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你给老爷子求情去!”李弘成已经快要被关疯了;此时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不怕父王的家伙;哪里肯错过。骂道:“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你阴我黑我;用污言秽语喷我;我都认了……可我被关了这么久;你就没点儿同情心?想当初你刚进京都的时候;我对你差了?妓院带你去;姑娘任你泡……”
范闲堵着耳朵;听着李弘成连番大骂;知道这家伙着实太过凄惨;苦笑说道:“王爷关你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若再出去和那几哥俩折腾;折腾到最后;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死便死了!”李弘成冷笑道:“总比被活活憋死地强。”
范闲退了几步。看了看这院子的格局;忍不住瞠目结舌说道:“天老爷……该不会;你就一直被关在这院子里……关了一年吧?”
……
……
李弘成怔了怔;啐骂道:“那不早得疯了;青日里只是不让出府。虽说都是坐监;但王府这牢房总是大些。”
范闲揉着鼻子;点头赞叹道:“以王府为囚牢。心不得自由;世子此句;果有哲理。”
李弘成哀叹道:“你小子就别刺激我了……本来我在王府里听听戏也是好的;结果你小子一回京;就被人刺杀;又去杀人;我家那老头子二话不说;立马把我又关回了小院;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范闲透过门缝看着弘成可怜模样。心中也难免同情和歉疚;他当然清楚靖王府弄这么一出是为什么;还不是靖王爷不想让自己儿子掺和到那些事情里;自己一朝回京;便对二皇子一系大打出手;如果李弘成还和二皇子绑在一处;谁知道自己会怎么对付他。
“得得。”范闲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声说道:“我把你弄出来;带你去逍遥逍遥;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别去见那些家伙。”
李弘成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只是怀疑说道:“这锁你可别弄坏了;如果想越狱;我自己不知道打将出去。”
范闲从腰带里掏出一把钥匙;嘲讽说道:“别忘了;我可是监察院出来的。”
……
……
大铜锁咔嗒一声便被打开;被关在小院里不见天日地靖王世子李弘成;终于得见天日;他大步迈出;看着四周开阔的环境;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拍范闲的肩膀:“算你小子还念旧情。”
其实闹这么大动静;王府里的下人们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主事人既然是小范大人;救的又是自家世子爷;谁也不敢去阻拦。
便在此时;忽然一道清清亮亮;有些着急;有些惶恐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你怎么自己跑出来的了?”石阶左下方不远处立着位身穿杏红大罗袄的贵族小姐;小脸蛋儿急的通红:“当心爹爹打死你。”
范闲一怔回头;看着这位小姐;只见这位小姐依然是那副柔弱温顺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较诸往年多了几丝清丽与婉约;他不由心头一惊;心想这才一年不见;小萝莉怎么就变成如此清纯可人地少女了?
那位小姐也看清了范闲的面容;大吃一惊;掩住了自己的嘴唇;那双眼眸里惊喜之后;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便生起一丝水雾;泫然欲泣。
范闲心里那个害怕;要说这京都他最怕地人;除了宫里那位皇帝老子之外;便是面前这位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小姑娘;记得当年姑娘年纪小;便天天缠在自己身边;好在如今早已尘埃落定;自己是她……堂哥;他心里便放松了不少;可今日骤见姑娘家伤心模样;心里感觉也是有些不顺畅。
姑娘家终于平伏了心绪;走到范闲微微一福;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见过闲哥哥。”
听着闲哥哥三字;范闲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又来了;又来了;却是别无办法;用长兄一般沉稳和蔼的语气说道:“见过柔嘉妹妹。”
第六卷 殿前欢 第六十一章 靴子里的小
范闲看着小姑娘便想逃跑;一扯弘成的衣袖;准备玩二子逾墙去;不料此刻一位下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苦着脸对二人行礼说道:“世子爷;王爷知道你出来了;让你去见他。”
世子李弘成听着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苦恼至极;后悔至极;却也无可奈何;便当先去了;只是在临走前;看了范闲两眼;苦笑了一声;内里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范闲自然明白;这位世子爷还在记恨自己破了他与若若婚事;只是这些事情他也没辄;只好摇了摇头。
院外石阶下;便只剩下他与柔嘉二人。范闲知道自己再也跑不了了;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弘成的身影说道:“你哥当年何其儒雅的一个贵公子;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柔嘉见他开口与自己说话;小脸上满是抑不住的喜色;略有些结巴说道:……自关……久了……天天骂人……越来越像爹了。”
范闲一怔;心想确实;隔着门缝看世子;没有把他看扁;但却看出来了他与一般权力场中人不一样的宽容与放下;这种品性自然是靖王遗传的;所谓斗争;能胜能输;这才是正理。
他比划了个手势;请郡主当先行去。
柔嘉一拉自己大红袄下的襦裙;微羞低着头;在前面慢慢地走着。
范闲跟在她的身后;一面走;一面打量这位渐渐吐出花蕊来的姑娘;看着风中她鬓角上的络络柔丝。心头微动。
“柔嘉妹妹;最近女学里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闲哥哥;没有。”
“柔嘉妹妹……”
“闲哥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柔嘉妹妹喊地越来越顺口。那小姑娘的闲哥哥更是从没停过;就这般缓缓向前府走着;一路走过冷圆;走过寒径;走过残雪的亭榭;积水的假山洼。
柔嘉郡主低头行走;低声回答;却忍不住时时回头望上一眼;旋又似受惊般扭回头去。
范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加快几步。走到她地身边;与她并排而行。
柔嘉郡主感受着身旁年轻男子的存在;吃了一惊。整个人走路的姿式都僵硬了一些;捏着襦裙的手指头微微用力。
范闲笑着说道:“这世道还真奇妙;当时哪能想到;原来你是我堂妹来着;这一声闲哥哥喊的倒是贴切。”
……;
……
此话一出。柔嘉郡主心里一阵慌乱;小脸蛋涌出几道红晕;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味沉默。这一对堂兄妹心知肚明;范闲此言何意——庆律里写的明白;似他们这种关系;不理会范闲究竟有没有那个心思;但是……终是不可能的。
柔嘉郡主自十二岁初见范闲后;小女儿家的心思全放在了对方的身上;不论是在王府的葡萄架下;范府地秋草圆中;苍山别院里。她总是喜欢看着范闲。
小女儿情思;在范闲成婚之后也未曾淡过;她虽不敢去求自己的父王;但总是存着将来有特例双妻的可能;可是谁知道日后京都里竟暴出那么大地消息——闲哥哥是自己的亲堂哥!
从那日起;柔嘉便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只是两年情思怎能一朝淡化;今儿个看见自己最喜爱的闲哥哥后;便又是一阵慌乱;此时听范闲如此说;便知道对方是在提醒自己。
但柔嘉郡主毕竟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家;听着范闲如此温柔却又严肃的提醒;她没有如一般京都权贵女子那般转过头来幽怨地瞪他一眼;也没有冷哼……只是将头埋地更低了;更不肯说话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长长的睫毛下垂落下来;滴在她脚边地青石板上。
范闲瞠目结舌;一见女孩子哭;他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柔嘉又往前走去;范闲赶紧跟在了身后。
一路柔嘉低头哭着;却是倔犟地咬着嘴唇;死也不肯发出一些声音。
范闲是又怜又爱又生气;正不知如何开解时;忽然发现柔嘉停住了脚步;回头很认真地看着自己。
范闲一笑;伸出手指头;把小姑娘脸上的泪珠子弹落。
柔嘉依然如往年那般柔顺;定定望着范闲;吃吃艾艾说道:“闲哥哥;求你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范闲认真说道。
“我知道……若若姐和哥哥的婚事;是你想办法破掉的。”柔嘉低着头;手指头绞弄着襦裙;直将那淡粉色的襦裙一角绞出无数烦恼的皱纹。
范闲一怔;没想到这小姑娘家竟然将这件事情看的如此清明:“怎么?”
柔嘉款款一福;细芦细气;稚音犹存道:“日后宫里肯定要给柔嘉指婚……如果柔嘉不乐意;就请闲哥哥多费心。”
京都权贵之间的联姻牵涉到太多政治上地交易;范闲的婚事;范若若未成的婚事;都是如此;以柔嘉郡主的身份;她的婚事自然也是由宫里的贵人们;甚至是太后亲自安排。
范闲张大了嘴;半晌后却是颓然无比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又被迫挑起了一个极重的担子;这世道;着实古怪了一些;旁人都是在做媒;却只有自己;俨俨然成了破婚的强者。
柔嘉说完这句话;又见他点了头;似是将先前一路鼓起的气全数用完了;整个人顿时又难过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提着裙子;加快速度往前府走去;再也不理会范闲。
范闲在后面摸着后脑勺看着柔嘉郡主的身影;看着她低着头;看着她依然不声不响地哭着;心里的感觉着实也不好受;心想这小姑娘家;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
皇宫太极殿后方的长廊中;遥遥对着后方的高高宫墙;和宫墙下的一株株冬树。宫中禁卫森严;尤其是接近内宫的所在;更是严禁有人喧哗;更不可能有人在此做出什么太过放肆的举动。
但是那些穿来行去的宫女太监们;此时看到长廊下那个正在伸懒腰;做压腿运动的年轻官员时;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呵斥;也没有人敢去提醒什么。
内宫本来就不可能有年轻官员入内;如果有;那就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他;才敢在皇宫里也如此潇洒自在。
长廊下一名年轻官员收回压在大圆柱上的腿;回头看着满脸别扭;想笑又不敢笑的中年太监;骂道:“笑个屁!这宫里这么大;自然腿会酸;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的腿脚功夫怎么这么好。”
这位年轻官员自然就是范闲;他是皇帝私生子的事情;天下皆知;加上这些年来圣宠无以复加;与宫中各位贵人、大太监的关系也是融洽;还曾经在宫中养了一个月的伤;所以宫女太监们都习惯了他在宫中的存在。
也只有他才有这种胆子;在内宫里做广播体操。
今儿个是陪婉儿回娘宫;甫一进宫;婉儿便被太后留在了身边;再也不肯放走;说是要留最疼的外孙女过夜;范闲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各式礼物;往各宫里走;这回京后就走过一道;如今再来一道;实在是有些烦闷;所以觑了个空;在太极殿后方的长廊下歇歇脚。
陪着他、抱着一大堆礼盒的太监是戴公公;他听到范闲骂自己;不惊反喜;笑嘻嘻说道:“刚范大人可是九品高手;我们这些奴才哪里能比?”
戴公公当年也是极得圣宠的一位;虽是淑贵妃宫里的人;往各府上宣?的紧要差使都是他在做;只是后来因为他侄子的关系;又牵扯到范闲与二皇子的斗争;便放了闲职;后来又因为悬空庙的刺杀;硬是被赶到了偏局中;若再耗个两年;只怕就要死无草席盖身。
全亏了范闲替他不停说好话;皇帝犹记得他当年服侍的好;这才饶了他一命。让他回了内宫做些闲差。
对戴公公而言;范闲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甚至是他的半个主子;比淑贵妃更重要地人物。哪里敢不服侍周到。;;范闲脚下的靴子发热;他干脆也不全拉好;就这样趿拉着往长廊那头走去。
戴公公看了他脚下一眼;为难说道:“大人;在宫里还是讲究些。”
范闲看了他一眼;正想再调笑几句;忽然瞧见打走廊尽头走来了几个太监;其中当头一位年纪轻轻;模样有几分脸熟;脸仰的极高。一身的骄横味道;后面地几个小太监半佝着身子跟着;看着就像是奴才的奴才。
“是小洪公公。”戴公公敛神静气。在范闲身后提醒道。
范闲眉头微皱;也不说什么;直接迎了过去。
两边人便在走廊中间对上了;范闲清清楚楚地看着那骄态十足的年轻太监脸上的那几颗青春痘;也不说话。便是站在了原地;冷漠地看着对方。
洪竹一愣;他知道范闲是等着自己向他行礼……只是他如今已然是东宫的首领太监。而且陛下最近偶尔也会让他去御书房帮忙做事;比诸当年在御书房抱册时更加风光;这宫里谁不敬他?就算是朝宫入宫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除了舒大学士之外;还没有哪位大臣;敢等着自己先行礼。
他认识范闲;当然知道范闲不是一般的大臣;可是看着范闲那副冷漠之中夹杂着不屑的神?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