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此行商队,应该算是整个秋天里最大的一批商队,所以王帐的招待十分用
但是范闲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古怪,西胡人的态度似乎好的有些过头了,难道那个松芝仙令,真的对王帐有如此深远的影响?
略用了些吃食,范闲揉揉肚子,走出了帐蓬,走到了月牙海旁的草甸之上,眯眼看着四周的景致。他现在的身份是商人,除了王帐近处不能窥探之外,西胡并不禁止这些中原商人闲逛——草原上没有人认识他,所以安全根本不用担心,心情也自然轻快起来。
“天苍苍,野茫茫……”
只来得及说了六个字,便被身边的一声叫好打扰,范闲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快步地走到自己身边,急匆匆地叫着好。
“我只说了六个字,哪里好了?”范闲微笑看着这个中原人模样的年轻人,眼睛却下意识里瞥了不远处的王帐大蓬一眼,他先前在草甸上,便是看见这个年轻人,是从王帐里走出来的。
第七卷 天子 第八章 单于
范闲看着那个年轻人笑了笑,只是被笑容掩藏极深的心思,却没有让这个年轻人发现。他在草甸上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看着这个年轻人从王帐里走了出来,等着这个年轻人渐渐靠近这片草甸,才说出那六个字。
他要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搭讪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这位从王帐里走出来的年轻人,一定很想和中原来的商人说会儿话。而搭话的手段,是范闲最擅长的一项功夫,想当年北齐圣女海棠,最终也是败在他的口舌功夫之下,更何况是这位年轻人。
“当然好。”那名年轻人呵呵笑着,说道:“虽然只是六个字,但草原气势顿时被这六个字逼了出来。”
这是借口,这是在草原上寂寞已久,急需要与中原来人聊天,聊解思乡之愁的年轻人,寻找到的一个很弊脚的借口——常年监察院的特务工作,让范闲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快速地下了决断——这个年轻人面貌明显不是胡人,但却从王帐里走了出来,一定和自己追寻的人有些关联,所以他才会出手。
“中原人?”范闲故作狐疑看着他,问道:“一路商队里没有看见过你。”
“上回来的,有些货物没有出手,大王待我们这些客人极好,所以我便留了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处。”很明显,这位年轻人不是撒谎的高手。口气里被范闲听出了一些问题。
“我是第一次来。”范闲呵呵笑着,指着面前地月牙海和草原,说道:“没想到草原上的风光竟是如此迷人。”
“看久了,也会腻的。”那个年轻人苦笑着说道。
“噢?我今天刚到,还没办法感觉到腻,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范闲好奇问道:“都说胡人野蛮。你在这里住着,难道不怕他们忽然发疯?”
乔装后的范闲拥有一张清俊而诚恳的面容,加上他自在的说话口气和无比诚心地态度,很容易获得旁人的信任。他与这位年轻人的谈话,很自然地进行了下去。
这位年轻人姓魏名无成,估计应该是个假名,用他的话说,他也是入草原经商的一员,只是被迫无奈滞留在了草原之中,在这里已经呆了三个多月了。
然而范闲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自然不会相信这些托辞,如果是商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进出王帐?以有心算无心,以诚恳中的阴险。应付思乡的年轻人。他很轻松地套出一些话来。
尤其是那名年轻人的穿着打扮,那双已经被磨出痕迹的胡人皮靴,暴露了他在草原上已经呆了很久。通过这些谈话,范闲获得了很多有用地信息,比如停留在月牙海王帐的中原人应该不止年轻人一个,长期停留的至少过了十人,又比如,王帐这两年来的一些细微变化,诸如此类。
“终究是胡人地地盘。这次货物清空之后。魏兄还是回中原吧。”范闲很诚恳地邀请道:“跟着我们商队一起走,路上安全也有保证。”
魏无成一愣,不知如何接话。看着这个年轻商人诚恳地表情,他心里竟有些歉疚之意。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和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商人聊了这么久,但他能感觉到,这次谈话很舒服,对方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谈话对象。
如果魏无成的这个推论被传了出去,只怕全天下人都会笑掉大牙,南庆范闲,是能被信任的人?
“好的,我去请示一下族中长辈。”魏无成勉强笑着应道。范闲却也不会傻到直接点破这一点,从草甸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魏兄,晚上见。”
晚上,西胡王帐设宴招待中原来的商人,如果魏无成真的是商人,那在宴会上一定能遇到,魏无成犹豫片刻后,解释道:“晚上设宴是招待你们,我们估计不会来。”
“魏无成没有口音,但他肯定不是商人。”范闲喝了一口羊奶酒,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头,对身旁的沐风儿说道:“而且他在草原上至少呆了一年,与他一道可以随意进出王帐地,至少还有十来个人。”
沐风儿看了大人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我们要找地人?”
“应该差不多了。”范闲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好到这种程度,但旋即摇了摇头,“但这个魏无成不是职业的间谍,不然不可能犯这么大地错误,我在想,这些中原人停留在西胡境内,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范闲搁下碗,看着沐风儿说道:“最关键的是,那个叫松芝仙令的人,还没有现出身形,不管魏无成这一行人,能够帮到西胡什么,但是西胡王帐如此信任这行人,肯定是因为松芝仙令。”
“依大人的意思,我去打听了一下,但是没有敢直接说出姓名,怕引起他人注意。”沐风儿禀道:“不过这两年多的时间,西胡单于并没有纳过妾妃,甚至除了正妻之外,连女人都没有过。”
范闲停顿了片刻,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认为松芝仙令是个女人,所以沐风儿才会从这个角度着手去查,但此时听到沐风儿的回禀,范闲不由自嘲笑了起来,说道:“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可能去当单于的宠妾。”
“还有一个问题。”沐风儿认真说道:“我觉得那个魏无成出现的太巧,巧到不能解释,他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万一是个陷井,或者是误导怎么办?”
“我地目标本来就不是王帐里的那些中原人。”范闲低头说道:“魏无成的出现在你看来很巧。但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巧。他摇了摇头说道:“草原与中原完全是两个世界,你不在这里呆上一年半载,根本无法理解那些人,对于家乡的思念……魏无成还是一个年轻人,思乡之情难以抑止,看见我们这些来自中原的商人。当然想来说说话,听一下故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思乡之情真地会让人如此难受?沐风儿皱着眉头,暗想自己从一处调到启年小组后,也曾经外派差使,可并不觉得会如何。
似乎猜到沐风儿在想什么,范闲说道:“外派的差使总有做完的一天,但那些进出王帐的中原人……或者说北齐人,他们却可能永远也无法再回到故乡。”
说完这句话,他陷入了沉默之中,之所以对魏无成的心思摸的如此清楚。完全是因为范闲十分了解,一个故土难回,滞留异乡的游子,心中会积压多少的情绪。
就像他自己一样。离开了那个满是药水味道的世界。便再也回不去了,虽不曾碎碎念过,可依然思念难抑。
“就算……魏无成思乡心切,想和中原来的商人说说话,可难道王帐里地人们不怕他说漏嘴?”
“他用的是商人身份,我们又无法深入王帐去看西胡贵族们的议事过程,谁也无法证明什么。”
很明显,沐风儿还是很担心魏无成与提司大人的偶然相遇,皱紧了眉头说道:“只是觉得很奇怪。既然是随便聊天。为什么他不去找熊家地商人,或者找我……偏偏找上了大人您?”
范闲沉默了片刻,一抹可爱地笑意浮上脸庞。开口说道:“我与魏无成的相遇,本来就不是凑巧……要知道他从王帐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站在了草甸之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一幕景象,沐风儿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站在月牙海旁的帐蓬门口,看着提司大人立于草甸之上,俯瞰草原湖泊。
“我长的比较好看,就算化了装,也还是比较好看……”范闲笑着说道:“而且会给人一种愿意亲近的感觉。当我站在草甸上时,海子旁边的胡女都在火辣辣地看我,你没有发现?”
沐风儿地脸色都变了,这种自恋的话语,实在是不怎么好接,但他也清楚,提司大人说的只是事实,他或许能装扮成普通地商人,但也绝对是商人当中最吸引人的那一位。
“我站在草甸上,便是要吸引那个匆匆走出王帐的年轻人的注意力。”范闲说道:“我要让他一眼便看见我,然后……来找我,如果说是我勾引魏无成来找我说话,也不算偏离了事实。”
沐风儿无可奈何地一摊双手,说道:“原来是美男计。”
二人在帐蓬里说着闲话,实际上是等着太阳斜照月牙海之时,王帐大宴的到来。没有过多久,便有一名胡人里的通译角色,前来恭敬请客,各个帐蓬里的商人们,纷纷走了出来,没有带着货物,但看他们的怀中,应该是揣着献给单于的贵重礼物。
沐风儿的身上也带了一些,具体的安排范闲不是很清楚,他只是走在众人的最后,丝毫不引人注意地向着王帐前进。
那个山下最大的帐蓬,那枝高高耸立的王旗,标示着里面人的尊贵身份和强大的力量。看着这一幕,范闲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异样感觉,这便是西胡的王帐了,里面住着草原的主人。庆队与草原的主人进行了无数年的厮杀追逐,却没有一次能够找到这枝王旗。
因为西胡王帐随时迁移,而且踪迹神秘,所以不论是当年庆帝亲自领兵西征,还是后来大皇子以及叶家的连番进攻,都没有找到对方,甚至连靠近都没有办法。
范闲的脚步缓缓移动着,心里想着,数万铁骑都无法靠近的王帐,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吸引人和诱惑实在是无比巨大。不过他旋即冷静了下来,西胡王帐现在居然敢如此宣示在世人面前。也证明了对方地企图以及那些王帐里的中原人所带来的改变进入王帐才发现,这顶帐蓬已经不像是帐蓬,而像是一个式样独特的宫殿,高高在上的顶蓬用涂料绘着奇怪的图案,云中有异光出现,流笔异彩。让范闲顿生几丝熟悉地怪异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的身份是沙州第一商行的二主事,比诸其他的大商人地位要低很多,只是跟随着沐风儿坐在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而草原的主人,西胡的君王,则是坐在最深处的主位上。
帐内一片昏暗,看不清那位单于的面容。范闲眯着眼睛,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那里盯了一眼,只约摸看清了那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然后范闲发现自己地冷静,确实十分有必要。因为那位西胡君王的身侧,有六七位胡人高手冷眼相看席下。
是真正的高手,有三四人甚至还在胡歌的实力之上。范闲低下了头,暗自估量。即便自己发挥出了极致地水准。顶多也只能应付四个人,而且那名面容隐在阴暗中地草原之王,坐姿稳定而有狼虎之势,实在不知实力高低。
虎穴之中还想擒虎王,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而且范闲此行,也没有充当庆军铁骑敢死队的觉悟,所以他低头拿着羊腿啃着,沉默不语。两耳倾听。
只是可惜宴会上没有什么太多需要牢记的信息。羊肉吃的倒是不错,倒酒的胡族婢女也充满了健康的美感,但商人们的歌功颂德与左右大当户热情的敬酒词。实在是让人听着有些厌烦。而那位草原之王,也不像范闲想像之中的那般充满了草原上地粗犷味道,甚至整整一个多时辰地宴会下来,这位单于竟总共才说了三句话。
但正是这三句话,让范闲感到了一丝寒冷,因为语气虽然客气,但是内里却透着股慑人的感觉。
在监察院的详尽情报之中,对于这位单于地记载并不多,一方面是王帐向来隐秘,二来也是因为这数十年来,由于强大庆国的不断打击,西胡连年战败,单于王庭的控制力与影响力已经远不如前,左右二贤王的声威渐高,在这一任单于父亲死亡的时候,甚至有过从两位贤王中择其一继位的传言。
后来虽然这位单于艰难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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