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范闲没有再望这妇幼三人,没有耽搁一丝时间,直接朝着偏殿的门口走去。
这个门口不是通往宫外,而是通往前殿!
是的,如果闯出宫不容易,那就不如往宫里闯。门,全无先兆的,这扇木门就像纸做的一般,被无数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破碎开来,漫天飞舞!
木屑未落,范闲的手掌已经与一名太监的手掌粘在了一处。范闲闷哼一声,真气全数冲了过去,只是一掌之交,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名太监的厉害,内廷侍卫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洪老太监调教出来的徒子徒孙,果然不是吃素的。
太监的五官迸的一声流出鲜血来,体内被霸道的真气冲伐着,根本敌不住,然而他的任务只是拖住范闲一刻,务必让前殿的高手和太后老祖宗做好准备。
范闲没有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
双掌间烟尘一绽,毒雾直逼那名武艺高强的太监面目。
太监面色一变。
范闲右手一震,长剑嗡嗡作响,从自己的肩膀高处横削了过去。这便是实力上的差距,那名太监在霸道真气与毒烟的齐攻下,根本没有余力再作反应,只好看着那抹亮光从自己的眼帘中闪过。翻,将天子剑纳入袖中,没有再看这名太监高手一眼。双膝微蹲,整个人便如巨鸟投林般撞了过去。
他没有撞向那条不知有多少高手涌来的道路,而是直接撞向了侧殿地墙壁!
轰隆一声巨响,木砖结构的墙壁,竟被他硬生生地撞出一个大洞。范闲没有理会后方三人的安危。直接从那个大洞里掠了进去。
而此时。那名僵立在门口的太监高手,脖颈处咯噔一声,从中断绝,血淋淋的头颅掉了下来!
宜贵嫔母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宁才人沉着脸,提着范闲给他地黑色匕首。牵着这对受惊后地母子,沿着那个大洞走了进去。她猜到范闲为什么如此惶急,为什么要撞破大洞进入前殿,她也清楚,在范闲没有控制住局势之前,这三人的安危,就全数寄托在自己手中的匕首上。
突击需要的是什么?便是如闪电一般快速,如平地风雷一般令人意想不到。范闲今夜的行动。十分完美地贯彻了这个宗旨,从入后宫开始。到被侍卫们发现后,他以及他属下们地速度骤然提速。像阵狂风似地在后宫里卷着。
他踏上石栏。拍碎金瓦,落入殿中。击毙众人,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如果从侍卫们的第一声喊开始计算,他只花了十余击掌的时间,便成功地杀入了含光殿的核心宫宇。
真真是闪电般的速度,不止敌人反应不过来,甚至范闲也没有留给自己任何思考判断的时间,他依凭的是数年来对皇宫的情报收集,凭借地是宫中的眼线,凭借地灵敏超乎常人的超常直觉,就这样杀了进去!
当然,这次行动最依靠于他往日最为欠缺地勇气,置之死地而后生地狂妄气焰!
当范闲以最快的速度杀入含光殿时,跟随着他地五六十名六处剑手,也于黑暗之中,散成扇形,向着含光殿围了过来。只是这些人的速度都刻意压制着,此时恰恰好抵达了含光殿的外围。
范闲算的极准,虽说有些低估了后宫护卫力量的反应速度,可这五六十名六处剑手,恰好抵挡住了以极快速度赶来的大内侍卫。
监察院的剑手,精于黑暗之中杀人,而大内侍卫,则是庆国个人武力中的精锐,虽然远远及不上范建暗中替皇家训练的长刀虎卫,然而武力依然十分强悍。
含光殿外,厮杀四起,一瞬间,刀剑相交,不知道多少人被杀死,多少鲜血喷出。不过数息时间,数十名黑衣剑手构筑的圈线,便被压迫的往含光殿方向退了不少距离。
但如果仔细观察,应该可以看出这些剑手的退并不是被动,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虽然看似被侍卫们杀的节节败退,可是也将圈线收小,将含光殿正殿紧紧地围了起来。
防御圈越小,反弹之力越大,场间已经有很多人倒下,而那些黑衣的刺客们,却也是阻住了含光殿的正门,如果里面的人想逃出来,难度极大。
而且不要忘记,此时的含光殿内并不平静。
这正是范闲拟定的四面乱流而围,中心开花的战术。监察院的忠心下属们凭借着黑暗,与人数越来越多的大内侍卫周旋,而在整座皇宫的中枢,含光殿内,却要开出一朵鲜艳而毒辣的花来。
这朵花一定要捏在范闲的手指间。卫与内廷高手们的反应极为神速,然而宫中贵人们却没有这种能力。含光殿的老嬷嬷们睁开迷糊的双眼,无声地咒骂了几句,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腿脚灵活的小宫女听着床上的咳喇声,赶紧爬了起来,将床上那位庆国实际上的女主人扶了起来。
太后这几天一直在头痛,额际上捆着一根黄色的丝线,她有些疲惫地斜倚在宫女的怀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老年人的耳力并不好,所以没有听见侧殿房顶被范闲撞破时发出地巨响。也没有听见范闲于须臾间连杀八人的声音。但这位老妇人长年居于宫中,不知看过了多少狂风巨浪,在政治于阴谋间的浸淫,令她立刻警醒过来。
她的瞳中闪过一道寒芒,猛地从宫女的怀中坐起。厉声喝道:“关宫门!全部地人退进来!”
太后老祖宗地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既然猜到宫中有乱,她第一时间内,便要集中自己所有的武力,包围在自己的身边。她知道自己的份量,敌人既然入宫。自然自己是第一目标。
如此反应,就和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死讯时一样,简单而精确,不得不令人佩服。
只是今夜她注定要失望,因为在她收拢力量之前,已经有一个人杀到了含光殿的中腹之中!
就在殿外侍卫与六处剑手第一次交锋声音响起时,含光殿地侧后方墙壁,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砖木乱飞。一个空洞骤然出现,而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从这个洞中飞了出来,如一条行走于夜晚中的苍龙。瞬息间掠过半空。直扑太后的凤床!
屋与屋之间最近的距离,不是门与门间的距离。而是墙——两个房间看似极远,有时候往往只是半尺厚的墙壁之隔,只要穿墙而过,天涯便如咫尺。只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像范闲这样,可以将霸道的先天真气运至全身,又用天一道地纯正心法护住心脉,以防被霸道真气反噬,从而将自己变成一个大铁锤,直接将厚厚的墙墙撞碎!
一身黑衣地范闲挟风雷之势,向着皇太后扑了过来!
一路经过,空气中发出撕裂般的凄厉叫声,可想而见他地速度已经被提升到何等恐怖地程度。
由墙上的破洞而至皇太后坐着地床,有四丈距离。
在这条路线上,只是是擦着范闲衣袂边缘的老嬷嬷或宫女,都被他身上每一细微处都挟着的霸道真气震倒在地!衣衫不整,鲜血狂奔地震倒!
便在此时,一直停留太后宫中的太监高手们终于发动了,四声暴喝!四枝干枯的手掌,向着快速前突的范闲身体上抓了过去,如老树开花,要缚那林中巨龙!
四只干枯老迈的手掌中,不知挟杂着多少年才能练就的纯正真气,太后安坐宫中,如果没有自己强大的武力守护,怎么敢用宁才人的性命,去威胁手握重兵的大皇子?
在听到墙壁如纸一般撕开的声音后,太后已经扭过头来,恰好看着这一幕,她的眼神冰冷,满是信心,似乎此时像天神一样的范闲,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范闲没有减速,但是他身上所挟带的气势,却在这一瞬间,变得一丝全无,整个人在半空中,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
他的身体还在飞掠,但他身体上的霸道真气气息,全部敛了进去,整个人显得柔顺至极,平伏至极,幽宁至极。
由极霸道而极温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竟会在一瞬间,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四名厉害的太监高手眼瞳微缩,心中觉得十分骇异,在他们的一生中,不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谁,能够将这样两种性质冲突十分严重的真气练到巅峰。
而且这两种真气法门,明显都是世间最顶尖的绝学然震惊,但手下却没有放缓,而且信心也没有丧失,这是洪公公所统领的内廷高手中的四位强者,一直以为便是负责保护太后的安全。
他们认为,范闲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无视自己这四人的联手一击。
是的,范闲不是大宗师,但他是整个天下小身法第二快的那个人,当年在草甸之上,海棠的剑尖都刺不中他翻滚的身体,更何况如今心性已有改变,将两种真气渐渐融合贯通的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五竹。
范闲的身体在空中忽然缩了起来,左膝一抬,右肩一扭,身体颤抖着,于半空无可借力处中,异常神妙地偏转了自己的身体。
便是颤了一刹那,偏了少许方位。
第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范闲的右肩,却像是抓到了一团云,浑不着力。
第二只枯瘦的手抓住了范闲的左臂,却是抓到了他阴险藏于袖中的剑锋,剑锋裂袖而出,在那只蕴藏着精纯真气的手掌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露出内里的白骨,鲜血被真气一激,全数喷出,淋的范闲半片身子都是血色。
第三只枯瘦的手抓住了范闲的右膝,撕下一片衣衫。
第四只枯瘦的手却……落空了,只抓住了范闲的一只鞋!太后的瞳中闪过一丝寒意,寒意未退时,已耀出一抹寒光!
如一阵风至,范闲左手中的剑,已经搁在了太后的颈上。
鲜血从范闲破开的袖子上滴落下来,滴在太后的衣裳上,滴在太后的脸上。
范闲脸色惨白,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半片身体的黑衣都浸在血水中,终究是被那四名太监所伤,但他的眼神依然无比坚定,用冰凉的剑锋冷却着含光殿内所有人的心。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四十章 皇城内外尽杀声
含光殿正殿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都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这一幕场景,除了鲜血滴落床上所发出的啪啪轻响,没有一丝声音。
鲜血从范闲的衣上剑上滑落,顺着太后的耳垂,打湿了老妇人半片脸颊,渐渐渗入衣裳之中。
那柄耀着寒光的剑,异常稳定而冷酷地搁在太后的脖子上。
这是庆国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刺客能够杀入到皇宫的深处,第一次有人可以把剑刃搁在太后的脖子上。
包括那几位高手太监在内的所有人都震住了,眼睁睁看着范闲挟持着太后,不知该如何办。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殿外传出警讯,到范闲如杀神天降,直突凤床,控住太后,不过是数息时间。
先前在侧殿处,范闲未撞墙壁,却是先行选择了木门,与那名太监高手对了一掌,一剑斩其头颅,成功地让内廷的高手们将注意力投注到了侧殿通向正殿的长廊中,然而他却是……直接从墙后撞了过来!如此出人意料,甘冒奇险,硬抗四名老太监出手,才有了此刻的成功。
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有这样快的反应和决断,不能不说,范闲今夜的行动,实在是很强悍。而且震惊看着这幕的众人,不知为何,从心底产生了一股寒意,似乎范闲随时敢将长剑一拉,让太后送命!
范闲的表情太平静,太冷漠,就像他剑下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可以影响天下大势的太后娘娘!
……
……
“传旨让外面的侍卫住手。”
殿内一片死一般地安静。却衬得殿外地厮杀惨呼之声愈发明亮。突宫地六处剑手还在和大内侍卫缠杀着。
范闲将太后制于剑下后。没有丝毫迟缓。便微微屈下右膝,将自己地身体小心翼翼地藏在太后的身后。长剑反肘,架在太后地肩上。凑在太后染的血红地脸颊旁轻声说道。
话语很平静,但透着股不容许人出言反驳的力量。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如果太后不下?外面地侍卫和殿中地太监高手们住手。范闲或许真地会动剑。
然而……太后毕竟不是普通人。
这位庆国太后。当年还是诚王妃地时候。便经历了多年朝不保夕地日子。心性之诚稳。不是一般普通地老妇人。而后来又做了数十年地皇后太后。深居宫中。自有一份威严与强大地自信在心中。
太后转过脸来,冷漠地望着范闲,花白地头发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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