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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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有手有脚!”伊宁仿佛憋着一口气,单手扶着车柱就要上车。



“小心!”伊宁毕竟一只手无法用力,一下子失去平衡。章平和骑奴大惊之下赶紧扶着,但是伊宁的脚还是重重磕到车上。听得一声脆响,伊宁跌坐到地上。“小姐!”张府骑奴想扶起伊宁,却发现伊宁浑身无力,神情平淡得仿佛傻了一般。



伊宁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掠过詹事府邸匾额,詹事府门口聚集不少下人和路人,大家惊疑却又饶有兴味地看着伊宁,窃窃私语。伊宁虚弱地闭上眼睛,那巍峨的府门仿佛在咧嘴而笑,“我是个笨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只影向谁 
“姑娘,你要吃什么?”



渭桥边风情依旧,热闹的街陌中车马穿梭。伊宁一人独自坐在渭桥边那个她曾与霍去病共坐的食铺,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依旧温和的店主。“如果可能,想吃人!”



“哈哈,姑娘,我记得你,你喜欢吃肉多多的饺子对不对,我这就给你做!”店主大笑起来,一边他的妻子掩嘴而笑,帮着丈夫烧水。伊宁淡淡看着老两口默契的样子,觉得心情异常沉重。



“姑娘,你的情郎呢?你们两个可是来过我们铺子最漂亮的一对,所以我到现在都记得!”摊主在一片热气腾腾间温言,他的妻子见伊宁脸色黯淡,嗔怪地推推丈夫。



伊宁苦笑,想说点什么,却终缓缓摇头。“老人家,有酒吗?”



摊主默默给伊宁端上饺子和酒壶,轻拍伊宁肩膀。“姑娘,人没有过不去的坎,万事看开些。你一个人,少喝点!”



“侯爷请回吧,老爷说了,愧不敢受您的大礼!”霍府管家霍城为难地看着霍去病。霍去病沉默地坐在正厅,冷硬得仿佛雕像。“我只想见他一面!”



“老爷说了,对侯爷他心中只有愧疚!知道今日侯爷有出息,他心中很高兴!但是这父子之礼他实在承受不起!”霍城看着那双与霍仲孺酷似的眼睛,眼圈红了起来。霍去病嘴抿成一条直线,期待多年的重逢时刻没有弥合心中的伤痛,反而在他心中又深深刻划了一道伤口。“他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侯爷言重!”霍城叹了口气,“当年老爷也是迫于双亲之命回乡娶亲,终和侯爷母亲分崩离析。这些年他一直很挂念您,但是又生怕他人说咱们攀龙附凤。”霍去病抬头看着霍城,咬紧牙关。“现在侯爷少年封侯,有此孝心,老爷在屋内已经泪湿襟衫良久。但是老爷说了,对侯爷从无养育之恩,因此他愧对父亲这一名号。”



霍去病没有作声,他逐渐能够理解霍仲孺此举的用意。他虽不清楚霍仲孺与卫少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漫长的十八年过去了,很多事确已无从弥补。门轻轻地拉开一道口子,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露出小半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霍去病。霍去病看着那双与自己非常相似的眼睛,心潮起伏。他无言地朝男孩招手。男孩犹豫了一番,终大胆走到霍去病面前给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你叫什么?”霍去病摸摸孩子的脑袋,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霍光!”霍光抬头,看向霍去病的眼神充满敬仰。



“几岁了?”霍去病直到此刻才明白血脉的神奇,詹事府诸多弟妹从未牵动过自己的心神,但是现在,霍光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觉亲切。



“十岁!”霍光轻轻牵住霍去病的衣袖,仿佛一记重锤打到霍去病心尖,霍去病几乎忍不住要颤抖起来。



“霍光,愿意跟哥哥去长安吗?”霍去病拍拍霍光肩膀,孤寂不安的心突然因为家人的存在而雀跃起来。



“真的?当然愿意!”霍光大喜,乌黑的双眸充满笑意。这份笑意让霍去病突然想起伊宁笑起来的模样,心下感慨,终觉得自己可以有家了。



“烦劳管家去告诉老爷,我把霍光带到长安亲自照顾。此外,这些地契和银两请转交老爷,虽然今日无法亲自向他行父子之礼,但是在去病心中,他始终是父亲!若族中有事可以来找我!我毕竟姓霍!”霍去病起身,霍光兴高采烈道:“哥哥,我等下还要收拾一下,你要不今天就住这里?我们明天再走?”



霍光不是第一个叫霍去病哥哥的人,但是他童稚的声音却让霍去病心底一柔。看到霍光眼中的期待,霍去病缓缓点头。“哥,你和我睡好不好?我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霍光拉起霍去病就走,霍去病任由霍光牵着,渐渐笑了起来。霍光脚步一滞,霍去病愣怔抬头,看到回廊深处静静站着一个灰衣的中年人,他无言地看着霍去病,眸中交织着异常复杂的情绪。初夏的风送来一阵荷香,两双肖似的眼眸静静对望,霍去病突然感觉一阵释然。霍去病躬身给霍仲孺行礼,霍仲孺无言回礼。霍光看看霍去病,再看看霍仲孺,圆溜溜的黑眸露出些许兴味却没有作声。



“霍光,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霍去病吐了口气,看着满天星光觉得心情一阵舒畅。



“伊宁!”



伊宁缓缓回头,李敢穿着普通贵族服饰一脸深沉地望着自己。“坐!陪我这个大傻瓜喝一杯!”伊宁笑着拍拍身边的凳子。“老人家,酒又没了!”伊宁巧笑地扬扬空荡荡的酒壶。摊主为难地看看伊宁,有些求助地看着李敢。



“伊宁,别喝了,你的伤口还没痊愈!听话!”李敢拍拍伊宁的肩膀,伊宁明亮的眼眸依然牵动李敢的心,但是李敢在伊宁眼眸深处找不到自己的身影。李敢轻声叹息,脸色凝重地望着缓缓东流的渭水。



“伤?那算什么,真正伤人的是莫测的人心!刀剑不过是人心用来伤人的工具罢了!”伊宁撑着脑袋,笑得有些无辜,却也有些深沉。李敢一惊,突然发现眼前的伊宁看似熟悉,却也非常陌生。“伊宁,我送你回去吧!”李敢口气有些不稳,在他心中永远铭记的是云中府伊宁爽朗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笑容,看着伊宁的目光日渐深沉,李敢没有一丝喜悦,只有难过。



“回去,是啊,我是该回去了!”伊宁叹了口气,一口喝干剩酒。伊宁起身,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李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伊宁,冲鼻一股酒味。李敢看着伊宁微红的双颊,心中又气又急。“傻丫头,你到底喝了多少!不要命了!酒量再好,喝多了仍然伤人!”



“李敢,你怎么这么多话?”伊宁笑了起来,眼睛又成了弯弯的月亮。李敢仿佛被人当胸打中,紧紧搂着伊宁的双肩心中翻江倒海。“李敢,其实仔细看看,你长得真英俊!”伊宁觉得头非常沉,几乎看不清眼前李敢的模样。李敢手臂用力,把伊宁搂到胸前,听到伊宁急促的呼吸和快速的心跳。“伊宁,嫁给我吧,我永远不会伤你的心!”



“呵呵,好啊,嫁给李敢,气死那个混球!”伊宁傻笑起来,身子直往下坠。李敢掏出钱币,抱起伊宁就走。“李敢,好难受!真的好难受!”伊宁在李敢怀中嘟哝,觉得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



“傻丫头!”李敢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伊宁逐渐青白的脸色。“别着急,马上到张府了!”



“不回去听张骞罗嗦,不回去!”伊宁使劲摇头,却觉得更加头晕,忍不住抱着脑袋叫疼。李敢顿时大急,恰见直市上一间上好客栈,“好,我们不回去,不回去,我马上让你躺着睡觉啊!”



“还是李敢最好了!”伊宁笑了起来,轻轻搂住李敢的脖子。李敢浑身一僵,低头看看伊宁娇媚的笑容,突然感觉自己再也不想放开这个女人。



“哥哥,你真的好厉害,把匈奴人打得溃不成军。”霍光和霍去病在地板上各铺了个被褥,霍光双手枕着脑袋,一脸神往。



“笨蛋,又不是我一个人打的!”霍去病轻笑,伸手揉揉霍光的脑袋。



“哥哥,听说你要成亲了!听父亲说你的新娘是平阳公主的女儿,真的好厉害!”霍光半撑起身子,笑得很调皮。



霍去病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事传得可真快!”



“可不,你一战封侯,又即将迎娶宗室小姐,这样的事整个大汉能出几件啊!大家不好奇才怪!而且听父亲说未来嫂子长得非常漂亮,是长安名媛,哥哥真是好福气!”霍光躺了下来,望着屋顶想象未来嫂子的容貌。



霍去病叹了口气,没有作声。黑暗中他开始想念伊宁,想起日间伊宁绝望的表情突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死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霍去病,大笨蛋!”伊宁嘟哝了一声,翻身睡得很沉。李敢给伊宁擦脸的手一滞,拿着手巾愣怔看着伊宁平静的容颜,心中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伊宁,你忘不了他的,对不对?我实在想不出他好在哪里?如果他真的疼你爱你就不会让你变成这样!伊宁,求求你,忘记他吧,不要再为他伤心烦恼了!”李敢的手缓缓握拳,用力得关节都已发白。



“霍去病!”伊宁轻声呼唤,一滴清泪缓缓滴落。



“伊宁!”李敢心痛欲裂,抬手给伊宁拭泪,伊宁在梦中一下子枕住李敢的手,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霍去病,不要走,不要走!”李敢僵着身子给伊宁拭泪,轻声叹了一口气,蹲身在床边轻轻搂着伊宁。“不走,我不走!”



“伊宁,你,你让我说什么好?这里是长安,你和李敢孤男寡女共处一晚,你知道外边说得如何难听吗?”张骞气急败坏,夏朵喂伊宁解酒药,看看张骞铁青的脸色叹了口气。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啊!”伊宁头痛欲裂,皱起眉头根本不想说话。



“当日你和霍去病在军营卿卿我我已经颇多闲语,现在倒好,你和这李敢又不清不楚,伊宁,在大汉女子名节异常重要,你现在,现在如何在长安立足?万一昆莫王得知这些,我如何交代?”张骞大气,身躯微微发颤。



“西域人不在乎这些!”夏朵忍不住插嘴。匈奴、西域风气豪放,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根本不算什么。



“住口,乌孙公主的身份摆着,公主的男人也必须由王族选定!”张骞高声道。



“够了够了,我哥哥怪不到你!你也不用瞎操心,我马上不是就要回乌孙了吗,我根本不用在你们这破长安立足,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伊宁推开药,皱眉躺下。



张骞顿时语塞,看着伊宁胸膛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好,在下会尽快安排公主出边境!”张骞扭身就走,伊宁躺在床上满心烦乱,沉着脸也不说话。



“你,你不能进来!”听得甘父和张骞的惊呼,伊宁愣怔间看到霍去病脸色异常难看地冲进内室。



“说,到底是不是真的?”要不是张骞和甘父死命拉着,霍去病恨不得能甩伊宁一个耳光。



“什么是不是真的?你从平阳回来了啊,侯爷!”伊宁看到霍去病就有气,冷哼道。



“放肆!你简直水性杨花,你和那李敢到底怎么回事!”霍去病咬牙切齿。今日刚从平阳回来霍去病就想去找伊宁,却觉得陈掌府中诸人目光闪烁,到军营一圈也发现众手下脸色尴尬。霍去病逼着章平才得知此事,顿时暴怒,策马就冲进了博望侯府。



“水性杨花?霍去病,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伊宁勃然大怒,张骞一眼看到她的脸色大惊,知道此刻的伊宁扭劲起来了,公主脾气可不是等闲能够消受。



“你和李敢居然,居然,你简直恬不知耻!”霍去病大怒,只要一想见昨夜伊宁居然躺在李敢怀中就控制不住自己。



“好,我水性杨花,我恬不知耻!冠军侯趁早离了这里,省得脏了鞋!”伊宁一拍床沿,气得浑身发抖。



“你和李敢,你和李敢到底做了什么!”霍去病当着这么多人面实在很难启齿,但是这个问题让他内心如同火烧,憋闷得难受异常。



“我和李敢不劳侯爷费心!”伊宁冷哼。“你们怎么这么不顶事?难不成只有人家侯府有仆从,把这个人给我乱棒打出去!笑话,什么人都乱闯内室,成何体统!”



“体统,你还有体统?不要脸!”霍去病口不择言,却见伊宁嘴唇剧烈颤抖,顿时有些后悔失言。



“是啊,我是不成体统,侯爷不是即将娶名门闺秀,何苦和我这等不要脸的纠缠。出去,你给我出去!”伊宁简直是在喊,气得浑身发抖。夏朵咬着嘴唇看看伊宁,上前拍拍霍去病肩膀,“走吧,如果不想气死自己气死她,还是走吧!你们两个,没缘分!”



霍去病脸色铁青,大口地喘着气,猛地挣开张骞和甘父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滚,你给我滚!”伊宁的手臂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