凌厉的视线。
  我咬了牙,一字一顿道:“是,奴婢省得,先帝爷属意的是胤禛,皇四子胤禛。”
  “你!你!”德妃用手指着我,浑身哆嗦,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你个玉筝!你这是成心报复我是吧!你是怨我当年不让你嫁给祯儿!你忘了我祯儿是如何待你的吗?你这白眼的狼,当真是要跟了那高处的人去!”
  德妃越骂越激烈,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声音也变了调,最后她抄起谷梵手中的药碗直直砸在我身上,纵是冬日着着棉袄,我仍是感到锁骨下方那一阵闷痛。浓稠的药汁顺着衣襟沥沥拉拉流下去,月白色的袍子上印下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褐色污渍。
  这样的指责,字字都是利锥,一个字戳一个洞,流一滩血。我将心酸掩埋,昂然地抬起头,硬生生逼退眼里的泪,勇敢地和德妃对视。
  “你滚!滚!当我瞎了眼,不该召你来!”
  我向德妃磕了头,她只将脸撇向一边,看也不看我,脸上只有失望与嫌恶。
  我走出正殿,身后响起了谷梵嘲讽的声音,“姐姐当真聪慧,打小就最晓得见风转舵,这风向一变,竟是连半点情面也不顾了!”
  我的手倏地攥紧,心里疼痛,眼泪再也止不住,默默掉下来。
  谷梵,你到底是我妹妹,你以为我会害你吗?胤祯,我与他多年相交的情分,你以为我不难过吗?还有弘明,我也有份带大他,你以为我当真薄情吗?
  罢了,就让世人皆认为我炎凉吧。
  我背对着谷梵,冷冷道:“皇太后病糊涂了,不过你最好清醒点,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如今是什么世道,是谁掌管这天下,若再由着太后浑说,当心给你家爷召来祸患。”
  
  
 
                  第六十六章 兄弟(上)
  胤禛议完事后命了小太监召我过去。
  我走进西暖阁时,他正在宫女的伺候下更衣。他见到我来,冲我微微一笑,我走上前替他扣了扣子,又有宫女捧上明黄织锦白玉扣带给我。苏培盛使了个眼色,一屋子奴才便一一退了出去。我拿着那玉带束于胤禛腰间,低着头摆弄半天,却是怎么也扣不上,才想起这还是我第一次帮人扣腰带,以前连胤祥也不曾……
  我继续研究那腰带,只听得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唰地红了脸,越是着急越是扣不上。
  胤禛笑声未止,大手覆上我的手,“还是朕自己来吧。”
  我抽出了手,脸上却是更加烧。
  胤禛利索地扣上腰带,嘴里仍是笑,我转过身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去软榻边坐着。
  他跟了上来,与我对坐,笑问:“生气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这话哪像是皇帝问的。
  他起身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便坐到御案前批起折子;我拿了本书,坐在榻上随意翻看。
  地炕火龙烘得阁内暖洋洋的,熏炉中焚着龙涎香,淡白若无的轻烟上浮,带出丝丝缕缕的香气。然而那白烟飘入胤禛眉目之中却化作一团浓黑,那香气亦变得牵牵绊绊,阁内温热的气息随着胤禛眸子里的冰凉清光慢慢寒冷。
  从我进门起便感到他心事凝重,只是他不说,我便不问。这是我与他的默契,他想说的我没兴趣听,我想听的他不会告诉我。
  胤禛反剪了手立向窗边,手里还捏着一份奏折。沉默了许久,他将那奏折放在我面前的榻桌上。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冲我点点头。
  我缓缓站起,轻声对他说:“我不看,你说与我听吧。”
  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沉声道:“十四到京了。”
  我不必看那折子也知道是什么事了,那奏折上定然是胤祯--不,现在是允禵了--询问到京之后先谒梓宫还是先贺登基,摆明了要胤禛难堪,而胤禛则是淡淡回复,要他先谒梓宫。
  我点点头,又问:“我能见他吗?”
  胤禛看着我,研究着我,最后微张了嘴,说:“不行。”
  
  允禵往寿皇殿拜谒康熙灵柩,与胤禛兄弟二人如仇人见面,允禵只远远叩拜。胤禛不欲发作,上前去扶允禵,然而允禵耿直了脖子,动也不动。
  胤禛的侍卫拉锡上前拉住允禵,让他向新皇帝行跪拜之礼,允禵甩手咆哮道:“我本恭敬尽礼,拉锡这样下见的奴才,也敢对我拉拉扯扯!若我有不是,请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没有不是处,请皇上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
  胤禛当场命令削去允禵的王爵,只保留允禵最初的贝子身份。
  绿珠将打探来的消息说与我听,我的眼前出现两个身形,两个身形同样僵硬,同样僵硬的身形没在血色残阳下,血色残阳下的寿皇殿玉阶上是及浓,浓得磨不开、散去不的投影。
  呼吸并着寒冷空气也好像要凝结了。
  “姑姑,万岁爷唤您过去。”晚膳时分,养心殿那边派了太监来叫我。
  我并未开门,只淡淡吩咐绿珠,“你去吧,万岁爷问起就说我早已歇下了。”
  绿珠含笑着应声而去。
  她的心意一向是那么明显,我也想着把她调去养心殿当差,只是问过苏培盛,他说这事要胤禛做主,而胤禛一直忙,我始终没找到机会跟他提。
  沐浴过后,我躺在床尚发呆,忽然有种很虚弱的感觉,似乎是因为害怕而虚弱。
  允禵的命运急转直下,从威名远播的大将军王一落成为削爵的贝子,这样的打击,竟比允祥当年的打击来得更甚;允祥还可以东山再起,而允禵却没机会了。
  还有允禩、明蕙、允禟、允?,每个人的前路都是那么哀凉,我究竟还要目睹多少这样的惨淡?
  半睡半醒之间,有人轻抚我的眉眼,我清醒坐起,室内一片黑暗,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告诉我,侧坐在床边的人是胤禛。
  “皇上。”
  我摸索着要去点灯,他却把我轻拢在怀里,叹了口气,道:“你在怨朕?”
  我安分的囿在他怀里,小声地说:“没有。”
  他没说话,只是握着我小臂的手收得紧了。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将他的脸上郁郁的表情看得明白,说话的声音依次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累,也笑不出来,怕去了反倒给你添堵。”
  他略低了头,问道:“你还想见他吗?”
  我不知道他这么问有多少是出于真意有多少是为着试探,但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允禵了。
  我摇头,黯然道:“他怕是已将我视作仇人了。”
  胤禛把我拢得更严实,下巴枕着我的头,胡茬扎得我有些疼。
  他叹息声又起,无奈道:“筝儿,你就不能把心放开,不去管这些事吗?”
  “你们到底是嫡亲的兄弟,为着你的英明着想,别太苛责他,好吗?”我的声音失了底气,空得连我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这一次,我们的叹息同时响起,混在一处,却仍是泾渭分明,我们叹息的并不是同样的事。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着,滴漏的声音一声长过一声,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稍稍放开我,温柔地说:“亥时过半了,听说你没用晚膳,这会儿可是饿了?命人做些吃食过来吧?”
  我想了想,道:“昨儿个绿珠弄的水晶梅花糕和牛乳马蹄糕还有些,皇上也尝尝吧。”
  说着,我起身点了灯,又捧了糕点在桌上,和胤禛对坐着吃了些。
  “绿珠就是话多了些,倒是个灵巧的丫头。”我一边说,一边观察胤禛的反应。
  他略一沉思,问道:“这个绿珠可是那个不肯给弘明做通房丫头,后来被你认了侄女的那个?”
  才吃了一口的点心卡在嗓子里,我忙喝了一大口茶,将点心吞药般吞下去。思绪于一瞬间已转过千回,下一刻,我只是笑笑,问他:“今儿个还要批折子吗?” 
  “嗯,还有一些。”说着他已站了起来,“你早些安置吧。”
  我送他到门口,知道劝不住,还是说了一句,“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连日熬夜,我看今儿个索性什么也不想,早早睡下吧。”
  他展了笑眉,又牵了一下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道:“遵命。”
  那热气笼在我耳边,烘得我耳根子一阵阵的热,脸蛋也像投在沸水里,忙抽出手,转身回了里间,让他自己开门出去。
  
  除夕夜,竹儿和绿珠陪着我在房里守岁。过了这个子时便是雍正元年了,从今往后,大家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了,胤禛、允祥两个劳心劳力、殚精竭虑;允禩、允禵一党各自凄凉。
  从那次养心殿外碰到,我再没见过允祥和允禩,虽然他们几乎每天与胤禛在养心殿议事。胤禛召我去时有意错开我与他们碰面的时间,而我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们。相见不如怀念,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啊!
  
                  第六十六章 兄弟(下)
  午后的太阳透过玻璃暖暖的洒在我身上,甚是舒服。我坐在软榻上绣一方荷包,是一丛翠竹的花样,去年便绣了,本是打算给竹儿做寿礼的,只是刚绣了一半,便传来圣祖康熙驾崩的消息,之后又一直没心情,如今才又拿出来绣。
  这么些年,我绣这些玩意儿仍是没有耐性,才绣了几十针就觉得乏,伸展了一下腰身,扭头去看胤禛,他也刚看完书,正在松活筋骨,两人相视,不由得对着大笑了起来。
  笑过,他走到我跟前,拿起那荷包把玩,问道:“你何时也绣一个荷包给朕?”
  我偏着头看他,笑说:“怕是没机会了,奴婢从不绣荷包送男人。”
  “既是朕向你讨的,又有哪个敢打你?”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也自觉失言,右手拳在鼻端,清了清嗓子,说道:“朕有些饿了,传些点心来吧。”
  我点点头,走出暖阁,吩咐候在外边的绿珠去弄点心。
  不一会的功夫,宫女们便端来七、八样糕点,有金丝酥雀、翠玉豆糕、菊花佛手酥、木犀糕 、糯米凉糕 、芸豆卷 、鸽子玻璃糕……让宫女们将糕点放下,我一一布好,便服侍胤禛净手,跟着自己也洗了。
  才落座,绿珠姗姗走进暖阁,手里端了一个银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黄底绘牡丹的彩瓷碗。她在胤禛身前盈盈跪倒,娇声道:“万岁爷请用。”
  “哦?这是什么?”胤禛问道。
  我看一眼过去,瓷碗中一凝白脂一样的饮品,像是奶,又好像没那么稠,心里也是好奇。
  绿珠的声音甜美而温存,“回万岁爷,这是杏仁酪。”
  胤禛轻点了下头,我起身将那碗中试毒的小银匙取出搁在一旁,端了碗奉到胤禛跟前,他接过碗,喝了一小口。
  只听绿珠又道:“这杏仁乃是取甜杏仁以热水浸泡半日,再去皮、漂净,和着糯米带水研磨成粉,以纱布包裹滤去渣滓,将滤出的汁液煮熟,又对了奶,最后再加上西洋雪花糖而制成的,用了小半斤的杏仁才只得这一碗。”
  绿珠喋喋说了一串话,胤禛显得有些不耐烦,将那碗轻放在了榻桌上。
  绿珠见此,忙又劝道:“万岁爷日理万机……”
  “得了,办完了差事便下去吧,圣驾面前岂容你多嘴饶舌。”我出声打断绿珠,用慵懒的口气将她撵了出去。
  绿珠讪讪退下,我看着胤禛,小心道:“皇上勿怪,这丫头也是一番孝心。”
  胤禛抿嘴笑了笑,“资质平平,你怎么会认了她作侄女?”
  我在心里叹气,脸上却是陪着笑,“皇上这是怎么话说的呢?”
  胤禛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弹了弹那彩瓷碗。我瞬时会意,这杏仁酪白若凝脂,干净得如仙阁琼浆,配个白玉碗最是相得益彰,不然也是玛瑙碗,最不济也该用淡雅素气的青瓷碗,而绿珠却选了这么一个花哨的碗,只因我曾说过胤禛挺喜欢这碗。
  “碗虽选得不好,东西倒是花了心思的。”我将那杏仁酪端给胤禛,他笑着又喝了一口,便将那碗递给我,“就这么一碗,你喝吧。”
  我喝了一口,只觉清甜爽滑,齿颊生香,捧着碗问道:“皇上真是健忘,竟不记得这绿珠乃是王府旧人了吗?”
  “嗯?”胤禛挑眉看了看我,思索良久,了然一笑,遂又摇头,“不记得了。”
  我把剩下的杏仁酪一口喝干,自言自语道:“这杏仁酪到底还是竹儿弄得好喝些。”
  
  估摸着胤禛快要议事完毕了,我收拾了一下便往养心殿去,远远的就瞧见马齐、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