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
二处地动作极快,一盏茶功夫不到,小山般的北方情报卷宗便已经堆放到密室地桌上。
范闲挥挥手,很没有礼貌地请言冰云离开。言冰云皱了皱眉头,看出了范闲的心神不宁,出屋之外小声地问了高达和沐风儿几句。却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一封封卷宗被打开,又被合上。范闲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些卷宗大部分都涉及上京皇宫里地故事与新闻,在以前的日子里,范闲已经看过绝大部分内容,尤其是牵扯到北齐皇帝的部分。更是他关注的重中之重。
然而以前是要从这些杂乱无章的情报中分析北齐皇帝的性格,显得十分困难,如今的范闲。心中对于北齐皇帝已经有了自己地猜测与判断,再依此寻找线索,做起来就要轻松多了。
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有目标在前,总是容易些,不一时,范闲就已经通过自己的猜测,串起了积年陈卷里的无数细节,渐渐贴近了那个荒唐的事实。
那个足以震惊天下,让无数人人头落地,让范闲郁郁难安的事实。
这些卷宗里写的清楚,北齐皇帝自幼被太后抱着长大,就连贴身地嬷嬷也没有换过,十几年里,始终是那两个人。以一位帝王的身份,只有两个嬷嬷,宫女的配置也极少,实在与北齐豪奢地作风大相径庭。
北齐太后的解释是,当年大魏便以浮夸覆国,所以要教导陛下自幼习惯朴素简单的生活。
而世人以为的北齐皇帝不好女色,那四名出身平常人家的侧妃……此时在范闲的眼中看来,更是足以说明太多的东西。就如同在和亲王府上二皇子所说,一国之君,后宫乃是稳定平衡朝廷的绝妙武器,按理论,是怎样也不可能不封几位朝中大臣子女为妃。
这是一种有些愚蠢的行为,但是……范闲今天才知道,这是北齐宫中那对母子……不,母女迫不得已的选择。
如果北齐皇帝娶了大臣之女,却是始终不行房事,这个消息自然而然会传到王公贵族之中,引起某些人的猜测。而且即便不行房事,总要相对而坐,相伴而卧,总会被那些大臣之女发现某些蹊跷处。
也只有娶些平民之女,才可以完全控制住这一切。
以南庆监察院无孔不入的情报手段,直至今日,也不能对北齐皇帝有一个完全细致的描述,更不要提对方身体上有何特征,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北齐皇宫对于北齐皇帝的身体保护何其严苛。
所有的这一切,在范闲心有所定的情况下,都指向了某个不可宣诸于世的大秘密。
不娶大臣之女,洗澡都如此小心……除了证明北齐皇帝有某些难言之隐外,也间接地让范闲稍微安慰了一些。北齐皇帝不是同性恋,他……她是个女人。
……
范闲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将头抬了起来,倚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想些什么。他的右手边还拿着司理理通过秘密渠道送来地情报,只是没有必要看了。既然北齐皇帝是这种情况,司理理一定心知肚明,那这些源源不断送来的上京情报,不想而知,一定充满了水分。
范闲的右手微微握紧一下,马上又松开了。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海棠当年在北齐上京城里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几个姐妹都认为此事可行……”
……
几个姐妹?范闲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几个姐妹?……北齐皇帝,海棠朵朵。司理理,这种姐妹的组合未免也太强大了些。只是却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令人无比恼火。
那天晚上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真的是北齐小皇帝吗?那股淡淡的金桂花香……如果真是北齐小皇帝,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地风险与自己春风一度?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复又埋首卷宗之中,仔细地查验着这一年半里上京皇宫里地情报。
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清楚自己在这世间有个所谓诗仙地称号,庄墨韩对自己都欣赏有加,生得一身好皮囊。写得几句酸辞句,说的几句俏皮话……可是他并不以为自己是一个行走的香囊,可以吸引全天下的女人不顾死活地拜倒在自己黑色莲衣之下。
尤其是北齐小皇帝,从江南和北地的配合看来,那是一个极其厉害与深谋远虑的角色,断不可能因为含图范闲的美色。就玩出一招迷奸。
至于感情?范闲虽然相信一见钟情,但不认为一个常年女伴男装,生活在警张与危险之中地皇帝。会如此放纵自己的心神。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
清理完最近一年半的情报,范闲有些满意地再次抬起头来,在这一年半里,北齐小皇帝依旧依日上朝,没有君王不早朝的现象,也没有出外游玩,更没有去行宫避暑,狩猎。
总之,北齐小皇帝一直没有脱离人们的视线超过两天以上,上京皇宫太医院里的药物供应也属正常,以范闲对于药物地敏锐感觉来看,丝毫没有安胎药的迹像,当然,如果对方是暗中着手,也没办法。
不过基于眼下的情况判断,北齐小皇帝不可能怀孕。
这个判断让范闲地心情放松了许多,他下意识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最害怕的就是和北齐皇帝春风一度后,让对方怀上小孩子。
他不是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做好当一个皇帝的父亲的准备,尤其是不愿意在这种被动迷奸的状况下,成为对方借种的对象。
借种借种,既然没有种子生根发芽,那就无所谓了。范闲心里的阴郁早已消散殆尽,男人往往都是这种,和女人发生性关系真的不算什么,哪怕是这种被动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自我安慰成享受。
忽然想到叶轻眉。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范闲无奈笑着,有些阿Q地想着,自己不如母亲多矣,但至少在某个方面和母亲终于打成了平手——大家都睡过一个皇帝。
他下意识里不去想,自己的遭遇比起母亲的手段来说要凄惨的多,重重地拍了拍自己坐的有些麻了的屁股,有些后怕,有些无可奈何地离开了监察院的密室。
坐在开往皇宫的马车上,范闲拿着内库特制的铅笔,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在白纸上写上了一行字。
“我知道你们去年夏天干了什么。”
然后他封好信,交给沐风儿,让他拿到城西那座秘密小院里去交给王启年。
范闲的心腹们早已经习惯了提司大人会利用监察院的秘密渠道给北方的姑娘写情书,所以沐风儿并不觉得怪异。
范闲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王启年自然知道自己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只是这不是一封情书,也不是写给海棠一个人的,而是写给三位姑娘家地。
他被对方阴了一道。如今反应了过来,自然要凭此谋取些好处,至少是精神上的好处,首先便是去封信,写行字,恫吓一番对方。
以北齐小皇帝的智慧,当然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范闲用两根手指玩弄着细细的铅笔头,然后将它放入了莲衣的上口袋中,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北齐小皇帝在大公主去国前,亲手赠予那个金桂花的香囊……难道以她的聪慧缜密心思。不会猜到这股天下独一无二的香味,会让自己猜到什么?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暗想,莫非那个春风一度地女皇帝,内心深处对自己也有些许牵挂,不忍一世瞒着,所以寻了个法子来提醒自己?
他觉得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些,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心中暗道:“早该猜到,对石头记如此痴迷地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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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早已坐满了人,范闲满脸尴尬地站在最下方,他一入御书房,便被庆国皇帝陛下披头披脑一顿痛骂,自然也没有坐下去的殊荣了。
房内那些文武大臣们或许有地人会感到幸灾乐祸。但都清楚,陛下骂的愈狠,说明越宠范闲。所以都不敢将快乐的情绪流露到脸上。
范闲知道自己该骂,事涉军国大事,自己却拖延了这么久才入宫,让宫里找了自己好几道,如此不识轻重,罔顾国事,也难怪皇帝会如此生气。
只不过在范闲看来,今儿自己要查的事情,虽是家事,实则也是国事,只是此事万万不能与人言,只有闷在心里,挨骂而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却是忘了请罪,所以皇帝的神色没有什么好转,冷哼两声便将他搁在了冷处。
皇帝今日召范闲进宫,本想着是寻找一个机会,让他接触庆国应对突发事件时的高层决策场所,存着个教诲提训的意思,不料范闲来地如此之晚,自然让皇帝有些不愉。
议事早已开始,初步定为让叶重领军西进三百里,弹压一下西胡方面蠢蠢欲动的神经,同时让征北大都督燕小乙提前归北,以抵挡北齐一代雄将上杉虎的气焰。
还有些具体的后勤问题,范闲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知道皇帝终于应了许给自己的承诺,将燕小乙赶走了,而叶重……范闲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右手方第二位坐着位武将,这名武将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有些肥壮,双眼耷拉着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只是偶尔看了范闲一眼,目光深远。
这便是叶灵儿的父亲,前任京都守备,如今地定州大都督叶重。
范闲望着他温和一笑,耳中忽然听到姚太监已经在宣读旨意,听到了庆历七年如何云云,他的心中一惊,这才想起已经过了新年了,那件在小庙里发生的香艳故事……时间应该是在前年地夏天,而不是去年。
……
御书房紧急会议结束之后,皇帝把范闲留了下来,不再怒骂一番,只是用目光盯着他。范闲知道今儿个是自己出了错,也不便再扮硬项,苦笑着请了罪。
皇帝皱眉说道:“先前不是在和亲王府里吗?后来去了哪里?”
范闲笑着应道:“院里忽然出了椿急事儿,所以赶过去处理了一下。”
皇帝不愉说道:“有什么事情能急过边患?”
范闲面色不变应道:“是北方传过来的消息,上杉虎领旨南下,已至距燕京三百里地……然而他没有领亲兵。”
皇帝面色稍霁,说道:“原来如此,北齐小皇帝敢用上杉虎,已属难得……只是区区三百亲兵都不敢拔,看来心胸也不过如此。”
范闲暗道,这世上做过皇帝的人多了,但像你这样自信到变态的同行还真没几个。皇帝紧接着又问了几句和亲王府聚会的闲话,言谈神态间,似乎对于大皇子的举措十分满意。
范闲心头微凛,知道老二说的对,皇帝老子虽然挑着自己的儿子们打架,却依然不想自己的儿子们遭受不可接受的折损。
又略说了几句,范闲心神不宁的模样被皇帝瞧了出来,便将他赶了出去。
范闲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一闪出太极殿的边廊,却愕然站在了原地,看着面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将领,暗自警惕了起来。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七十三章 太监也可以改变天下
那将领身上并未穿着甲衣,他的身后也没有负着那把长弓,但饶是如此,范闲依然微微低下了头,眯起了双眼,才足以抵抗住对方身上所传递出来的浓浓箭意。
箭是用来杀人的,箭意却不是杀意,只是一种似乎要将人的外衣全部撕碎,露出内里怯懦苍白肌肤的气势。
以范闲强大的心神控制和实力,依然被这气势压了一头,自然说明这名将领的修为实实在在比他要高出一个层次。
……
……
征北大都督燕小乙,九品上的绝对强者,世上最有可能挑战大宗师的那个人。
“大都督好。”
范闲堆起笑容,和缓地对燕小乙行了一礼。
燕小乙就站在长廊之下,双眼里幽深的目光就像泉水一样冲洗着范闲的脸庞,他听到范闲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声音微嘶说道:“本将不日便要归北,一想到花灯高悬日宫中武议时,不能与提司大人切磋一番。实在很是失望。”
所谓武议,便是由朝廷举办的拳击比赛而已。这便是范闲的认识,而且他也清楚,在这样一个以战功。以武力为荣的国度,燕小乙如果真地发了疯,一点不顾皇帝老子的脸面,在殿上当面挑战自己……
燕小乙会发疯吗?范闲当然清楚长公主这一系的人都有些疯劲儿,尤其是对方独脉的儿子燕慎独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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