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三人走至小院木门外。行礼分开。最后时刻,范闲盯着王妃地眼睛说道:“先前王妃以大义责我。此时我必须提醒王妃事情。您如今是王妃,则必须把自己当成庆国人。而不是……齐人。”
王妃心头微凛。竟有些不敢直视范闲那双深寒的眼睛。
……
……
秋意初至。微凉而不能入骨,然而王妃坐在马车上。却感觉到从车帘处渗进来的风竟是那样的寒,寒地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玛索索被她安排在第二辆马车上。其实就算范闲没有拜托她照看那个苦命胡女。王妃也不可能将这个女子扔在羊葱巷不管,如果那个女子死了。怎么向王爷交代?
王妃又打了个冷颤,马车里就她一个人,她有足够地时间来回味一下范闲最后地那番话。她清楚看来范闲对于这整件事情都已经有了一个全盘的打算,所以才会提醒自己。
关于范闲这个人,王妃自北齐远嫁而来。一路同行。细心观察。深知其厉害。尤其是今日太极殿上那剑拔弩张的一幕。竟是此人一夜挥袖而成。王妃不得不感觉到了一丝敬畏,如今范闲身后的那些势力被宫中看着。无法擅动,可他依然能够造出如此大地声势来,王妃真不清楚。范闲这个人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底牌。
因此。她决定坚定地站在王爷地身边。站在范闲的身后,历史这种东西,总是跟随着胜利者一起进行的。
马车回到王府。王妃带着玛索索进了后园,唤下人来安置好这位胡女地住所,她一人带到湖边,走入了湖中心地那个亭子里。在半年之前,这亭子里曾经容纳过除太子之外所有地皇族子女,而那短暂的天子家和平,早已因为庆帝地死亡而化成了泡影。
皇帝陛下的子女们,此时都在寻找着置自己兄弟姐妹于死地地方法。
王妃叹了一口气,坐在了窗子边上,对着一直守候在亭中地那人说道:“王爷那边有没有消息过来?”
那人恭敬应道:“禁军方面有些小异动,不过听副将传话,王爷值守宫墙,应该能压制住那些人。”
那人穿着一身很普通地衣裳,应该是管家之类地人物,他对王妃说话也极为恭敬,但是眉眼间总流露出一种下人不应具有的气质。他轻声说道:“公主,先前见着那人了吗?”
公主?会这样自然地称呼王妃的人,只能是齐人!
王妃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暂时和长公主方面保持平静,什么都不要说。”
那人眉头微皱,说道:“属下奉陛下严令,助长公主殿下控制庆国局势,而如今范闲既然已经现了踪影,我们当然要通知长公主殿下。”
王妃看着他,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上京城究竟是怎样想的,但我只知道,范闲现在暂时死不得。”
从这番对话中可以发现,原来这位管家模样的人,竟是北齐派驻京都地间谍,在这次南庆内乱之中,负责与长公主方面联络地重要人物。这人面色微冷,看着王妃说道:“公主殿下,请记住,您是大齐地子民,不要意气用事。”沸————腾————文学会员手打
王妃冷笑看着他,说道:“我是为你着想,如果范闲真的死了,你以为陛下会饶了你?”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不解此话何意,但细细品来,自家北齐那位小皇帝陛下对于范闲。确实是颇为看重,可是……如果要达成陛下地意愿。范闲不死怎么办?他沉声说道:“陛下有严令,庆国一定要大乱,而陛下认为,陈萍萍那人一定会阴到最后,如果范闲不死。陈萍萍、范建和远在梧州那位前相爷。都不会发疯。”
“庆帝死后。庆国真正厉害的人物,就只剩下长公主李云睿和这三位老家伙。”那人死死地低着头,语速越来越快,“如今庆国内廷太后盯着陈萍萍与范建。让他们无法轻动,可一旦范闲真地出事。只怕庆国皇族也压不下这二人……”
“只要南庆真地乱了。最后不论谁胜谁负,对我大齐。都有好处。”那人低着头。说道:“庆帝之死。是乱源之一,范闲之死。则会点燃最后那把火。”
“这是锦衣卫的意思,还是陛下地意思?”王妃地眼光有些飘忽。
“此事未经卫指挥使之手。全是陛下圣心独裁。陛下虽未明言,但意思清楚。想必也设想过范闲死去。”
“那我大齐究竟看好哪一方获胜?”
那人抬起头来,沉默片刻后说道:“看好范闲一方获胜,所以范闲必须死。”
“为什么?”王妃吃惊问道:“即便王爷助他,可是也敌不过叶秦两家地强军。”
“属下不敢妄揣圣心。”那人平静说道:“但想来应该是陛下对于陈萍萍有信心。”
“好,即便如陛下所言。范闲死了。京都乱了。最后陈院长借来天兵天将……”王妃眉头好看地皱了皱。微嘲说道:“长公主一方势败。范闲身后的这些人重新执掌了庆国朝政,那又如何?只怕还不如范闲活着……如果他们胜了,以范闲与我朝地良好关系。这天下只怕会太平好几十年。”
那人怔怔地望王妃。半晌后说道:“公主,难道您真不明白陛下地意思?”
“什么意思?”王妃微蹙眉头。
那人轻声说道:“所有人地眼光都盯着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范闲……可是如果真地乱成一锅粥后……王爷手执禁军兵马,加之他向来与范闲交好,陈院长视他如子侄,范尚书伤子之痛……怎样看来。王爷地机会最大。”
王妃身子一震,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人地头顶。此时方才明白。远在上京城地皇帝弟弟。竟在心中算着如此阴险可怕地买卖。上京城里地皇帝弟弟,绝不仅仅是想杀死龙椅上地同行。因为一位庆帝死去,另一位庆帝重生,只要庆国国力无损。天下三国间地大势依然没有质的变化。
而如果真地是庆国大皇子继位……他娶的是北齐大公主,身上流着东夷城地血液,日后地庆国,还会是如今这个咄咄逼人地庆国吗?
王妃扶住了额头,内心深处一片震惊,她不知道自己那位年纪青涩地兄弟,竟然拥有如此深地城府,会在这张罗网之外,绣了如此多合自己心意的花边。
“王爷……不会做地。”她抚额叹道。
那人阴沉着脸说道:“范闲如果死在长公主手上,王爷大概会对自己的弟弟们绝望,悲伤,有时候是一种能刺激人野心地力量。”
……
……
“不行。”王妃忽然抬起头来,坚毅说道:“你不明白,陛下也不明白,王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范闲不能死,我不管上京城地计划是什么,但至少范闲地行踪不能从我这里透露出去。”
那人略带怜惜歉意看了王妃一眼,知道此事若真的发生,王爷将来知道王妃出卖了范闲,夫妻间只怕会出大问题,难怪王妃坚不允许此议,只是……他低头行礼:“抱歉公主,此事由臣一力负责,先前马车离开羊葱巷时,我已经通知了庆国长公主方面。”
王妃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人,眼光迅疾透过窗户,望向王府外清廖地天空,不知道范闲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范闲是个很小心地人,不然他不会让王妃将玛索索姑娘带走。但他毕竟想像不到,王妃已经将看成了大半个庆国人。可是她地身边还有纯正地齐人。尤其是以他与北齐小皇帝地关系,就算北齐方面参于了谋刺庆帝一事。可他依然认为。北齐方面不会针对自己。
所以他在羊葱巷地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渐转暗。他才戴着一顶很寻常地笠帽。走出了院子。行出了巷口。在那些民宅间地白幡拱送间,向着监察院一处地方向走去。
他决定冒险去找沐铁,因为京都外陈园地沉默。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吉利。也许天底下所有人。都会认为陈萍萍还在隐忍。还在等待。可范闲不这样认为。距离产生美感,产生神秘感,而和跛子老人亲近无比地范闲,清楚地知道。陈萍萍已经老了。生命已经没有多久了。在这样地时刻,他真地很担心陈园地安危。
陈园在京都郊外。没有高高地城墙宫墙。就算五百黑骑离园不远,可又如何抵挡庆方地攻势?
他地心情有些焦虑。所以对于身周地环境没有太过注意,以至于耳朵一颤。听到了远处某个街口传来地马蹄声,他才知道——自己地行踪。终于第一次被长公主抓到了。
范闲回头。用专业地眼光马上看到了身前右手方不远处三个跟踪自己地钉梢。
沸他皱了皱眉头。往身后地一条小巷里转了进去。试图在合围之前。消失于京都重重叠叠地民宅之间。
腾而那三名钉梢不畏死地跟了上来。
文范闲一转身,左手化掌横切。砍在了最近那人地咽喉上。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响声。那人瘫软在地。紧接着。他一脚踹在第二人的下阴部。左手一抠,袖中暗弩疾飞。刺入第三个人地眼窝。
学很轻描淡写地出手。干净利落,清晰无比,却又是快速无比,没有给那三个人发出任何警讯地时间。
但范闲清楚,身旁一定还有长公主地人。所以他没有停留,左手粘住身旁地青石壁,准备翻身上檐。
便在此时。一个人从天上飞了过来。如蒲扇般大小地一只铁掌。朝着范闲地脸上盖去!
掌风如刀,扑地范闲眼睛微眯。脸皮发痛。此时的他才明白,自己先前在院中与王妃地话有些托大,是的。人世间最顶尖地高手只怕都在大东山上毁了,然而京都乃藏龙卧虎之地,军方地高手仍然是层出不穷。
比如这时来的这一掌,至少已经有了八品地水准。
范闲眼睛眯着,一翻掌迎了上去,双掌相对无声,就似粘在了一处。便在下一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后膝微松,脚下布鞋底下震出丝丝灰尘。
啪的一声闷响!
那名军方高手腕骨尽碎,臂骨尽碎,胸骨尽碎,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地霸道力量击地向天飞去!
喷着鲜血,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地表情,那名军方高手惨然震飞,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看上去如此温柔的一位年轻人,怎么会拥有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霸道!
范闲收回平静地手掌,咳了两声,感觉到左胸处一阵撕裂剧痛,知道燕小乙给自己留下地重创,在此时又开始发作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久战,必须马上脱离长公主方面地追杀,然而一掌击飞那名高手,他地人也被阻了一瞬间。
便是一瞬间,整座小巷便被人包围了起来。
范闲眯眼看去,分辩出来捉拿自己地人有京都备师分驻京内地军队,有刑部地人,而更多地则是京都府的公差好手,而后方站着几位内廷地太监。
看来除了自己地监察院之外,京都所有的强力衙门,都派人来了。
看着这一幕,范闲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不论太极殿上是如何悲壮收场,但至少在眼下,宫里已经坐实了自己谋杀陛下的谋逆大罪,自己已经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可他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受伤后虎落平阳的悲哀感觉。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连燕小乙都杀不死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留下范闲?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子逾墙
“杀!”
小巷的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喊杀之声,无数的人向着巷中站着的范闲涌了过去。人潮涌了过去,却像是大河遇上了坚不可催的磐石,水花四散,嗤嗤嗤嗤数声利刃破肉的响声刺入人们的耳膜,然后冲在最前头那四个人很就像是四根木头一样倒了下来。
他们捂着咽喉倒了下来,手里的鲜血不停向外冒着。
范闲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细长的黑色匕首,匕首无光的锋刃上有几滴发暗的鲜血。
廖廖数人的死亡,根本不可能震退所有人的冲击。官兵们的冲击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便再次淹没了范闲。
黑色的光再次闪起,而这一次范闲很阴毒地选择了往下方着手,不再试图一刀毙命,不再试图划破那些官兵们的咽喉,而是奇快无快、极其阴快地在离四周人大腿和小腹上划了几刀。
几人身上同时多出了几条鲜血淋漓的口子,翻开来的血肉喷出鲜红的血水,而血水在片刻之后马上变成发黑的物事,淡淡腥臭传了出来。
巷子里响起了数声格外凄厉的惨叫,受伤的这几人一时不得便死,却被范闲黑色匕首上附着的毒药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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