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雪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愿意嫁给於单?我们才是一对!”乌维狠狠甩脱碧塔。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人,於单对你这么好!他这么信任我!”碧塔的嘴唇剧烈抖动。
“碧塔,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是太子,匈奴的左屠耆王,你会是我的王妃,迟早是匈奴的阏氏。”乌维心中有些厌烦,但见碧塔伤心也只能劝慰。
“一切都好?”碧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对不起於单,更加对不起伊宁!伊宁到现在生死未卜,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碧塔美丽的蓝眼睛流露强烈的愧疚和痛苦。
“住口!伊宁不会死!”乌维大怒,心尖抽痛。自从那日军臣中毒爆毙,单于兵马和左谷蠡王兵马顿时混战,兵荒马乱间乌维再也没有找到伊宁。这两个月来,乌维一心悬于军务,一心挂在伊宁身上,已经派兵马搜遍整个匈奴领地,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哥哥在西域也找了这么久,伊宁肯定是被我害死了!”碧塔扑到在床上大哭,浑身剧颤。“伊宁,姐姐对不起你!伊宁!”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大祭师算过,伊宁安然无恙!”乌维一拳砸向自己的心房,想用真实的疼痛取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难受。
“好好照顾王妃!”乌维一声爆喝,几个奴隶战战兢兢上前劝碧塔进食。听得一片脆响,碧塔挥手打翻了所有的器皿。
“碧塔,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全乌孙族人陪葬!”乌维面无表情。
“你敢!”碧塔大骇,美目不可置信地瞪向乌维,这个她从十二岁就倾心相许的男人正用一种让她浑身发冷的表情回瞪。
“碧塔,匈奴马上就要和汉人开战,我现在已经够心烦的了,你不要这样再给我添麻烦好不好?”乌维咬紧牙关。
“你,你要上阵?”碧塔一惊,饶是再生气也不禁关心起乌维的安危。
“如果我被汉人杀了不是刚好称了你的心吗?”乌维淡淡一笑。
“不许胡说!”碧塔大急,凝神想了一下,“我听话,我马上吃饭!”
“嗯?”乌维有些意外。
“你是我男人,你上阵我一定要跟着!”碧塔让奴隶扶起自己走到案几面前,皱紧眉头喝了口羊奶。
“这才乖!别担心了,伊宁这么机灵肯定不会有事!至于於单,听说汉朝皇帝封他做了大官,估计也每天花天酒地开心着呢!”乌维知道於单已受重伤,不过拿话安慰碧塔罢了。
“乌维,你是真的喜欢我吗?”碧塔回头定定看着乌维,惨白的俏脸仿佛透明,其间完美的五官看得比平日更加娇柔。
“你说呢?”乌维的手指穿过碧塔的秀发,突然心头一恸,碧塔的秀发让乌维强烈地想念伊宁那头不羁的卷发。猛一用力,乌维按过碧塔一阵热吻。
“乌维……”碧塔的呻吟说不出的娇媚。
“乌维哥哥,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小伊宁!”
上林苑赋
“伊宁,你等下可千万不要乱跑!”李敢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於单于日前抵达长安,伊宁整日吵着要去看他。但是张骞总是以於单伴驾为由阻止伊宁,伊宁只得求李敢。这李敢拗不过伊宁,乘皇上于上林苑行猎的时候让伊宁混迹在郎官堆里。
“放心,你这么够义气,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伊宁穿着并不合身的军服,拼命扶着不断往下掉简直能遮住她眼睛的头盔。
“你仔细跟着我,我会找机会让你接近皇上!”一时间号角吹响,李敢看看军旗的号令。“好了,我得去向郎中令报到,你就在树林里待着,千万不要乱跑,撞见什么贵人是要杀头的!”李敢叮嘱了伊宁一番,快马向军旗飘扬的地方驰去。
“小气,连马也不给我一匹!”伊宁好久没骑马了,看着李敢在马上英姿飒爽嫉妒万分。“无聊死了!”伊宁随脚踢了一下杂草,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救命啊!”突然听得一个女声尖利的呼喊,伊宁一激灵立即往声音的源头跑去,看到一个穿着讲究的紫衣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浑身发抖。伊宁一愣,突然发现草地上一条蛇盘踞一边发出咝咝的声响,深黑的眼睛冷冷瞪着那小孩。
“毒蛇?”伊宁大惊,但是李敢没给她武器,她现在身边连把小刀都没有。“你护着自己孩子,不要大呼小叫!”伊宁沉着脸,知道毒蛇一般不轻易攻击人,但若被人激怒则另当别论。
伊宁轻轻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那毒蛇似乎在寻找攻击的角度,也仿佛正在犹豫是否进攻,尽管盘踞在一边,昂扬着脑袋吐着红信看着分外狰狞。贵妇怀中的小孩两眼乌溜溜的,一脸骇异,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好!”伊宁果见那蛇受惊伸首往小孩扑去。伊宁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伸手捏住蛇身,那蛇旋即扭身扑向伊宁,伊宁闪身避过,挥舞蛇身狠狠砸向地上。“啊!”听得妇人和小孩的大叫,那蛇被伊宁霎时砸晕,一下子无法起身再攻。伊宁随手拣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到蛇头上。
“据儿!”更加凄厉的声音响起,伊宁摸摸汗,发现一个一身红裙、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踉踉跄跄想要往这边扑,一边一大群宫女、宦官拼命拉住。“皇后,还去不得!皇后!”
“没事了,蛇死了!”伊宁觉得汉人实在太好笑了,一条死蛇能让这一大堆人吓成这样,人命再精贵也不至于此啊。
“母后!”那个小男孩几乎是滚到那红衣女人怀里,哭得抽抽噎噎。
“少儿该死,居然让皇长子涉险!”紫衣女人跪到地上也是涕泪横流。那皇后也没有理会她,只管抱着小男孩哭得声嘶力竭。
“这到底怎么回事?”威严的声音传来,伊宁觉得眼前一花,看到无数人往这边来了,为首的一个高冠黑衣,拿着一把长剑,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一边很多黄衣宦官给这个男人撑着华盖,打着扇子。伊宁瘪瘪嘴,觉得这男人气派得有点过了。
“皇上,据儿,据儿差点……”皇后一下子扑到刘彻怀里,放声大哭。一时间女人小孩的哭声震天。不多时,卫青一身将服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见刘据无碍终于长长吐了口气。
“怎么回事?”刘彻见儿子哭得伤心顿时大怒,爆喝起来。因陈皇后始终没有生育,刘彻直到28岁时才有了刘据这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得很,当年卫子夫以歌女的身份跃居为皇后也是母以子贵。
“少儿无知,让皇长子方便时遇到毒蛇!”卫少儿惨白着脸拼命磕头。
“蛇呢?”刘彻一下子抽出长剑。
“被这个小郎官打死了!刚才多亏他出手相救!”卫少儿感激地看了一眼伊宁,皇后卫子夫至此才认真看向伊宁,见伊宁眉清目秀倒愣了一下。
刘彻气冲冲快步上前,见一条死蛇脑浆崩裂地歪在地上,挥刀就是一阵乱砍。“刘据!”一个太监赶紧抱过刘据。“哭什么?看着,对付这种东西用刀就可以了!哭个什么劲,朕的儿子不许这么没骨气!”刘彻抱过刘据强让他看那已被砍得七零八落的蛇。
“啊,不要!”刘据如何见过这种阵势,奋力想挣出刘彻的怀抱,哭得更加大声了。
“皇上,皇长子不过三岁,您别吓着他!”卫青上前接过刘据。
“卫青,你给我好好教刘据,哭哭啼啼像个丫头!”刘彻挥刀归鞘,动作潇洒。伊宁自来了汉地此时方觉得看到一条汉子,一脸敬仰地看着刘彻。刘彻愣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伊宁一番。
“大胆,见到皇上也不下跪!”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让伊宁浑身鸡皮疙瘩,但念李敢担了颇多风险,只得按夫子教的礼数给刘彻跪下行了个大礼,心里却拼命咒骂汉人礼数多害得她必须低下高贵的头颅。
“皇上!”郎中令李广带着一批郎官赶到,李敢一眼瞥见伊宁跪在地上大惊。
“你救了皇长子,有功!朕得赏你点什么!”刘彻双袖一挥,缓缓踱步。刘彻身后的霍去病觉得这个小郎官分外眼熟,仔细看了一番,慢慢露出深思的笑容。
“皇上要不就把这个小郎官派到建章营,建章营可需要这么英勇的年轻人!”霍去病沉声道。刘彻时选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等六郡良家子宿卫建章宫,称建章营骑,这建章营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名义上由刘彻亲自统领,因此建章营出身对军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此议不错!”刘彻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伊宁目瞪口呆,狠狠瞪着霍去病根本忘了回话。李敢在一边面无人色,手紧紧握拳。“喂,皇上问你话呢!”霍去病面无表情瞪着伊宁。
“我,我叫张塞!”伊宁灵机一动。因她的汉语说得生硬,刘彻一下子倒也没听出究竟。
“好,张塞,朕就封你为郎官,直接进入建章营!”刘彻朝伊宁笑了一下。
“啥?”伊宁浑浑噩噩,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还不谢恩!”霍去病快步上前,按住伊宁的脑袋重重磕到地上。
“呵呵,到底年纪小,高兴坏了吧,磕头不用这么使劲!”刘彻大笑起来,往林外走去。
伊宁捂住额头,觉得自己的额头肯定已经青了。“你这个瘟神!”伊宁挣脱霍去病的钳制,恶狠狠看着霍去病,要不是手中没武器,伊宁肯定扑上去了。
“谢谢霍大人!”李敢乘众人簇拥着皇上的机会快步走到伊宁身边。
“谢?”霍去病冷冷斜睨了李敢一眼。
“谢您解围,才让伊宁不致于因误闯禁苑受罚!”李敢看到霍去病这副模样心里就有气,但仍紧紧拽着想上前的伊宁。
“李三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霍去病打了个哈哈,李敢也是建章营郎官,两人在武功骑射间事事比拼,表面和睦却彼此不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报到?”霍去病白了伊宁一眼。
李敢身子一僵,“霍大人难不成真想让伊宁进建章营?”
“皇上亲口说的,难不成你们想抗旨?”霍去病恶声恶气。
“伊宁明明是……”李敢顿时火冒三丈。
“谁是伊宁啊?张塞,你还不赶紧给我去建章营衙署报到,误了时辰军法处置!”霍去病斜睨伊宁。
“喂!你摆明了想整我是不是?”伊宁叉腰。
“皇上还没走远,你还有选择的余地!”霍去病皮笑肉不笑,“你是想让皇上知道你们冒充郎官意图不轨,还是随我去建章营?”
“你?”伊宁气结,转头看到李敢脸色惨白。“好!有种你别后悔!”伊宁听张骞他们议政,知道这大汉和匈奴一样,动不动就喜欢杀人。
“伊宁!”李敢大惊,一把拉住伊宁的手。
“放心!这个臭小子整不死我!”伊宁打定主意。
“放心,如果想出建章营也很容易。”霍去病突然挨近伊宁附耳道,“只要你的骑射不合格,立即就会被除名!”伊宁惊疑地瞪着霍去病,霍去病突然一笑,快步走出了林子。
“伊宁你别担心,我去求大哥和父亲。”李敢拍拍伊宁肩膀。
“这个霍去病不是善类,我还是先去那个什么营的报到,你给张骞带个消息,省得到时候张府翻天覆地!”伊宁叹了口气,带上帽子尾随霍去病而去。李敢咬紧牙关,快步跑去找人帮忙。
“这是你的衣服,拿着!”衙署的官员看到霍去病都陪着笑脸,霍去病如入无人之境给伊宁挑了一套最小号的军服,用眼神招呼随从和建章营官员给伊宁领兵器。
伊宁灰头土脸捧着两套衣服,眼花缭乱地看不断朝自己丢过来的配件、兵器,觉得已经没手拿这么多东西了。“喂!喂!”伊宁颓然呼喝,霍去病突然扭头仔细打量伊宁,伊宁还当他终于良心发现,正打算清嗓子大声抗议,霍去病一把拽过她匆匆往军营一间讲究得突兀的小屋子走去。
“你干什么?”伊宁被霍去病推倒在屋子里,骇然发现霍去病抽出剑。“你你,不要乱来啊!”随着伊宁的大呼,霍去病一下子扯开她的头发。
“没事长这么多头发干什么!”霍去病一刀削下伊宁大截头发。
“我的头发!”伊宁欲哭无泪,从小到大人人夸她的头发漂亮,她从未剪过头发。
“章平,教她挽发髻!”霍去病把剑归鞘。一边伊宁匍匐在地上心痛欲裂地看着自己的秀发飘散四周。
“赶紧换好衣服!”霍去病大踏步走出屋子。
“魔鬼!你小心喝水噎死,骑马摔死!”伊宁诅咒之语如滔滔江水。
“张塞,我奉劝你一句,和霍大人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