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九流系列
他们二人每说一句,善了就宣一句佛号,哀痛之情溢于言表。
韩棋眼前一黑,眼前几乎已经晃过重门当家门主,他的亲生大哥万年不变刚正严肃的脸,以及脱口而出、足以让人羞愤自杀的训斥。
可是,这是天大的冤枉啊!他可以对老天,对韩家的列祖列宗发下重誓,他绝对没和那只瘟猫同流合污,但就算现在发誓,面前这些人可能会相信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善了摇头道:「韩施主,你还不肯认么?这几日你们两个委托无所不知的秘闻录查找那椿事,我们大家都知道啦。」
韩棋不由一怔,「那椿事?」随后又道:「你们也要找哪个孙大福?这人到底有什么名堂?」
这句话一出,善了又叹了口气,双仪剑和乾坤手又齐刷刷地冷哼一声,身后的人也相当配合地露出更加鄙夷的目光。
「韩施主,你要找的根本就不是那位孙大福施主。」
怎么搞的?他要找谁他自己难道还不清楚?怎么搞得现在连个外人都有资格对他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了?
善了正欲解释,那边的乾坤手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甩手就向韩棋丢来。
韩棋长剑一转,将那物挑在剑尖上,原来只是几张薄薄的纸……
……怎么觉得这情形说不出的眼熟?
韩棋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异常不好的预感,而偏偏他这种超乎常人,异常灵敏的感觉,每试必准。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看的时候,旁边的夜猫一伸手将那张纸揪过来了,一边看一边还体贴地念给他听,「……大盗夜猫与那重门二公子狼狈为奸,在枫临镇一役伤人无数之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往东南十里铺,入鬼街闯幽冥,为的就是向那江湖秘闻录探听一消息。诸位看官,可知是何讯息让这两名大盗趋之若鹜,更让韩棋不惜暴露身份而和武林众人为敌?且听我详细说来。相传五十年前,传说中的飞天大盗`盗中之盗草上飞(夜猫省略其中恭维之话若干)经历千辛万苦从南疆寻到一张藏宝图,返回中原。说起这藏宝图啊(继续省略形容词若干)……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沉默了下,夜猫还是省略江湖仇杀描述若干),因此引发江湖上一阵血雨腥风(没用的词,省略句中修饰若干),那张藏宝图也不翼而飞。白云苍狗,时光荏苒,时至今日,如今天下第一大盗夜猫不知从何处寻来这张藏宝图的部分残片,便与那韩二公子一合计,二人便寻到江湖秘闻录那里,以性命相挟,迫使对方应承了他们代为寻那剩下藏宝图的部分……于是二人怀揣藏宝图,意欲探宝。」
夜猫读到这里,这才换了口气接着读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娘的,这又不是在说书!」
将那篇完全是照顾诸位没怎么读过书的武林豪杰更好的理解文中意思,将近于大白话的纸张揉成一团,夜猫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那一海片人,完全就是明知故问,「这么说,兴师问罪是假,贪图宝藏是真了?」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眼神都冒绿光了。就连原本有些馁意的人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夺取他们手中的藏宝图。
乾坤手摆了个架势,冷道:「夜猫,若将那东西留下来,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夜猫笑着摇摇头,「举凡宝藏,必是机关重重,普通人那可能进得去?你留我这条小命,恐怕在破解了机关之后,也就转手将我送给阎罗王了吧?」
乾坤手没搭话,不过脸色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意。
双仪剑冷道:「邪魔歪道,人人得以诛之!」
夜猫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哈哈哈地狂笑出声,身躯不停颤抖,腰都弯了下来。他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而伸手搭住韩棋的肩膀,断断续续的声音一下子戳破众人的假面,「这么说,不管韩二公子是不是站在我这边,你们也是决心将他杀掉罗?」
众人没有搭话,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杀意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根根尖针直刺入肌肤之中,是彻骨的痛。
韩棋忽然也笑了。
他的气势本来就极强,这一笑越发凸显出他逼人的傲气,手腕一抖,长剑经由内力灌注发出嗡嗡细响。
夜猫忽然一伸手,将一柄熟悉的软剑递了过来,正是在青楼那次被顺手牵羊摸走的薄雾剑。
韩棋瞥了他一眼,冷道:「我本来打算时候杀了你再夺回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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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猫眨眨眼,笑道:「哎呀,这么说我从你这里捡回一命?不对啊不对,我主动还你剑,说明我从你这里预支了一条小命。呐,这不就意味着之后若有机会,你必须绕我一命罗?」
韩棋狠狠瞪他一眼,还不等他开口驳斥,夜猫就长笑一声,一纵身杀入人群之中。
臭小子,溜得到够快!
韩棋见夜猫已经和乾坤手斗上了,便转身面对一旁的善了。
轻弹手中三尺剑,发出阵阵龙吟之声,韩棋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温柔。
「大师莫非也是为了那张莫须有的藏宝图?」
善了宣了声佛号,「韩二公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这意思就是,放下手中的武器,乖乖听话,我们兴许还能给你剩下点慈悲?
韩棋感觉到胸口中那压抑了许久的火气冲破了栅栏,将唯一能约束它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从此自由自在地在他体内纵横来去。韩棋笑了,笑得嘲讽,「好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长啸一声,薄雾化作十三道剑影,向善了上半身十三处大|穴笼去。
第七章 明月夜
韩棋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和夜猫并肩作战的一天。
韩棋自幼父母双亡,完全就是年长他八岁的大哥将他一手拉拔大的。韩家大公子生性严谨,不苟言笑,故而对韩棋而言,敬畏远多过亲昵,从大哥的身上,充分领略到的是父亲的威严。以那次,有心无心之间,大哥也就成了他模仿的物件,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了能够更像大哥一点,不给大哥找麻烦,有朝一日能分担大哥肩上的重担,能让大哥从繁忙的杂事中多少能腾出点时间来好啊好休息一下,这就是韩棋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的想法。
单纯,却渗透着兄弟间浓浓的情谊。
所以,在这个目标下,重门的韩二公子行走江湖之后,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正道,不能关切对所有的正道人士存了一份尊重,或者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期许,面对身为大盗的夜猫自然是不假辞色,更不用说这只猫未免太过倡狂,人们拿他无可奈何,那小子就以为老子天下无敌,越发嚣张。
而碧犀角则是一个诱因,将他与那只瘟猫的命运连结到一起,你追我逃,就这样过了三年。
虽说他没有一次从真正意义上抓住过那只猫,但不可否认的是,放眼整个江湖,能做到与天下第一大盗纠缠三年这种事的,也就只有他韩二公子一人。
而能让那只嚣张的猫减少危害性的,也只有他韩二公子一人。
仅此而已。
这三年,他所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称颂,感激,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嫉妒,中伤,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所做的,就只是为这个江湖出一份力,为这个正道付出一份心力罢了,
一切但求问心无愧。
可是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形?
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居然为了一个无中生有的谣言,而跑来说他韩棋韩二公子是这只猫的搭档?!这也就算了,误会也不是没有,但是现在赤裸裸地剥离那层伪善假面,让这些人齐心协力,围剿他们二人的,却是传说中的宝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多么正确的铁则!
()
或者该说,那些白道豪杰也未必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正直,那般大公无私。
不管拥有多么光辉的头街,人还是人。
人性就是贪婪的。
所以他们跑过来半路劫杀也很正常。
到现在,他却和他一直想要千刀万剐的祸害猫并肩作战。而物件,则是之前还存在着敬意的白道群侠。
哈哈哈,太可笑了。
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一挥手,手中薄雾挥洒出一片虚幻光影,立刻将前面挡路的家伙劈成两截。
鲜血喷溅而出,飞溅上了他不知何时被弄得血迹斑斑的紫衣,更增狼狈。
他已经奋战了小半个时辰,这些该死的家伙还是杀之不绝,而且,人数似乎也增多了。
早先的锐气和力气已经耗费了大半,如果持续这样的话,那么过不了多久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蚁多咬死象,这句话还真是真理,更不用说这些人中间还混着三个数一数二的高手。
乾坤手出拳如风,双仪剑长剑似网,都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拿下来的狠角色。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那位少林寺的高僧。
善了的招式简单平凡到了只能用『朴实』来形容的地步,但要命的是他浑厚的内力。
韩棋的武功以迅捷奇诡着称,本就不靠内力取胜。
夜猫的武功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学得多且杂,但同样也不以内力取胜。
尽管夜猫的武功很不错,比韩棋的还要高,但被这么多人围殴,个个又像是面对杀父仇人那样拼命,再加上那三个人重点招呼的对象还是这小子,就算是夜猫,也撑不了多久。
此刻夜猫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飞溅在衣服上的不知道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就连那头略带卷曲的长发,都因血而纠结起来。
只是,面对这种阵仗,那张娃娃脸上还是一派满不在乎的笑意,似乎就算再来两倍到三倍的人,他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双仪剑一片剑光冲击而来,乾坤手一招『乾坤逆转』,将韩棋和夜猫逼到一起。
两个人背靠背而站,互相用对方来掩饰背后的空门。
韩棋左手扬剑——他的右手已经负伤,用不了薄雾,草草点了止血的|穴道,甚至连包扎都没来得及——剑光如幻。
夜猫左手微扬,摆了个不知是何门何派的武功起手式,唇角微挑,笑得依然天真,大大的猫眼反而越杀越亮了。
地上满是尸体,围着的人却不见减少。
或者该说,随着时间推移,加入这场战斗的人逐渐变多了。
甚至,可以从里面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之前称兄道弟、一个劲儿亲近巴结的某某门派掌门啦,一起喝酒赏月、吟诗作对、切磋武艺的某某公子啦,曾经帮过忙、一直对他千恩万谢的某某人啦……
韩棋一边看一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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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些人的嘴脸全都变了,不管之前是怎样的,现在清一色变得贪婪,狰狞,而且,恶心。
「哦,真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些老家伙。」夜猫笑盈盈的声音顺着风传入耳中,不同的是他在点绿林人士的人头罢了。
「你怎么不逃?」韩棋问出心中一直萦绕不绝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逃?」夜猫不冷不热地将问题踢还给他。
「你最擅长的不就是逃跑么?现在大难临头,还不逃?」
「啧,我虽然擅长轻功,对逃跑也很有心得,但还是会看场面和心情的。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逃?」
「哼!少在这里作戯!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还不抓紧时间?」
「啊哟哟,这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韩二公子居然煽动我逃跑?啧啧啧,让我逃容易,你逃了我就逃!」
虽然隐约有些感觉,但韩棋亲耳听到还是心中一动。
这种情形,被这么多人围着,就算是轻功无双的夜猫套起来都有些吃力,轻功略逊一筹的韩棋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不想逃,也不是在这里装骨气,而是根本就逃不了。
不过只是韩棋逃不掉,而不是夜猫逃不掉。
就因为逃不掉,才在这里不停地厮杀,对方想用车轮战磨平他们最后一丝气力,虽然他们很小心了,但还是无法制止体力内力的大量流失。
这样下去,不输也很难。
而且如果输了,虽然不会死,但也许比死还要糟糕。
所以说,夜猫守在这里,难道是……为了他?
韩棋心中的感觉很怪异。
从道理上讲,他是该感谢夜猫,但是这份谢意一摊到夜猫身上,就觉得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小子,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就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如果夜猫愿意,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他,不败露任何行踪地闹个天翻地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他一个人扔下,借此机会好顺利的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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