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控天下





  忽地,天摇地动,瓦蓝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猩红的大缝,赤热的洪流自缝隙中汹涌而出,有如瀑布一般垂挂天地。
  洪流落到地上,引起熊熊大火将草原、山川一并吞没。那些蹲在草地上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吞没在火海之中。
  就这样,滕良文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穿行着。
  忽而来到幽暗如地狱般的世界,与无数骷髅为伍;忽而来到乌云翻滚的高空,变成无数精赤上身壮汉中的一员,拿着锤钉一下下敲击出巨大的闪电;忽而又来到一个巨大的仿佛工厂般的空间,坐在流水线样的生产台前,组装着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物品。
  直到工厂坍塌,他的神智长久陷入黑暗之中。
  忽然间,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痛楚已经消失,他正安稳地躺在一张冰冷的硬床上,耳旁一片宁静。
  他不急着睁眼,而是先暗自观察体内的情况。
  内气依然在不停地流转着,只是除了借影化实外,妖镜、冲锋陷阵、蛛丝马迹、雷霆霹雳和死亡之境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气经过眉心,便会分出一丝渗入鉴灵,本来半透明一团的鉴灵,随着内气的渗入,显出淡淡金光。借影化实便不安地跳动着,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此时,借影化实已经不在眉心位置,而是向后挪动了足有三寸。
  滕良文回忆九转金丹法的内容,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这鉴灵已经由“明堂”进入“泥丸”了。
  据九转金丹功记载,人体两眉之间入颅一寸是“明堂”,二寸是“洞房”,三寸为“泥丸”,这泥丸就是人体的上丹田。
  鉴灵初入人体,使用时所处的位置就是明堂。
  从明堂转入洞房则是九转金丹法的起步阶段,表明鉴灵从纯粹的外来寄宿者,正式转变为与内气交融的房客,自此以后,修炼时内气便会经过鉴灵运转,正式开始内气、人体、鉴灵三位一体的炼化。
  而只有修成第五转,鉴灵才会转入泥丸。
  此时内气已经可以在丹田内结为金丹,接下来随着修炼的加深,鉴灵位置下移,而金丹化为元婴的同时位置上移,在第八转时,汇于胸口的中丹田,再经修炼,鉴灵与元婴融合而成赤子,这九转金丹法就算大功告成了。
  只不过从第一转到第五转往往便需要数十年。这其间,鉴灵代价随着使用和修炼越来越大,而本体的承受能力却是增加缓慢,控镜士便不得不寻找可以缓解鉴灵代价的新鉴灵来暂时压制。
  滕良文想不到自己神游一阵,功力居然突飞猛进,惊喜之余,连忙向着腹下内视,果然下丹田的内气已经结成一团,金光灿灿且已经约略有了手足头颅的雏形。
  无数金色丝线从借影化实中延出,随着内气运转,连至金丹上,这正是金丹开始化为元婴的前兆。
  他这才确定,自己确实是已经突破了第五转,内气不仅已经结成金丹,而且开始化婴!
  这一步通常要修炼几十年才能实现,想不到他居然如此轻易达成,惊喜之余却大感摸不着头脑。
  正疑惑间,腹下初具雏形的元婴忽地一动,原本一片模糊的脸部竟然现出一张艳丽的女子脸,她似乎能感应到滕良文的内视,冲着滕良文微微一笑,充满难以形容的诱惑与风情。
  滕良文心头一阵悸动,平稳转动的内气险险失控,蓦地那元婴眉间涌起一团乌金光芒,迅速将那脸掩去,待那乌金般的光芒散去,元婴异像全消。
  滕良文呆了呆,正要仔细检查元婴,不想脑海中忽地响起一声尖叫,那叫声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吓得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被震得心神涣散,再也不能保持运功时所需的入定状态,不禁低吼一声,猛得翻身坐起,睁开双眼。
  这却是一处幽暗的房间。
  地上放着个小碗,碗中盛着乌黑的液体,短短的灯芯斜插在碗边,小小的火苗仅能把中央那一小块地方照亮。油灯后方是一扇黑门,门上开着小窗。
  他此刻正躺在这房间一角的地上,墙壁潮湿坚硬,却是整体的石块。
  他在身上检查了一下,发觉所有镜子都已经被搜走,衣服也被换上了一种宽松的淡蓝囚服。
  “看起来好像是牢房啊……”滕良文回想昏倒前的事情,确认了自己被俘的现实。
  他缓缓站起,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听周身筋骨咯咯作响,四肢百骸无处不舒坦,打从获得借影化实以来,便总是缠绕不去的疲惫酸痛,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这是初步修至第五转后,鉴灵的代价都被元婴承受的缘故,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也禁不住满心欢喜。
  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滕良文走到那黑门前探手摸了摸,却觉那门表面冰冷坚硬且凸凹不平,正要仔细查看,忽听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道:“别废力气了,那门是特制的,根本映不出影子。” 
 
 
 
  
第三章 鉴灵研究中心
 
  滕良文猛然回身,警惕地望着身后,沉喝道:“谁?出来!”
  一个人影应声自黑暗角落里缓缓走出。
  这是个绝美的女子。
  她的个头与滕良文不相上下,耀眼金发精短如同男子,大眼高鼻,紧抿着的鲜红嘴唇微微上翘,略显倔强。
  她也穿着同样的淡蓝囚服,虽然又宽又大,但胸前却依旧绷得紧紧,一对浑圆饱满的巨乳随着走动颤动不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裂衣而出。
  她虽然身处牢房,但神情坦然自若,仿佛是住在最舒适的旅馆里头。
  滕良文心里不禁直犯嘀咕,这男女同室的监狱可是从来没听过,难道是控镜士专有的福利不成?
  想到此处不禁在那高耸处瞄了一眼。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滕良文几眼,道:“你是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滕良文却反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这里大概是监狱吧,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对了,你也是在雅士多那里被抓住的?”
  滕良文心中一动,问:“你是在雅士多被抓的?被谁抓的,是麻月媚,还是麻兰伽?”
  “是麻月媚。想不到那老妖婆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活着,我们六个人一时大意,被她暗算,结果全都被捉了来。”那女子嘿嘿笑着,说起失手被捉的事情,也没有丝毫难堪:“你是怎么被捉来的?不会是被那老妖婆的光屁股给迷晕了吧。”
  滕良文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摇头道:“我不是在雅士多被捉的,而是被隐鉴组的佐君和伊贺。”
  “那两个妖人?”那女子摸了摸下巴:“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来不肯跟人正面迎战,你肯定是被暗算的吧。
  “是不是佐君弄了个狂化的家伙在明处吸引你的注意力,伊贺在暗处抽冷子下家伙?”
  滕良文见她推断得丝毫不差,有如亲眼所见,不禁大是佩服,点头应是,想起自己还没请教对方,连忙问:“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那么客气干什么?”那女子豪爽地挥了挥手,道:“我叫牧侠。”
  “牧侠?”滕良文皱着眉头一思忖,便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
  “你是十大年轻高手中排名第二的猛兽侠?”
  这天下控镜士高手都有排名,其中以镜联会的官方排名最具权威。
  镜联会的官方排名分成三类,分别是高手排行榜,青年高手排行榜,以及新人排行榜。
  其中高手排行榜不限年龄时间,青年高手排行榜则限定在三十五岁以下的控镜士才能入榜。
  而新人排行榜上的人员,则是每年新出现在公众视野内的控镜士。
  这三榜互有重叠,如果实力足够的话,甚至有三榜都有排名的可能。
  当年叶静柔反出马家,震惊天下,便同时出现在三榜上,成为新人榜第一,青年高手榜第一,高手排行榜第七十三位。
  如今,叶静柔仍牢牢占据着青年高手榜第一的位置,而在高手排行榜的位置已经跃升至第二十九位了。
  值得一提的,五十年来,高手排行榜的前十名基本未动过。
  “没错,人称万年老二的就是我了。那么吃惊干什么?是不是有些闻名不如见面的感觉啊?”牧侠笑嘻嘻地抬头挺胸,涨得胸前衣扣一阵跳动,险险崩裂。
  这牧侠也是排行榜上的常客,当年初出茅庐便冲上新人榜第一,只可惜她生不逢时,遇上了叶静柔,在青年排行榜上的名次始终被叶静柔牢牢压制,被某些人戏称为万年老二。
  不过牧侠倒是不怎么在意。
  事实上,真正难堪的倒是那些男性控镜士,高手排行榜的头两名被两个女子常年霸占,让众多男控镜士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是,是很意外……”滕良文连连点头。
  这牧侠人送外号猛兽侠,豪爽任侠的性子天下皆知。
  在滕良文的印象里,像这种有豪侠称号的女子,通常都应该是五大三粗,比男人还阳刚。
  但是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猛兽侠居然是个长得诱人无比的巨胸尤物,不禁大感意外。
  滕良文马上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似乎不太对劲,连忙改口道:“我只是没想到你……”
  “不用解释。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像男人一样五大三粗?很正常,人人见到我之前,都是那么想的。”牧侠嘿嘿直笑:“你叫什么?我看你精气内敛凝实,应该也是个名人吧。”
  “我叫滕良文。”
  牧侠像男子那般挠了挠头,摇头道:“从来没听说过。”
  滕良文笑道:“我刚成为控镜士没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月吧。”
  牧侠点了点头道:“那就怪不得了,我被关在这里快三个月了。兄弟,以你的实力来看,今年的新人榜第一是跑不掉了。”
  听牧侠这么一说,滕良文重新忆起眼前困境,拍了拍铁门,道:“牧小姐,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可不敢自称是小姐。朋友都叫我小牧,也有叫我侠姐的,我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小,就叫我侠姐得了,我叫你小文,怎么样?”
  牧侠倒是自来熟的脾气,一开口就把滕良文认成弟弟了:“我这三个多月一直被关在这鬼地方没出去过,不知道这到底是哪。
  “不过可以肯定,这里是专门关押控镜士的地方,没看连一点镜面物都没有吗?我原先还有几个同伴被关在一起,不过这阵子陆续都被带走了。”说到这里,她的情绪略显低落。
  滕良文觉得牧侠这爽快脾气挺对胃口,也不客气,便道:“侠姐,那这里总有看守人吧,你没有见过吗?他们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牧侠道:“看守人倒是见过,特别之处没瞧出来。不过,他们应该快送饭来了,你到时候可以自己看。
  “对了,你说你是被隐鉴组的佐君和伊贺袭击后,送到这里来的?”
  滕良文道:“是,我当时在追踪佐君,结果被发觉了。”
  牧侠摸着下巴道:“有意思,看起来这隐鉴组跟真神教要不是同一个组织,那就是互相有勾结了。当年真神教可是黄金大陆公敌,隐鉴组敢跟他们勾结,难道不想混了?”
  “大陆公敌?”
  滕良文只听訾宣说过,真神教与猎鉴盟为了争夺大陆霸权才开战的事情,至于这大陆公敌一说却是从没听人提起过,当下便向牧侠请教。
  牧侠道:“当年真神教力量最强时,实力曾经与猎鉴盟不相上下,但他们大肆捕捉非真神教的控镜士虐杀,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引起了公愤,整个黄金大陆的控镜士群起攻之。猎鉴盟这才能击溃真神教,独霸黄金大陆的。”
  滕良文心里一动,便问:“侠姐,你为什么会去雅士多古城?是不是也找到了一幅地图?”
  当时在圣山上,麻月媚曾说过,地图是他们故意散布出去,用来吸引控镜士的,只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滕良文一直没有弄清楚。
  “不是我啦。是我有个朋友不知从哪弄到了那幅地图,他听说地图上标示的秘匙可以打开古盒。
  “你也知道啦,大家都传说浮空岛的古盒里面有个大秘密,可以解除鉴灵带来的代价。所以我那朋友就想去找秘匙,找到我帮忙,我就跟着过去了。
  “没想到秘匙没找到,人却都被捉了。我现在算是看透了,那根本就是陷阱,专门为了捉我们这些控镜士的。
  “真神教这帮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都是些喜欢虐杀控镜士的变态。
  我以前找叶静柔那乌鸦嘴看过命,她说我会被人虐杀,死得惨不忍睹,只怕要应在这一回上了。”
  虽然对未来命运不看好,但牧侠却没有半点沮丧担忧,反而问道:“隐鉴组为什么要抓你?”
  滕良文便把钢城发生的事情对牧侠说了一遍。
  牧侠虽然身处困境,但一直笑嘻嘻地不当回事,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