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女人
淼氖侣穑浚?br /> 王教授看着刘云的反应,也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想有必要把自己想到的和看到的告诉刘云。也许她现在还接受不了,但王教授相信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相信时间。
“我想你们这一代人和我们这代人还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比如说,凡事都讲究道理。而这所谓的道理又关涉着道德价值观念等等。所以在我们那个时候,好多事没有发生,并不是人们不想去做,而是觉得这事没道理,不符合道德观念,所以压制自己不去做。现在社会发展了,一切都变化了,人们就不能再用过去那套东西压制自己的愿望了。刘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对于比你们还年轻的人来说,没有问题,他们没有我们那个时代的烙印,所以不用抛弃太多的东西,就可以轻松地接受现在的新观念,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当然他们也得有个鉴别过程,但是在接受之后。而你们这代人面对当今的社会就会产生分化,会有一部分人因为经济地位变化或者别的原因,更愿意接受新的生活观念,更注重自身的需求,想的更多的是自己,所以他们就会做一些另外那部分人不做的事情,从而给别人带来痛苦。可惜他们不年轻了,他们没有年轻人那么充裕的时间,甚至没有时间去改正错误。耿林没有这些,他迈出一步就是一步,即使因此带来他承受不了的后果,他也得承受。这件事,如果我们这么想,那么对他和对你同样不容易,尽管是他先对不起你。刘云,如果你这么想想,也许会好过些。”
王教授像一堂课那么长的话似乎说动了刘云,她觉得他说出的道理很合理,就像她也隐约感觉到的那样,世界在变化,只是她没有能力把这些归纳之后表述出来。但一旦王教授把这个理论和刘云的现状联系起来,刘云就不能保持平静了。她刚刚听进去的东西立刻像雾一样散去,满脑子里有的只是娄红对她的嚣张和耿林对她的不负责任的躲闪。这些画面一旦浮上她的脑海,立刻破坏她的理性系统,让她的心胡乱地跳,觉得窒息,仿佛自己被一个巨大的仇恨罩住了,想破坏一切,报复一切。
只是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种强烈的感情并不是仇恨。
“我觉得您说得很对,可我觉得耿林未必属于您说的那种人,我跟他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我了解他,可是现在我不能再这么说,他让我看到他的另一面,很卑鄙的一面。而且他不会不好过的,他心里想的就是怎么离开我,跟那个女的结婚。”
对心理学无限热衷的王教授听完刘云的话,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刘云处在这样的状态下,没人能劝说她,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无论别人说得对还是不对。
“刘云啊,”王教授的口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我实话实说吧。我虽然经验多一些,但还是帮不上你什么忙。话这么一说,我们又得回到心理学上,你知道心理医生所做的全部努力就是让病人从头脑懂到心懂,只有心懂了,病人才有力量改变行动,也就是改变心理状态,但这个过程除了心理医生的帮助外,还需要时间,有时是五年甚至十几年。”
“我……”刘云刚要解释什么,但被王教授摆着双手打断了。
“你别着急,我不是说你有心理疾患,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恰好处在头脑明白的阶段,所以别人说什么对你表面上看有作用,能让你短时间平静下来,但实际上是没有作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它接下来的走向只取决于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比如,你去他们单位了,我不能说这是明智之举,但如果你拦不住自己,别人就更拦不住你,你明白吗,刘云?”
刘云诚实而迷茫地看着王教授,内心一片混乱。
“谁的话都不用听了,包括我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管你做了什么。等将来有一无,你真正明白,也就是说心懂的时候,这些都会反过来帮你的忙。”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你把刘云和我都说糊涂了。我看这样,什么时候我们把耿林找来,劝劝他。”师母说。
“不用了,师母,谢谢您的一片好心。我想王教授的话是对的,回去好好想想。”
刘云就这样告别了老教授夫妇。王教授的妻子立刻责备丈夫对刘云说深了,她还说他的做法没人能理解。王教授反驳老伴儿说,刘云现在的状态只能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往前走,直到撞上南墙,才会回头。但王教授的妻子立刻说了另一句话,让王教授吃惊不小:“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回头的路。”
过了好久,王教授才从沉默中抬头,看看老伴儿说:“那就是上帝的事儿了。”
“你啊!”老伴儿说。
陈大明去医院没找到吴刚,并不十分沮丧,他甚至高兴,这样就可以直接找刘云了。但他被告之刘云下夜班,现在正在家休息。陈大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于见到刘云,好像有很多人在跟他抢眼下这个帮助刘云的机会。
“我是她亲戚,从辽南来,给她带来了一些水果,能不能告诉我她电话,我好把水果给她送去。”陈大明还没动大脑想,谎已经圆满地撒出去了。
一个年轻的护士看看空着手的陈大明,并没有马上告诉他电话号码。
“我还能骗你吗?水果在我楼下的车里。”陈大明不耐烦起来。每当他对别人撒谎时,他自己都先不耐烦。但他一次都没有觉到。
刘云接到陈大明电话时并不十分意外,这反倒让陈大明意外了。他原想刘云早忘了他,得在他的自我介绍之后才能回忆起来。刘云问他是不是脑袋又破了,陈大明更觉得刘云可亲,就开门见山说想见她,有事要谈。于是,刘云便让陈大明到她家里去。这下,陈大明更是受宠若惊。半路上,他买了一个巨大的水果篮儿。他从没想过,刘云对他的信任缘于对吴刚的信任,他想的是刘云知道他对她的一片衷心,没有任何目的的一份真情,也许就因为刘云让陈大明感觉像他姐姐。
陈大明站在刘云家的客厅中央,发了一通感慨:“你们家房子真大,你丈夫真是个傻X,放这么好的日子不过,胡闹什么啊!”
刘云呆呆地望着陈大明,陈大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开了场。
“刘姐,你别生气,我都知道了。我想我能……”
“你听谁说的?”刘云问。
“偶尔听一个朋友说起了,我又问吴哥,不过,刘姐你不用着急难过,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肯定能帮你把这件事摆平。”
刘云看着陈大明真心的表白,心里还是被感动了。在这个瞬间她觉得陈大明比耿林、王书更朴实,更可亲。于是,她说:“你怎么帮我?”刘云好像感兴趣地问。
“你看你想怎么办?你要是舍得打他一顿,我找几个哥们儿立刻就办。但我估计你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再说,这种事靠打不行,得破坏他们,让他们好不成才行。”
刘云笑笑,她没有想到让她觉得大塌地陷如此痛苦的事情,经陈大明的嘴一说,就变成了街头斗殴邻间争执一样的小事了。
“刘姐,你别笑,这事我干过一次了。只要那男的胆小,一吓唬准成。”陈大明心花怒放,他觉得刘云对他的态度十分舒服,“不过,刘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干吗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就那么好?”
“谁说我非得让他回来?”刘云有些不高兴地问。
“谁也没说,我从你脸上看出来了。”陈大明像孩子一样说着心里话。
刘云叹了一口气,心情低落下来。
“比他好的男人有的是,真的,刘姐,我就见过好多。”
“你认识我爱人吗?”刘云问。
陈大明笑了,摇摇头,但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我不年轻了,所以有没有好男人对我来说无所谓了。我只想跟他讲出个道理,凡事都有道理。”
“说的是。”陈大明心里想说吴刚就是个好男人,但听刘云转了话题,也只好随过去。但他并没有听懂刘云的话,在他看来,凡事也都有道理,但不是讲出来的,一切都是明摆着的,谁厉害谁强就有道理。一时聪明一时糊涂的陈大明并没有把他的道理讲出来,反而顺着刘云说:“我帮你讲这个理。”
然后,陈大明对刘云讲了一个计划。开始刘云对此并没有首肯,陈大明一点不灰心,他说服刘云,详细说明这计划的好处,并说明他在这个计划中可发挥的巨大作用,最后向刘云指出这个计划的安全性和合理性,他最后赢得的是刘云的一阵大笑。他还从没见过刘云这样笑过,让他觉得有点参人。但总归刘云没有否定他的提议,而且他相信自己另外的感觉:刘云会按他说的去做。
第二十章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晚上,耿林离开办公室往自己住处走时,心情有些寂寥。大街上行人已经不多,而且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仿佛以此向别人暗示,他们都是有家的人,而且今天这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对回家所带来的感觉尤其珍视。家——一顿热乎乎的晚饭,孩子或者电视的吵闹,老婆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耿林走得很慢,他放眼望去,一切都被雨淋湿了,在街灯的映照下,无论什么看上去都是亮的,这愈发加重了感觉上的那种潮湿,让耿林心上的某个地方发凉。他突然想念他的那对没有带出来的皮拖鞋。他没有撑伞,小雨已经浇湿了他的头发。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个,在小雨的声音之外,他听见了他的皮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真切,耿林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娄红去参加一个中学同学召集的聚会,很晚才能回到父母家。他想买两个汉堡,回家泡一杯茶,一个人用看报纸打发这个淫雨连绵的晚上。这时,他接到了彭莉的电话。还没等他开始热情的寒暄,彭莉已经发出命令:“耿林,你听我说。”
耿林立刻住口了,在女人这样的态度面前,耿林从来感觉都是很舒服的,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受虐的心理倾向。
彭莉像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她说她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餐,买了非常好的新疆出产的红葡萄酒,她的女儿去奶奶家,今晚不回来——然后她说,你过来我们谈谈怎么样?但没有说谈什么,好像一点破这个就会破坏她刚刚建立起来的气氛。
“我马上过去。”耿林很高兴答应了彭莉。仿佛一个徒步走了很远的人,在饥饿缺水的情况下看见了一个村庄。一方面,他高兴彭莉的一个电话,把他从眼下的心境中揪出来;另一面他心里很惬意,和一个不是娄红也不是刘云的女人见面并共进晚餐。
耿林到来之前,彭莉还没想好,她要跟耿林说什么。她知道肯定要谈刘云的事,但同时她也特别强烈地怀念上一次单独和耿林见面。耿林作为一个比她年轻几岁的男人,又是她丈夫的生前密友,对她表现出的信任和某种心理依赖让她刻骨铭心,让她感到幸福。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母爱,因为她没儿子。不管怎么说这对她是新鲜的经验,一个从前依赖别人的人,现在被人依赖一下,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强。只有一点,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和耿林这样的交往,无论她怎样感觉都和她是一个女人而耿林是一个男人的事实无关。在她心中已经确定无疑,不会再有另一个男人取代王书的位置。
但是,一直在丈夫庇荫下生活的彭莉,没有想到也想不到一个男人突然表现出的阶段性的信赖和依赖是多么不可靠。作为红颜知己彭莉缺乏大多的素质,她年龄不轻,但心理年龄还尚未达到成熟的界限。许多男人给生活在他们周围的女人带来这样的误解,因为某些突发的不良事件,他们把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对此交心的女人变成了知己。事过境迁后,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和这些女人保持正常的交往,比如不经常见面进而也不再被询问什么。但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适应这样的变化,彭莉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耿林到来之前,她专心布置了餐桌,也给自己化了淡妆,她把头发盘起来,让自己的年龄变得不那么好确认,游移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而不是超过了四十岁。耿林一进来首先被餐桌吸引了。桌上常见的家常菜让耿林胃口大开,他像王书还活着的时候一样,用手捡几块肉扔进嘴里。
“阿姨做的,还是你自己做的?”耿林知道彭莉不会做饭,以前,如果他们在家里吃饭,一般都是阿姨和王书一同做。
“阿姨回老家了,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耿林这时才好好看了彭莉一眼,发现她刻意为他打扮了一下,不觉感到一点儿压力,马上有不适的感觉。“我不想让她再回来了。”彭莉接着说,“阿书不在,家里也没那么多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