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刀





然不轻。

    这时门口已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虬髯大汉双手各举着个大铁箱,一步步走了进来,黑铁般的肌肉一块块凸起,每一步踩下去,地上就立刻多出个很深的脚印。

    公孙静微笑道:“金环八墙,白马啸风,在下一见,就知道赤发九杰和金刚力土都已来了。”

    白马张三道:“莫忘了还有急风八刀。”

    赵一刀终于抬起头笑了笑,道:“河东赤发,河西白马,全都财雄势大,太行快刀怎么敢来争锋,这批货,咱们兄弟就算放弃了。”

    苗烧天仰面狂笑道:“好,赵老大才真的是明白人。”

    他笑声忽然停顿,目光火焰般盯着朱大少,沉声道:“却不知万金堂的少主人意下如何?”

    朱大少的喘息总算已停止,正在凝视着自己的手,就好像一少年在看着他的初恋情人的手儿一样。

    可是他还是回答了苗烧天问他的话,他反问道:“你在问我什么意思?”

    苗烧天道:“哼。”

    朱大少道:“我没有意思,我一向很懒得动脑筋。”

    苗烧天面子上已出现怒客,道:“没有意思?有没有金子。”

    朱大少道:“有。“苗挠天迢:“带来了多少?”

    朱大少道:“你想看看?”

    苗烧天道:“这里一向讲究的现金交易。”

    朱大少道:“你已经看过了。”

    苗烧天道:“在哪里?”

    朱大少道:“我说出来的话就是现金。”

    苗烧天的脸沉了下来,道:“所以你说多少,就算多少?”

    失大少道:“不错。”

    苗烧天道:“我若出价十万,你就说十万另一百两?”

    朱大少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苗烧天的目光。忽然移向那对弧形剑。

    那九个麻衣赤发的怪人,已悄悄展动身形,将朱大少包围。

    朱大少却还是在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手,好象世上除了这双手外,已没有任何值得他看的东西。

    突听“叮”的一声,金环相击,苗烧天的手己向弧型剑抓了过去,他的出手快而准。

    他从末想到还有一双手比他更快,一双肥胖而保养得极好的手。

    他的手还未搭上弧形剑,这双手已忽然间将耳上的金环解下来。

    金环相击,又是“叮”的一响。

    苗烧天凌空翻身,退出两丈。

    黑衣人还是影子般贴在朱大少身后,一动也不动。

    朱大少还是凝视着自己的手,只不过手里却已赫然多了对金环。

    白马张三的脸色也变了。

    赵一刀看着面前的酒杯,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白马张三道:“什么意思?”

    赵一刀道:“他就算头疼,我也治不好的。“白马张三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不错,他的头实在太大了。”

    公孙静面上又露出微笑,缓缓道:“既然大家都已带来了现金,现在已不妨去看货了。”

    苗烧天眼睛里布满红丝,瞪着朱大少。

    朱大少却悠然逍:“不错,还是先看货的好,也许我还未必肯出价哩。”

    他将手里的金环放在桌上,掏出雪白的丝中,仔细的擦了擦手,才慢慢的站起来,道:“请,请带路。”

    公孙静道:“请,请随我来。”

    他第一个走向客栈,朱大少慢慢的跟在身后,仿佛又开始喘气,黑衣人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现在白马张三总算已明白他眼里为什么会有那种奇特的嘲弄之色了。

    他嘲笑的并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因为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保护着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他来保护。

    (三)

    苗烧天走在最后,手里紫紧的抓着那对金环,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本已不该来的,却非来不可。

    那批货就像是有种奇怪的吸力,将他的脚一步步吸了过去。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肯放弃任何机会的。

    地道的入口,石像般站着两个人,以后每隔十几步,都有这样两个人站着,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墙上的青石一样。

    石墙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青龙会据说有三百六十五处秘密的分坛,这地方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地道的尽头处,还有道很粗的铁栅。

    公孙静从贴身的腰带里,拿出一大串钥匙,用其中三根,打开门上的三道锁,防守在铁栅后的两个人才将这道门拉开。

    但这道门却还不是最后的一道门。

    公孙静面带着微笑,道:“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能到得了这里这里的守卫并不是很难对付的人,但无论谁到了这里,再想往前就很难了。”

    朱大少道:“为什么?”

    公孙静道:“从这里开始,到前面的那扇石门之间,一共有十三道机关埋伏,我可以保证,世上能闯过这十三道理伏的人,绝不会超过七个。”

    朱大少叹了口气,道:“幸好我绝不会是这七个人其中之一。”

    公孙静笑得更温和有礼,道:“你为什么不试试?”

    朱大少道:“以后我说不定会来试试的,但现在还不行。”

    公孙静道:“为什么?”

    朱大少道:“因为我现在活得还很有趣。”

    从铁栅到石门其实并不远,但听过公孙静说的话之后,这段路就好像立刻远了十倍。

    石门更沉重。

    公孙静又用三把钥匙开了门。

    两尺厚的石门里,是一间九尺宽的石屋子。

    屋里阴森而寒冷,仿佛已到了古代帝王陵墓的中心。

    本来应该停放棺材的地方,现在却摆着个巨大的铁箱。

    打开这铁箱,当然至少还需要三把钥匙。

    但这三把钥匙还不是最后的三把,因为大铁箱中还有个小铁箱。

    朱大少又叹了口气,道:“就凭这种防守之严密,我们也该多出些价钱才是。”

    公孙静微笑道:“朱大少的确是个明白人。”

    他捧出那小铁箱,打开。

    他温和动人的微笑突然不见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嘴里被人塞了个烂柿子。

    铁箱竟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张纸。

    纸上只有九个字:“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四)

    石室中阴森而寒冷,公孙静却已开始在流汗,黄豆般大的冷汗一粒一粒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来。

    朱大少看着他,目光中温柔得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手时一样,柔声道:“你一定知道的。”

    公孙静道:“知…知道什么?”

    朱大少道:“知道是谁在谢你。”

    公孙静双手紧握,突然转身冲了出去。

    朱大少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他的确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据说都活不长的……”“假如世上真的只有七个人能闯过这十三道埋伏,是哪七个人呢?”

    “其中至少有一个人是绝无疑问的,无论你怎么算,他都必定是这七个人其中之一。”

    “这人是谁?”

    “白玉京!”

第一卷 白玉京

    玉京并不在天上,在马上。

    他的马鞍已经很陈旧,他的靴子和剑鞘同样陈旧,但他的衣服却是崭新的。

    他的剑鞘已经敲着马鞍,春风吹在他脸上。

    他觉得很愉快,很舒服。

    旧马鞍坐着舒服,旧靴子穿着舒服,旧剑鞘绝不会损伤他的剑锋,新衣服也总是令他觉得精神抖擞,活力充沛。

    但最令他愉快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那双眼睛。

    前面一辆大车里,有双很迷人的眼睛,总是在偷偷的瞟着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他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是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里。

    他走进客格,她刚走过去。

    她撞上了他。

    她的笑容中充满了羞涩和歉意,脸红得就像是雨天的晚霞。

    他却希望再撞她一次,因为她实在是个很迷人的美女,他却并不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第二次看见她,是在一家饭馆里。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她就进来了,看见他,她垂下头嫣然一笑。

    笑容中还是充满了羞涩和歉意。这次他也笑了。

    因为他知道,她若撞到别的人,就绝不会一笑再笑的。

    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很讨厌的男人,对这点他一向很有信心。

    所以他虽然先走,却并没有急着赶路。

    现在她的马车果然已赶上了他,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本是个浪子,本喜欢流浪,在路上,他曾结识过各式各样的人。

    那其中也有叱咤关外的红胡子,也有驰骋在大沙漠上的铁骑兵,有瞪眼杀人的绿林好汉,也有意气风发的江湖侠少。

    在流浪中,他的马鞍和剑鞘渐渐陈旧,胡子也渐渐粗硬。

    但他的生活,却永远是新鲜而生动的。

    他从来预料不到在下一段旅途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遇到些什么样的人。

    风渐冷。

    缠绵春雨,忽然从春云洒了下来,打湿了他的春衫。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了。他走过去,就发现车帘已卷起,那双迷人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迷人的眼睛,羞涩的笑容,瓜子脸上不施脂粉,一身衣裳却艳如紫霞。

    她指了指纤薄的两脚,又指了指他身上刚被打温的衣衫。

    她的纤手如春葱。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车厢。

    她点点头,嫣然一笑,车门已开了。

    车厢里舒服而干燥,车垫上的缎子光滑得就像是她的皮肤一样。

    他下了马,跨人了车厢。

    雨下得缠绵而亲密,而且下得正是时候。

    在春天,老天仿佛总时喜欢安排一些奇妙的事,让一些奇妙的人在偶然中相聚。

    既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仿佛天生就应该认得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应该坐在这车厢里。

    寂寞的旅途,寂寞的人,有谁能说他们不应该相遇相聚。

    他正想用衣袖擦干脸上的雨水,她却递给他一块软红丝巾。

    她凝视着她,她却垂下头去弄衣角。

    “不客气。”

    “我姓白,叫白玉京。”

    她盈盈一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也笑了,道:“你也喜欢李白?”

    她将衣角缠在纤纤的手指上,曼声低吟: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念到劳山那一句,她的声音似乎停了停。

    白天京道:“劳姑娘?”

    她的头垂得更低,轻轻道:“袁紫霞。”

    突然间,马蹄急响,三匹马从马车旁飞驰而过,三双锐利的眼睛,同时向车厢里盯了一眼。

    马飞驰过,最后一个人突然自鞍上腾空掠起,倒纵两丈却落在白玉京的马鞍上,脚尖一点,己将挂在鞍上的剑勾起。

    驰过去的三匹马突又折回。

    这人一翻身,已经飘飘的落在自己马鞍上。

    三匹马霎时间就没入蒙蒙雨丝中,看不见了。

    袁紫霞美丽的眼睛睁得更大,失声道:“他们偷走了你的剑。”

    白玉京笑笑。

    袁紫霞道:“你看着别人拿走了你的东西,你也不管?”

    白玉京又笑笑。

    袁紫霞咬着嘴唇,道:“据说江湖中有些人,将自己的剑看得就象生命一样。”

    白玉京道:“我不是那种人。”

    袁紫霞轻轻叹息一声,仿佛觉得有些失望。

    有几个少女崇拜的不是英雄呢?你若为了一把剑去跟人拼命,她们也许会认为你是个傻瓜,也许会为你流泪。

    但你若眼看着到人拿走你的剑,她们就一定会觉得很失望。

    白玉京看着她,忽又笑了笑,道:“江湖中的事,你知道得很多?”

    袁紫霞道:“不多,可是我喜欢听,也喜欢看。”

    白玉京道:“所以你才一个人出来?”

    袁紫霞点点头,又去弄她的衣角。

    自玉京道:“幸好你看得还不多,看多了你一定会失望的。”

    袁紫霞道:“为什么?”

    白玉京道:“看到的事,永无不会像你听到的那么美。”

    袁紫霞还想再问,却又忍住。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阵蹄声急响,刚才飞驰而过的三匹马,又转了回来。

    最先一匹马上的骑士,忽然倒扯风旗,一伸手,又将那柄剑轻轻的挂在马鞍上。

    另两人同时在鞍上抱拳欠身,然后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