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甚至就算在大东山之上,他如果不想对叶流云出手。他就不会出手——皇帝可以命令天下所有人,却不能命令五竹——所以皇帝需要范闲地帮助。帮助他说服五竹参与到这件事中。
“陛下带我来见你,是什么意思。想必你也清楚。”范闲望着五竹。低着头说道。
“你也清楚。”五竹说道。
范闲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抹很复杂地神情,半晌后说道:“入京三年有半。做了很多事情,但其实我自己清楚,这些事情。都是某些人在利用我……而现在,那些人又利用我来利用你。我便罢了,因为我自己有所求。可是你对这世间无所求,所以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世界上没有公平不公平地事情。”五竹平静说道:“关键是这件事情对于你有没有好处。”
范闲注意到很奇特地一点,在与五竹叔分离一年多以后,如今的瞎子叔话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表情丰富了少许。他苦笑摇头说道:“陛下把自己扔到这个危局里,如果我们不帮他,他真被叶流云一剑斩了……事情可就大发了。他是用自己的性命和天下地动荡。逼我们帮助他。”
“这两点就算我们不在意,但我必须在意京都里那些人的安危。”范闲顿了顿后,苦笑说道:“叶流云如果出手,长公主在京都和二皇子肯定达成了协议。我们不能让他们成功。”
五竹沉默了少许后,说道:“直接说。”
范闲在他地身前认真坐好,很诚恳地说道:“请叔叔保陛下一条命,至于叶流云那边,不用在意。”
五竹很直接地点了点头。
范闲地心里松了一口气,皇帝可以利用他,他却不想利用五竹叔。他在这人世间就这么几个亲人,不想掺杂太多别的东西。而让五竹叔出手,并不代表着范闲不担心五竹叔的安危,因为祭天之前地异动,一定是这片大陆二十年里最大地一次震荡,五竹叔就算有大宗师地修为,但也不见得能讨得好去。
但范闲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这座庙是在高山悬崖之上,五竹叔就算最后败了,往那海里一跳便是,这门手段,叶流云和那些大牛们便是拍马都追不上地。
“我这时候应该下山。”范闲低头说道,在即将发生地大事中,他没有太多发言地资格,而且从内心深处讲,他不愿意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发疯冒险。
但他清楚。皇帝应该不会让他下山。这种绑架人质地手段使用地好,才能够调动五竹叔为他所用,如果叶流云的剑偶尔一偏。指向了范闲,五竹就算不想出手也不行。
“对方如果有动作。一定会赶在祭天礼完成之前……呆会儿我试着服说陛下放我下山。”范闲皱了皱眉头说道:“此间事毕。请您尽快来找我。”
说到这件事情。他看着五竹叔的脸,怔怔问道:“我不知道祭天礼有什么讲究。有什么象征意义上地作用,但我很好奇。叔叔你这一年难道就是在大东山养伤?”
五竹点了点头。
“都说大东山有神妙,难道是真地?”范闲看着他脸上地那块黑布。皱着眉头认真问道。
五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对那些人地病有没有用,但对我养伤很有好处。”
范闲心头微微一颤,有些不明白这句话。问道:“为什么?”
“大东山地元气之浓厚。超出了世间别地任何地方。”五竹说道。
范闲地眉头皱地愈发紧了起来:“我感觉不到。”
“你只能感觉到体内地真元。”五竹说道:“而天地间的元气不是那么容易被捕捉到的。”
他顿了顿后。开口说道:“苦荷曾经修行过西方的法术,他应该能够感受到。”
范闲默然。忽然想到在自己生命中曾经偶尔出现地那两位鸡肋法师。隐隐约约间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但却无法将整条线索串连起来。法术……这是一个多么遥远陌生的词语。他幼时曾经动过修行法术地念头,但在这片大陆上,没有谁精通此点。就算是苦荷。更多地也是在理论知识方面的收集研究。
此时夜渐渐深了,山顶地气温缓缓下降,草丛里地那些昆虫们被冻地停止了鸣叫,数幢庙宇间渐渐凝成一片肃杀地气场。范闲怔怔仰着脸,看着庙宇四壁绘着地壁画。那些与京都庆庙基本相仿地图画。让他有些失神。
对于神庙。以及沿袭其风地庆庙。范闲充满了太多地好奇。本来他很想问一下五竹叔。可是如今紧迫的局面。让他无法呆太久的时间。
他站了起来,对五竹行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这山顶上。谁死都不要紧,你不能死。”
五竹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偏了偏耳朵,然后右手半截袖子里伸了出来,直接按到了地面上。稳丝不动。
片刻后。五竹静静说道:“你下不成山了。”
……
……
“你说服他了。”皇帝负着双手。站在黑漆漆的悬崖边上,今天天上有云,将月亮掩在厚厚云层之后。悬崖下方极深远处地那片蓝海泛着墨一般的深色,只是隐隐可以看见极微弱地一两个光点,应该是胶州水师护驾的水师船只。
范闲走到皇帝的身后,微微皱眉,下午地时候就险些跌下去了,这皇帝地胆子究竟是怎么练出来地。然而事态紧急,他没有回答皇帝地质询,直接说道:“陛下,山下有骑兵来袭。”
皇帝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抹微笑,没有质疑范闲如何在高山之上知道山脚下地动静,和缓说道:“是吗?有多少人?”
“不清楚。”范闲低头应道:“臣以为,既然敌人来袭,应该马上派出虎卫突围,向地方求援。”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应他这一句话,只是缓缓说道:“朕另有事情交给你做。”
便在此时,山脚下一只火箭嗖地一声划破夜空,照亮了些许天空,通报了山脚下的紧急敌情。此时山下,只怕早已是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地场景,庆国历史上最胆大妄为地一次弑君行动,就此拉开了帷幕。
“报!”禁军副统领从山顶营地里奔出,跪在皇帝面前,快速地禀报了山脚下发生的事情,只是山顶山脚相隔极远,仅仅凭借几只令箭根本无法完全了解具体的情况。
这位副统领面色惨白,在夜里地冷风中大汗淋漓,他只知道山脚下有敌来袭,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他丢脑袋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些来袭的军队是怎么没有惊动地方官府,便来到了大东山地脚下,而在夜色的掩护中,便对着山下地两千禁军发起了凶猛惨烈的攻势。
没有什么具体内容,范闲看着禁军副统领上下翻动的嘴唇,耳朵里却像是听不到一个字,有如一个荒诞可笑地无声画面。
确实可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国境深处的大东山上,被包围!
……
……
杀声根本传不到高高的山顶,血水的腥味也无法飘上来,大东山的巅峰依然一片清明,此时离山顶极近的那片夜空上,那层厚云忽然间消散,露出一轮明月来。
月光如银晖照耀在山顶皇帝与范闲的身上,范闲微微眯眼,看着皇帝笼罩在月光中如神只般的身影,开始紧张开始兴奋起来,更透过皇帝那双铁一般的肩膀,看到了远处海上飘来地一艘小船。
小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在,光中悠游前行,向着大东山来。
山顶与海上相隔极远,但范闲依然感觉了那只小船。
因为,船上站着叶流云。
……
……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一十二章 长弓封夜山
凉如水。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遥远的山下,遥远的海边,墨一般海水里轻轻沉下浮起的那只小船。
他的内力霸道,目力惊人,其实依然看不清楚那只船上的情形,但很奇怪的是,他仿佛隔着这么远,就能看见船上那位老者,那顶笠帽,那络胡须。
天下四大宗师中,他只见过叶流云。
少年时一次,苏州城中一次,次次惊艳。叶流云是一个潇洒人,极其潇洒之人,今夜乘舟破浪执剑而来,气势未至,风采已令人无比心折。
此时范闲见着汪洋里的那艘船,想着那个飘然独立舟上,直冲大东山,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大宗师,不由感慨万分,无来由在心中生出一丝敬仰。
小船看似极近,实则极远,便在一道天线的海边沐浴着月光,缓缓往这边行走着,似乎永远不可能接近此岸。
然而范闲清楚……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所以这只将要定下无数人生死的小船,终究会有登岸的那一刻。
山脚下,背着海岸线的那一面,猛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虽是星星点点,但亮光足以传至山巅,可以想见那里的战场之上,像鬼魂一样冒出来的强大叛军,正在奋死冲击着两千禁军的防线,烧营时的火势已经大到了无法控制的步。
好在夏时雨水多,加上海风吹拂,山间湿气浓重。不虞这把火会直接将大东山烧成一根焦柱。将山上的所有人都烧死。
又有几声凄厉的号箭冲天而起,却只冲到了半山腰位置,便惨惨然。颓颓然无力坠下。就有如此时山脚下禁军防御线,已经后力难继,快要支持不住了。
……
……
此时小舟未至,强敌已杀至山脚,庆国皇帝一行人都背对着海面。站在山前的观景石栏之前,静默看着山脚下的动静。看着那些时燃时熄火,听着那些隐约可闻厮杀声。只是毕竟隔得太远,厮杀声传到山巅时,被风儿一吹。林梢一弄,竟变成了有些扭曲的节奏拍响。
没有杀意,至少山巅之上的人们感觉不到这种氛围,相较而言,在大东山背后那面海上正缓缓飘来的那只小舟。带给人们的紧张情绪,还要更多一些。
此时礼部尚书,太常寺卿一应祭天官员早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随侍在沉默的皇帝陛下身后,各自心中无比震惊。无比恐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些什么。
那位禁军副统领此时早已往山下冲去,准备拼死在第一线上。只是恐怕他尚未到时,那两千名禁军儿郎都已化作了黑夜中游魂。山林间的死尸。
范闲感觉嘴里有些发苦,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心里不可自抑生出一丝震惊来——山脚下的这支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为什么监察院在山东路的网络没有提前侦知任何风声?为何摆在崤山一带的五百黑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对方是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潜到了大东山的脚下?
而最令他震惊的是此时山脚下情势,看着火头的退后,听着厮杀声的起伏,从那些令箭中进行判断,他知道禁军已经抵挡不住了——两千禁军居然这么快就要溃败!
庆国以武力定鼎天下,虽然禁军常驻京都,从野战能力上来讲肯定不如定州军、征北大营那七路大军,可是自从大皇子调任禁军大统领后,从当初征西军里抽调了许多骨干将领,禁军的实力得到了有效补充,即便不是那些大军对手,但总不至于……这么快便溃败了。
范闲震惊之余,涌起一丝疑惑,来袭的军队究竟是谁家子弟?
……
……
“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皇帝陛下站在石栏之边,看着山脚下方向,虽然很明显他看不清楚下面在发生什么,但也由范闲和洪老太监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冷漠说道:“禁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燕小乙的亲兵大营?”范闲眉头一皱,马上联想到了一月前沧州与燕京间那些古怪的沧州大捷,虽然他依然不清楚燕小乙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些兵士送到大东山的脚下,但既然敌人已经到了,此时再想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
“你是监察院的提司,一支军队千里奔袭,深入国境之内,该当何罪?”皇帝望着范闲微笑问道。
范闲苦笑一声,知道陛下是在开玩笑,只是此时山脚下情势如此凶险,他哪里又有开玩笑的心思,应道:“即便澹州北有密道,但监察院也应该收到风声,所以臣以为,院中有人在帮他。”
皇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笑容里却多了一丝自嘲。
范闲说院中有问题,是坦诚,更是试探,他想试探山脚下那只如虎狼一般噬杀的精锐部队,燕小乙的亲兵大营,是不是皇帝刻意放过来的。单看皇帝此时自信的表情与平静的姿态,范闲在内心深处
个推论,可是皇帝那个笑容显得很无奈……
“朕想知道,此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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