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控天下





  两人谈谈说说,相互讨论自己的猜想,不知不觉间月色西沉,天边亮起一道光弧,正是清晨第一缕阳光。
  紧接着,束束光彩自地平线下飞射而出,将天地沙漠尽都映成了厚重的金红色,淡淡霞光随着起伏的沙丘不住流淌,景色壮丽无匹。
  通红旭日缓缓爬升,映得天地交接处如幻影般浮动不休,突然间,天空中现出一片林立的高楼,高楼之间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繁华无比。
  “是海市蜃楼……”
  叶静柔的注意力被这奇景所吸引,一时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其实天空对于大地而言,也是一面大镜子,只要我们看的角度对,就可以从天空中看到大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只是叶静柔的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但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天空也是一面大镜子”这句话,滕良文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在地下龙潭中,无意间发现了借影化实的另一功能,那自壁顶上探下来的巨手,显然是经过两面镜子的双重折射后产生的效果。
  他暗地里进行了一项实验,发觉那从镜中探出来的手掌控制起来灵活自如,而且大小会跟第二次折射的镜子有关。
  如果第二次折射的镜子足够大的话,那么他便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把手掌扩大到难以想像的程度。
  只可惜,太大的镜子既不利于携带,也不好找,所以自从离开地下龙潭之后,他还没有机会再弄出一只大手来。
  不过,对此他也没有什么遗憾。
  因为这招虽然看起来很花俏唬人,但却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任那手变得再大,力量却并不会随之扩大,依然只是他平常单掌的力量。
  这个缺点,使得这种新发现的能力,变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
  但他也想过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如果能取得借影取力的话,那么和借影化实的这个功能配合使用,或许就可以实现单掌拔山!
  此时听到叶静柔这句话,滕良文突发奇想,既然海市蜃楼是大气折射产生的,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把青天当成第二次折射的镜子来用,那样的话,他变出来的手掌可真就是一手遮天了。
  不过,他随即否定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
  如果天空真的可以当成镜子使用的话,那么这些控镜士也就不需要随身携带镜子做为武器,只需要利用天空来施展鉴灵能力就可以了。
  可事实却是,传承了数千年的控镜士,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拿蓝天当镜子用的。
  不过,虽然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他却仍没有放弃找机会试一试的念头。
  滕良文一面欣赏朝霞美景,一面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发觉前方竖起了一堵厚实的黄色墙壁,而且那黄色墙壁不住攀升,没多久就已经把朝阳、天空都遮蔽了。
  阴影铺天盖地而来!
  前方的沙漠如同被暴风搅动的海面一般,掀出足有三十公尺高的沙浪,但天空中偏却没有一丝风,空气沉闷得可怕。
  沙浪迎着驼队扑来,无声无息,仿佛那不过是一个新的海市蜃楼,但飞溅如雨的沙粒打在脸上,带来的痛楚却是清晰无误。
  “哟,哟喝喝……”
  依沙大声吼叫着,驱赶驼队顺着沙丘斜斜逃跑,那些骆驼显然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迈开大蹄子,比骏马跑得还要快,腾起一路烟尘。
  驼背上的众人都被颠得东倒西歪,叶静柔承受不住,向后栽去,又摔到滕良文怀里。
  滕良文下意识环手抱住掉到怀里的美女,却觉着手处软绵绵、圆鼓鼓还特别有弹性,百忙之中低头一看,却见右手正按在叶静柔高耸的胸部上。
  叶静柔紧张地注视着那越扑越近的滔天沙浪,一只手伸进衣兜里,紧紧捏住一样东西,竟然没有发觉被色狼吃了豆腐。
  滕良文心中一阵激动,鼻血终于喷了出来!
  驼队跑得快,那沙浪来得更快,眨眼工夫扑到近前,遮天蔽日,驼队在其前方仿佛一行小小的蚂蚁,微不足道。
  眼看着沙浪扑下,整支驼队都将覆灭其中,没想到那沙浪居然停了下来。
  数十只沙粒聚成的巨手从沙浪中伸出,抓住仓皇逃窜的驼队,将逃跑的骆驼全都抓了起来,驼背上的几人惊骇之下,纷纷滚倒在地。
  依沙恐惧地大吼着,举枪向巨手拼命射击,却只是溅起点点波纹,打下几粒细沙罢了。
  巨手再伸,探向地面上的五人。
  滕良文紧抱着叶静柔,顺着沙丘向下急滚,一口气滚到沙丘下方,还没等站起来,头上阴影涌动,巨大沙手又抓了过来。
  滕良文松开叶静柔,飞快地换上借影化实,从衣兜里掏出小镜,急急念诵数句,镜身上浮起数十个零散的金色字元,随即探手入镜扔出三个大桶。
  他自从在停车场与融辛大战后,便向訾宣学了封影咒,趁着养病那几天,让叶静柔安排人到街上印下大量油桶的影像。
  大桶先后撞向巨手,滕良文举枪连续三个点射,正中大桶。
  轰然巨响中,火点飞溅,整个巨手被炸得粉碎,刺鼻的黑烟腾空而起。
  滕良文转头向其他人看去,却只见巨手抓着三人和驼队快速缩回到沙墙中,想救也来不及了。他只得爬起来,抱上叶静柔狼狈逃窜。
  叶静柔神色古怪地看着滕良文,紧紧咬了咬嘴唇,可惜滕良文只顾逃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巨大的沙墙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尘沙坠落,弥漫的烟尘仿佛突起风暴,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轰,轰,轰,大漠震动,沙丘纷纷变形,巨大的黄色身影自烟尘中迈步走出,竟然是一个黄沙聚成的巨人。
  这巨人高达二十公尺,圆头圆脑,手足粗壮,面目模糊,仿佛是捏出来的泥娃娃一般,紧盯着下方逃窜的两个小人,正一步步追上来。
  滕良文跑了一段,却越跑越慢,眼看着那巨大沙人就要追到近前,咬了咬牙,突然放下叶静柔,吼道:“能跑就自己跑吧,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了!”
  说完,反倒迎着那巨大沙人走上两步,将小镜内的油桶接二连三地抛出去,每抛一个,便开枪射爆它。
  一时炸得巨大沙人下半身好像爆开了烟花一般,处处火光,黑烟缭绕,粗壮的腿被炸出一个又一个大洞,溅出的沙子倾盆而下。
  巨大沙人放缓脚步,被炸出的大洞快速复原。
  滕良文炸了一会,扭头再跑,不料一眼看到叶静柔居然仍呆愣愣地站在后面,他不禁大为光火,冲上前去拉着她就往前跑,边跑边吼:“你吓傻了吗?不知道跑啊。看你平时趾高气昂的,又是十大青年高手之一,又是黄金大陆控镜士第一人……
  “我算是看透了,这种广告从来不能信!”
  滕良文吼了两句,停下来又扔桶再炸,炸完抱着叶静柔再跑,如此反覆几次,巨大沙人已经近在咫尺,滕良文的子弹却用光了。
  没了子弹,也就不能再拿油桶当炸弹了,滕良文气得大骂军火商做的弹匣太小,把枪扔掉,也不跑了,手中镜子斜斜映上天空,伸手插入镜中。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束手待毙也不甘心,索性试试刚才想到的想法,权作最后一搏。
  手越伸越长,镜中的世界仿佛没有边底,当他大半个胳膊都插进镜中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仿佛流星般疾疾飞来。
  那黑点飞快扩大,很快便到了近前,却是好大一个拳头,长长手臂拖在后方,如巨龙般横过苍天。
  巨拳带着狂风重重落下,正砸在沙人头上,发出一声闷响,来势好不惊人。
  可那沙人只是晃了晃头,对这种攻击,恍若未觉,反倒是那大拳头好像砸到了弹簧上似的,倏地缩了回去。
  滕良文的手自镜中猛的缩回,竟被震得手掌发麻,一时惊喜与失望交织。
  惊喜的是,他的想法居然可行,真的弄出了遮天巨手,失望的是,再大的手还是他原本那点力气,典型的废柴本领。
  訾宣惊异道:“居然还可以这样?真是想不到。”
  滕良文无计可施,正准备拉上叶静柔,尽最后努力逃上一程,訾宣却道:“可以用暴虐天魔配合一下!”
  那暴虐天魔被叶静柔弃出之后,一直放在滕良文这里没来得及交还,听到訾宣提醒,他连忙掏出来,刺血念咒附灵上体,随即用其将借影化实换下来。
  暴虐天魔一经入主两眉之间,滕良文便觉得周身火热,整个身体便在这种火热中迅速膨胀,幻作独角、黑肤、蝠翼的恶魔,手中还持着柄巨大的三叉戟。
  他可以清楚地感到精力好像流水般飞速逝去,换来的却是力量的爆炸性增长。心底暴虐的念头不断滋生,与那缠绕不断的心魔交汇在一处,让他整个人的神智都迷失在嗜血的欲望之中。
  他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道道火苗从鼻孔里喷出来,下意识地居然转身想要去抓叶静柔。
  不过,他的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訾宣及时出声念佛,把他崩溃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滕良文浑身冷汗直冒,勉强压制着种种念头,以最快速度换上借影化实,对镜出拳!
  黑色的巨大拳头自天而降,再次击在沙人头顶。
  轰隆隆闷响中,巨大的沙人被一拳击得粉碎,倾颓的沙尘溅向四方,成吨黄沙向来不及逃走的两人当头落去。
  “真是自作自受!”
  滕良文反身扑出,抱住叶静柔,双腿用力向空中急跃,背后双翼砰的一声齐齐展开,姿态优美,仿佛大鸟腾空,然后……他就掉了下来。
  因为他这个动作只完成了一半,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便突然消失了。
  暴虐天魔是靠吸取人的精力来换取力量,精力用光,力量失去来源,自然也就会消失。
  滕良文连翅膀也煽不动了,大头朝下直挺挺地栽向沙漠。
  金黄色的大地在下方不断扩大,如山的沙堆自上方压下,可是滕良文却在落地被活埋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在视线完全变黑的最后关头,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焦急呼喊,看到一双巨手自地面探出,向他伸来。
  在这之前,他所能做的,只是勉强把暴虐天魔驱除走,换上观三千界。
  世界一片漆黑。 
 
 
 
  
第八章 禁忌之地傀儡师
 
  “这是什么地方?”
  滕良文转头四顾,对目前的处境极为困惑。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换上观三千界,昏迷之后,他应该可以被訾宣叫到观察之地,这样的话,只要不死,他便依然可以随时观察四周的情况。
  因为看到那双伸出的巨手,再加上先前所见,他认为那个潜在的敌人只是想俘虏他们,而并不是杀死。
  只要不立刻死亡,那么就有机会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想法出现了很大的错误。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訾宣,也没有看到预想中那繁星满天的黑暗空中。
  近十公尺宽的走廊长长不见尽头,墙壁上雕画着精美的花纹异兽,那些花那些兽他都从来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以他的经验,也无法从雕刻手法上,看出这是哪个时期的产物。
  地上铺着云白色的厚地毯,走上去软绵绵轻飘飘,真如同漫步在云端一般。
  那地毯是如此洁白,仿佛稍微落上点灰尘都会很容易看出来,可是他走过的地方却连半个脚印都没有。
  壁顶高达二十公尺,每隔三公尺便挂着一盏十二层的水晶灯,那灯中没有灯芯,却充满了奇异的黏稠液体,柔和的白光便是那些液体发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那些液体竟给他一种活物的感觉。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靠着右侧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行进了大约一百多公尺,左侧墙壁上出现一扇窗子。
  那是一扇落地窗,从壁顶直至地面,整体的宽大玻璃没有一处开缝。
  窗外是一片黑暗,仿佛正处在夜晚。
  他凑到窗前向外观望,却愕然发现,窗外的黑暗世界竟是无限广阔。
  看不到天,看不到地,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建筑物零落地飘浮在黑暗中,上下左右各个方向都有,稍远一些的,便只能看到一团白光。
  整个黑暗中,像这样的白光密如繁星,难以计数。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自窗前掠过,又迅速远去。
  那竟是一只长过一百公尺的怪兽,身体细长覆满鳞片,两侧有数十对巨大的肉翼,腹下密密麻麻长着不知几百对纤足。
  但这样一个怪兽,居然长了个硕大的人头!
  似乎感应到了滕良文的目光,那怪兽扭头向窗户瞧了瞧,咧嘴一笑,然后扭头飞去,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那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