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无疆
相当至关重要的分管党群工作副书记就十分关键了,这需要一个对地方情况相对较熟悉的角色来担任,就目前来看,似乎非苟治良莫属。
地位委员中深得夏力行信任青睐的安德健虽然也是本地干部,但是从目前地委委员排序来看,他排在相对靠后,就算是有夏力行的一力扶持,他也不太可能越过苟治良和焦正喜而直接升任分管党群副书记。
一想到原本一片光明的局面可能会陡然逆转,陆为民心中下意识的有些焦躁起来,王舟山说的没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己如果真不打算跟着夏力行走,那么就不得提早做好考虑,甚至真如常春来所言那样,哪怕是厚着脸皮也得要说一说。
可是现在机会合适么?陆为民转念一想,夏书记还没有回来,自己那么着急干什么,想可以想,但是却不能形诸于色,更不能去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以夏力行的头脑智慧,岂会看不到这其中的变化,假如真如常春来所说王舟山要调走,那肯定夏力行也早就知晓,甚至可能省委那边也和夏书记通过气了,但是在陆为民看来,这更多的可能只是一种意向,还远远说不到敲定的时候。
不过陆为民还是有一些敏感,前几天王舟山那若有所感的言语也似乎预兆着这位关中汉子也觉察到了丰州这边局面的一些细微变化,但对于自己来说,现在还没有资格去考虑这些,一切还都要等到夏力行回到丰州之后才能真正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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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夏书记还没有回来呢,各种传言都传开了,也不知道是那些人在那里整天没事儿就瞎编弄是非。”张建春走进陆为民办公室里,把经过精心修改和编撰的《丰州社情》样本递给陆为民,“陆科,你看看,按照你的意图,删减了一些,这第一期创刊号内容不多,但是都极有分量,就是按照你的意思,不贪多求全,但求精炼犀利,针对时弊,一针见血,不讲面子,不捂盖子,不打棒子,不定调子,只说问题。”
《丰州社情》的编撰是陆为民亲自主抓的一项工作,原本陆为民是打算就在六月出第一期刊,但是由于诸事缠身,陆为民自己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跑下边调研,也没有多少精力来安排科里人去搞这个调研,所一直拖到夏力行都已经去北京学习了,陆为民又把北方机械厂这边事情基本上理顺,而长风机器厂那边却还在犹豫不决,丰州方面也觉得有必要搁一搁冷处理一下,不宜急于再和长风机器厂接触,所以陆为民这边才稍稍腾出一点时间来抓这项工作。
不讲面子,不捂盖子,不打棒子,不定调子,这是陆为民为《丰州社情》这本内刊的方向定的路子,连张建春也学会了这几句话,捡得特别顺溜。
作为一本要真实而深刻反映丰州地区七县市社情民意的内部刊物,这本《丰州社情》面向的对象就是全地区实职在岗的副处级以上干部,既然是要面向各级基层的领导干部,甚至可以说这本内刊还带有一定的保密性。
既然提到这样的高度,陆为民就觉得要把这本刊物办好,就不能像省里其他地市的那些泛泛而谈的刊物,他提出来这本刊物的内容唯一要求就是真实而深刻,至于说存在的问题能不能解决,怎么解决,谁来解决,什么时候解决,一概不管,只说现象,避免把这本刊物过分拔高,那样反而会让这本内刊成为众矢之的。
即便是这样陆为民也早就做好了受到攻讦和批评的思想准备,但陆为民不打算在这项工作上退缩,哪怕是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他觉得也值得。
“嗯,这样一看就要简练得多了,建春,记住一点,我们这不是代表领导针砭时事,而只是反应现象,最多也就是对现象成因进行有一些分析,不对问题该怎么处理提出意见,内容要真实细致,如果能够做到深刻更好,但是要简单一些,单纯一些,这本刊物受众都是咱们地区的副处级以上干部,他们都比我们有头脑有思想,当然清楚这些问题成因和解决办法,我们就是代表地委给他们一个提醒,仅此而已。”
这几个月下来,张建春已经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科长心服口服了,让他有些不太明白的是这个家伙除了懂得相当多,啥工作都自来熟外,而且提出的一些新观点新想法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又不能不承认恰到好处。
像这本《丰州社情》陆为民当初提出来他自己要亲自抓这个刊物的编撰工作,张建春还以为这家伙是表面文章,这一拖几个月,陆为民这家伙楞生生硬是在百忙中还抽出时间来,把这件事情给捣腾起来了,科里人不够,就到阜头县一个乡镇广播站借了一个据说很招人讨厌的酸记者,再加上一个来实习的小姑娘,居然就开始大模大样的鼓捣起来了,而且还真的给折腾出来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
创刊号只有三篇调研文章,一篇是针对全地区乃至全省全国农村都存在的农村基层乱摊派、乱集资问题进行的一个调查,主要是了解这些摊派和集资的起因来源和基层政权组织在这些工作上的做法以及存在的问题和带来的影响。
这篇命题最初并非是综合科这边提出来的,而是一个土记者带着他们老家的亲戚找来地委信访办反映问题,信访办的人也就简单做了登记就把他们打发走,引起了那位土记者的极大不满,于是在那里吵了起来,陆为民正好从那里走过,也不知道那位记者怎么就知晓了陆为民是夏力行秘书,跑上来一定要让陆为民评个理,这种情况下陆为民也不好一走了之,只好坐下来把这位记者和他的亲戚接待下来,花了两三个小时才算把情况弄清楚。
在了解了现在农村基层为了修路修沟而采取各种手段进行强行摊派钱物以及义务工情况相当普遍,而且也引起了不少事情这个情况后,陆为民突然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相当好的话题。
如今本来农业税和统提款对于农村农民来说就相当沉重,在加上地方上一方面为了迎合上级要求,一方面也是为了地方经济发展需要,就开始不断增加摊派和集资来完成乡村机耕道的改造,这也激起了本来就为种粮食赚不到钱甚至亏本的农民极大不满,此起彼伏的拒交事件层出不穷,还真有点解放前抗捐抗税的架势,这也成为地方基层上干群关系紧张的一个关键因素。
于是陆为民就把这个现象作为《丰州社情》的创刊号一号题材来做,而调查执笔人也就由科里的老笔杆子董如顺以及那个土记者和到科里实习的大学生小蒲组成采访调查小组来负责。
第三卷 莫道君行早 第四十七节 创刊号
没想到这个土记者还真有些能耐,加上人熟地熟,居然在几个县都有一些知晓情况的熟人,三五两下穿州过县,就把几个县的情况摸了一个大概,董如顺倒不敢轻忽,又带着两人亲自下去摸点了解情况,打着为基层政府反映问题的幌子,就这么吆喝着欺瞒哄骗的把这份调查材料给拿了下来,精炼提纯之后,送到陆为民这里在经过一番加工润色,之后也就成了《丰州社情》创刊号的头版。
不过陆为民也知道这种方式可一不可再,在下边基层政府还不清楚这本《丰州社情》的威力时,他们还不太在意,但是一旦发现这本内刊甚至可能会对他们的乌纱帽产生极大的杀伤力时,他们可能就要防火防盗防记者了。
虽然陆为民不认为造成这些问题的所有责任都在基层政府,但是一些基层政府干部素质偏低,不会做新时期的群众工作,理解上边政策不透彻,执行政策能力低下,导致各种矛盾频发也是事实,他希望《丰州社情》能成为一本真正客观反映基层存在各种问题的事实,而不是责怪于某一方,只对具体情况做出调查分析,至于说该怎么来解决处理问题,那不是《丰州社情》的责任。
陆为民把这本创刊号的《丰州社情》仔细通读了一遍,其实这本内刊内容并不多,只有三篇文章,总共也不过一万多字。
除了上面那每一篇外,另外两篇中一篇是针对古庆北部山区煤矿安全事故频发的成因和分析,还有一篇则是谈双峰县露天电影队现状,古庆山区煤矿安全事故频发成因这一篇是张建春亲自执笔写的,而双峰下的露天电影队现状则是陆为民亲自到双峰去花了两个半天进行调查摸底,甚至还抽了一个晚上与电影队一起到乡村放映,感受现实状况,也倾听了电影队负责人和当地基层政府干部对这支电影队的态度和看法。
“我看可以了,走吧,建春,我们先把这本样本送给秘书长审阅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交付印刷,印数控制一下,不要扩大,宁缩勿扩,避免引起太大反响,我的想法是这第一期创刊号,就只引三十册,主要是满足地委行署和人大、政协工委副厅级以上干部,至于说日后是不是扩大规模覆盖到处级或者副处级干部,这要看秘书长向夏书记汇报之后研究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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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健是利用午休时候把这本《丰州社情》创刊号看完的,这几乎破了每天他需要午休的习惯。
陆为民和张建春送来的这份内刊性质的《丰州社情》最初并没有引起安德健的在意。
在他看来也大不了就是和黎阳地委所办的《黎阳情况反映》这一类情况收集资料差不多,也是每月一刊,但是黎阳那份刊物办得太过一般,安德健即便是闲得没事儿干,宁肯闭目养神,也不愿意浪费精神在那些连篇累牍的空话套话上。
但是当他接过这篇创刊号之后,立即就被纯白底加了四个草体的“丰州社情”四个字设计吸引住了,三篇文章题目以小标题的名义出现在封面页“丰州社情”这四个大字下边,素雅大方,很有点官方气息。
而更让安德健感兴趣的是三篇文章的内容,他花了十多分钟粗略浏览了一下,然后又花了半个多小时细细把这三篇文章咀嚼了一下,觉得这三篇文章很符合目下丰州各县基层中现实生活里存在的具体问题,针对的也就是各类人群在这些问题所处的位置和利益诉求,虽然文章没有提出解决办法,但是却把问题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调查分析得很清楚,而且很有深度,让安德健也是触动不小。
陆为民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摆在啥位置上都能琢磨出不一样的道道来,就像这个《丰州社情》,在陆为民来之前,虽然地委办也一直要说要把《丰州社情》搞起来,但是翻来覆去不是这个原因就是那个理由,一直没有能把这份刊物办起来,而反倒是陆为民来之后才真正开始重视起这个刊物,而且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硬生生的抽了一些时间下去摸底调查,具体到地头上去看过,这才拿出了三篇文章。
三篇文章各有侧重,但是都保持着短小精炼犀利深刻的作风,用词造句也很洗练,看问题也很独到,并非那种人云亦云随大流的货色,让安德健很是夸赞了一番。
搁下这本创刊号,安德健按了按额头,细细品味掂量着。
应该说这本创刊号的内容既贴近实际,又颇有针对意义,如果换了这是一个老资格的综合科长搞出来这个东西,安德健也就毫不犹豫的同意印发给地委行署以及人大政协工委的各位领导了,相信也能引起一些震动,但是对于陆为民来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还真难说。
这几篇文章选材都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相当精彩,也切合了《丰州社情》创刊的立意,当初陆为民向他汇报时提到的几个意图很符合安德健的观点,就这个想法他也曾经向夏力行汇报过,也赢得了夏力行的首肯和支持,在他们看来,地委需要一个可以直观客观反映下边基层情况的管道,而《丰州社情》作为受众很小的内刊,不需要向主流媒体那样高大全,四平八稳,正好可以承担这份责任。
只是这创刊号如此“醒目刺骨”,肯定会有一些人要感到芒刺在背了,作为《丰州社情》的总编是安德健,副总编是潘小方,但是谁都知道那个常务主编陆为民才是始作俑者。
这般年龄上过于绝才惊艳,免不了就树大招风,树大招风那也是树够大了才招来风,关键是你这树还太小却又长得够高了,也就变成了木秀于林了,就要招来狂风暴雨,能不能撑得过去,还真是不好说,尤其是现在面临着夏力行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开丰州。
本来这也不是问题,夏力行走,陆为民作为秘书理所当然跟着走就是了,这份《丰州社情》创刊号一出去,保不准也能引来一阵热议,陆为民走了,还能留一个热议的话题,可是陆为民这小子居然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有些舍不得离开这边的意思,这让安德健也一度大跌眼镜,搞不明白这个小伙子心里边究竟在想什么了。
究竟是夏力行许了陆为民什么愿,还是陆为民真心实意想要留下来,安德健暂时还不清楚,但若是陆为民真要留下来,那这份创刊号能不能发,或者需要不需要在修改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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