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







伊宁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胸口的剧痛被心中的震惊暂时压住。“果然没错,当日夏朵说你来自右大将家族我就犯疑,因为木仁一族我几乎人人认识,你肯定没有和我一起打过仗!”伊宁惨然一笑,“百密一疏,最强大的城堡往往失陷于内部!扈都,既然把话说开了我大可告诉你,当日镇压左大将的并非我,而是大禄王子!”伊宁猛地盯住扈都的眼睛,痛彻心腑地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你的主子才是杀你族人的始作俑者!”



“不可能,王子说是你,是你在部族会议中为扩大右大将势力而借机打压我们,终激得父兄起兵!你是个阴险的女人,你眼中只有自己爱的人,对敌人你从来不心软!”



伊宁强撑着一口气,“任何人对敌人都不会心软,因为谁都不想做死人!”伊宁话音未落,夏朵手中短剑脱手而出,正中心神不宁的扈都。“伊宁,撑着点!”夏朵跃到伊宁坐骑上,策马狂奔。



“不能回长安,我们势单力薄,现下回去恐怕还未入城就没了性命!”伊宁气若游丝,紧紧按住伤口。“夏朵,一定要保住孩子!”



“乌孙伊宁,你给本姑娘撑住了!我带你去见你男人!”夏朵的眼泪扑束束落下。“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鬼迷心窍收下扈都这个狼崽子!”



“夏朵,对这种处心积虑的人永远防不胜防!”伊宁惨然叹息,头晕目眩。“大禄,他真的想做国王啊!我已经挡他路太久了吧!”



“伊宁,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撑着这口气,找到霍去病,让他给你报仇!”夏朵擦擦眼泪,却发现眼泪居然越擦越多。



“夏朵,放心,我一定会活下来,我要保住自己的孩子,我要跟去病地久天长!”伊宁的声音低了下去,终于昏死过去。“伊宁,求求你,不能死!如果霍去病知道你和孩子都死了,他会疯的!”夏朵在伊宁耳边大声道,听得马蹄疾响,海子在空中焦躁引路。



“知道会是谁出兵代郡?”乌维闭着眼睛,初春的风抚动帽子上的羽毛。



“听报好像是卫青大军!”左大将握紧佩刀,对即将和汉室名将一争长短感到兴奋。



“不是霍去病?可惜啊!”乌维猛地睁开眼睛,定定看着草原上一片枯黄的小山丘。“屯头王和韩王他们备战如何?本王布下三层防护,你们务必给本王挡住汉军!我就不信汉军到了这陌生之地光凭着一股子冲劲就真能灭我匈奴!”



“太子放心!”左大将一击掌,“妈的,可以大干一场了!河西之战着实憋闷,现在可好了,老子一定让汉人知道匈奴勇士的厉害!”



“章平,左眼皮老跳是怎么回事?”霍去病就着篝火喝了口酒,脸色阴沉。章平一愣,“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将军没睡好吧!”霍去病仰头感觉草原的风划过脸颊,心下沉吟。



“将军不用担心夫人,宫中铜墙铁壁,无碍的!”章平心下暗笑。



“哼,真铜墙铁壁怎会有茫б韫蠡穑俊被羧ゲ⌒闹蟹陈遥耙聊男宰佑终獍忝谠辍?br />


“将军,放心吧!夫人机灵着呢,吃不了亏!”章平暗忖伊宁不让他人吃亏已然不错,暗笑霍去病关心则乱。



“好了,唤醒士兵,继续行军!”霍去病豁然起身上马。



“将军?”章平大惊。



“不准拖缓行军速度,我霍去病从来不养懒人!骑兵贵在神速,跑得这般慢简直丢我的脸!”霍去病一马当先奔驰起来,伊宁我会尽快结束战争回来守着你和孩子。霍去病深思地笑了起来,听得战马嘶鸣,夜色笼盖下的草原有一丝蓄势待发的残忍气息。



“姑娘,我只能暂时处理伤口。我一个江湖郎中救救急而已,这位夫人的伤势太重,恐怕拖不了多少时日!”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是汗,他的妻室看着夏朵手上的弯刀浑身发抖。



夏朵心中剧痛,猛的上前半步,“废话少说,她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



“姑娘,大人都快保不住了,孩子还能如何?”郎中擦汗,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学医不精生意冷清也就罢了,还碰上这等棘手之事。



“这里离定襄还有多远?”夏朵手微微发抖,看着唇青齿白的伊宁心头涌起绝望。



“定襄还远着呢,这里倒是离代郡颇近!”郎中颤巍巍给伊宁喂药,伊宁喉咙难以吞咽,药汁撒了一身。夏朵心中酸楚,顿时没了主意。



“夏朵!”伊宁喉咙干涩,艰难地睁开眼睛,“孩子没事吗?给我吃东西,不能饿着孩子!”



夏朵眼泪缓缓而下,“放心,孩子好着呢!吃东西可得你自己用劲啊,赶紧咽了药,我叫他们熬粥!”



伊宁皱起眉头,捂住胸口神色痛苦。“伊宁,撑着,为了你的孩子!”



“去病,救救孩子!”伊宁气若游丝,又复昏睡。



“给我找车,我先去代郡!”夏朵擦干眼泪,决定先找到汉军郎中救治伊宁要紧。郎中家人忙活开了,家中老人怜惜伊宁命悬一线仍挂念骨肉,忙活着要给伊宁熬鸡汤。



“伊宁,你命硬,一定会撑过去!”夏朵看着郎中战战兢兢给伊宁喂药,心头剧痛。“曹静、大禄,你们给我等着!” 
 
 归去来兮 
“妹妹,你看要不要通知霍去病?”李广利神色紧张。



“你手中的证据可确凿?”李倩压低声音,整个宫室空荡荡的,只有李倩和李广利两人。



“没有活口,不过他们兵器上有平阳府的纹饰,错不了!”李广利想起惨烈的景象,心尖一颤。“真狠!不过那个乌孙伊宁着实厉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劫杀追兵!”



李倩沉吟起来,“按理伊宁应该回长安!你搜过四周了吗?”



“都看过了,听一个农夫说看到一个女人骑马带着另一个重伤之人,可能乌孙伊宁在恶斗中负伤?”李广利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这么得宠,平阳府不除了她才怪!”



李倩目光冰冷,“平阳公主心狠手辣,冠军侯位志在必得!”李广利略抬头,心底有些愕然李倩为何总是针对平阳府,却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听皇上说大战即将打响,我们还是不要贸然行事,否则霍去病夫人在我宫里走失总是隐患。把所有证据都坐实了,我近日会向皇上陈情。这样霍去病回长安怎么也怪不到我!”



“这事可能那边也有牵连!”李广利挨近了些。



“没有牵连才怪!”李倩微笑起来,“不过这不重要,我可不是为了和她争!”李广利一顿,觉得自己如此费心还不是为了一举扳倒卫子夫,李倩这般态度倒让他大费思量。



“不过如果顺带能……”李广利话还没完,李倩皱眉挥手。“我心里有分寸!哥,咱们不要太过贪心,现在我们的恩宠虽比不上卫氏,但扪心想想,功劳也不比他们啊!皇上已经够偏心的了,再不知足可会犯众怒!”



“那还不是因为咱们没机会!”李广利心中不满。李倩目光凌厉狠狠盯着李广利,心下痛恨家人的市井之气。“哥,赶紧约束李季!他太不成话!李延年看着也心浮气躁,难成大气!咱们出身低,更要作出样子别让他人看轻了!”



“好了好了,每次都是这一大堆!”李广利心下不满,一眼看到李倩脸色煞白,赶紧低头,“哥哥不对,哥哥不对,夫人说得是!为兄一定约束家人!”



“哥,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一路走来的艰难!”李倩暗中握拳,想起于平阳府的诸多白眼,心如蚁噬。



夏朵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兵器,紧紧抱住伊宁绝望地望着四周的匈奴兵。刚到边境,夏朵没有寻到汉军却遇上小股匈奴侦察兵。虽然夏朵能说匈奴语,但是她们身上的汉人服饰立刻引来仇视。



“求求你们,我们真是偷偷从汉人军中逃出来的匈奴女人!我家主人快不行了!”夏朵泪流满面,怀中的伊宁已经快没有任何生气。



“兵荒马乱你们两个女人碰到任何军队都活不了!”为首的匈奴人冷哼一声,但看着夏朵鲜明的匈奴五官倒有些犹豫。



“匈奴人从不杀自家姐妹,我们看着就不是汉人啊!”夏朵高呼起来,海子在天上焦急盘旋。



“猎鹰?上好猎鹰!”射雕手眯起眼睛,“这鹰在草原都不多见!”



“单于认识我家主人,你尽可向单于报告!他如果知道你们寻到我家主人一定会欣喜若狂!”夏朵咬紧牙关决定赌一把,无论是汉人还是匈奴人,先救伊宁要紧。



那个头领愣了一下,打量死气沉沉的伊宁,大犯踌躇。“乌维太子……”



“乌维太子要是知道伊宁公主来了会更加高兴!”夏朵大喜。“我保证,把伊宁公主交给乌维太子你们绝对不会吃亏!”



“伊宁?”乌维看着军报皱起眉头。



“听探子说是在边境发现的,所谓的伊宁公主奄奄一息。”大当户皱起眉头。



乌维心神一乱,“不可能啊!如果真是伊宁,她怎会如此狼狈?”乌维暗中握住佩刀,想起伊宁已是霍去病夫人,心头煎熬。



大当户松口气,“既然如此肯定是奸细,我立即命人杀了!”



“慢着,本王先去看看!”乌维犹豫再三还是起身走到王帐外。初春的草原难得放晴,碧蓝的天空如洗,微凉的风吹乱了乌维的心。



“乌维太子,救救公主!”夏朵被两个士兵按着,看到乌维放声大喊起来。乌维大惊,果然看到伊宁躺在草地上面色灰白。“伊宁?”乌维快步上前抱起伊宁,发现怀中人毫无气息。“来人啊,叫大祭司!废物,还不给本王拿毯子!”乌维轻拍伊宁脸颊,“伊宁,醒醒,醒醒!”



“公主胸口中箭,快七天了,她看着快不成了!”夏朵匍地大哭。乌维垂首果见伊宁胸口的衣服已经为血染红,顿时大怒。“到底怎么回事?”



“汉人,汉人劫杀公主!”夏朵咬牙,知道这样的故事比较容易让匈奴人接受。



“混帐!”乌维惊怒交集。“来人啊,巫医、祭司都给本王过来!”



“去病,去病……”伊宁额头冷汗淋漓,在梦中喃喃呼喊心爱之人。碧塔坐在床沿见伊宁唇色黯淡忍不住眼泪纷纷而下,拿起热手巾给她擦冷汗。



“王妃,那个女人一定要进来看伊宁公主!”一个女奴神色惊惶。



“让她进来吧,省得吵着太子!”碧塔淡淡道,端过女奴手中的药汁喂向伊宁。



“公主!”夏朵踉跄着进帐,见伊宁脸色惨白心下大痛,跪在床边低声啜泣起来。



“怎么办?药都喝不了!”碧塔惊慌起来,一屋子侍从顿时忙着叫巫医。



“王妃,公主实在伤势太重!”左贤王大祭司泰然入帐,对床上的伊宁皱起眉头。



“我不管,太子说了,如果伊宁不醒这里的人都不用去见他了!”碧塔重重搁下药碗,知道大祭司根本没有尽力。



大祭司脸色一僵,对乌孙女人心下厌烦。他上前摸摸伊宁额头,心下骇然这个女人顽强的生命力。大祭司知道如果换了他人早就撒手人寰,但乌孙伊宁直到现在都拼命喘着胸中这口气。



“怎么样了?”乌维神色严肃进帐,做手势让众人免礼。



“太子,伊宁根本连药都喝不下去,怎么办?”碧塔赶紧上前拉住丈夫袖子,顺带冷冷看了大祭司一眼。大祭司低下头,觉得有些尴尬。



“废物!我跟你们说过,这个女人要是死了,你们肯定去陪葬!”乌维怒喝起来,坐到床沿疼惜地看着伊宁。“小伊宁,不准任性了,喝药!”乌维抬手,碧塔赶紧端过药碗。乌维拿着木勺给伊宁喂汤药,奈何伊宁弥留之际无法吞咽。



“废物!看着一点都没好!还有脸让本王宽心!”乌维暴怒,碧塔战战兢兢看着他的脸色,随仆人、奴隶跪到一边。



“太子,伊宁公主伤势实在太重!”大祭司想辩解,却被乌维冰冷的眸光瞪了回来,“我立即再去求祷,给公主再配药!”



“笨蛋!早干什么去了!”乌维声音僵硬,无奈地看着伊宁。“你啊,就知道给我添乱!”



“公主必须吃药、吃东西。这么多天了,她撑不下去!”夏朵不顾身份大喊起来,碧塔脸色一僵,惴惴看着乌维。乌维脸色变幻,突然一口喝了碗中的药,在众人惊呼声中吻上伊宁。



“太子!”碧塔大惊,心头众多感受翻涌,眼睁睁看着乌维温柔地给伊宁喂药。夏朵张口结舌,在她心中乌维是个弑君篡位的阴险小人,看到这个男人展现自己的温柔一面,夏朵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糊涂。



“小伊宁,赶紧醒过来!乖乖吃饭喝药!”乌维口中一片苦涩,轻轻擦干伊宁额头的冷汗。“伊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