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刀
她忽然问出这句话,邓定侯竟好象又吃了—惊。
青龙会!
他当然知道青龙会。
可是他每次听到这组织的时候,背上都好象有条毒蛇爬过。
王大小姐盯着他,缓缓道:“我想你一定知道的,据说近三百年以来,江湖中最可怕的组织就是青龙会。”
邓定侯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
因为的确是事实。
没有人知道青龙会是怎么组织起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组织的首领是谁。
可是每个人都知道,青龙会组织之严密,势力之庞大,手段之毒辣,绝没有任何帮派能比得上。
王大小姐道:“据说青龙会的秘密分舵遍布天下,竟多达三百六十五处。”
邓定侯道:“哦。”
王大小姐道:“一年也恰巧有三百六十五天,所以青龙会就以日期来作为他们分舵的代号,‘五月十三’,想必就是他们的分舵之—。”
邓定侯道:“难道你认为青龙会和你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王大小姐道:“他虽然已是个老人,耳目却还是很灵敏,那天我在外面偷看的时候,他也许早就发现了。”
邓定侯道:“难道你认为那幅画是他故意画给你看的吗?”
王大小姐道:“很可能。”邓定侯道:“他为的是什么?”
王大小姐道:“也许他以前在闽南的时候,和青龙会结下了怨仇,他知道青龙会—定会派人来找他,所以就用这法子来警告我。”邓定侯道:“可是……”
王大小姐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活着时虽然不愿意跟我说明,却又怕不明不白的遭了别人暗算,所以才故意留下这条线索,让我知道害他的人就是‘五月十三’,这秘密的组织就在这么样一片青色的山岗里。”
邓定侯叹道:“就算真的如此,你也该忘了下面四个字。”远避青龙,
王大小姐紧握着双手,眼里已有了泪光,道:“我也知道青龙会的可怕,但我却还是不能不为他老人家报仇的。”
邓定侯道:“你有这么大的力量?”
王大小姐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
她用力擦了擦泪痕,又道:“现在我只恨不知道这片青色的山岗究竟在哪里。”
邓定侯道:“别的事难道你都已知道?”
王大小姐道:“我至少已知道‘五月十三’这分舵的老大是谁了。”
邓定侯耸然动容道:“是谁?”
王大小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缓缓道:“这个人的确是我父亲的朋友,那天晚上我父亲的确在等着他。”
她转过脸,凝视着丁喜,道:“有些事我本来都没有想到,可是刚才你的确让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丁喜淡淡道:“我刚才也说,我的想法并不一定正确。”
王大小姐勉强笑了笑,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到熊家大院去?”
丁喜冷冷道:“大小姐说去就去,说不去就不去,根本就不必要有什么理由。”
王大小姐道:“我有理由。”
她好像没有听出丁喜话中的刺,居然一点也不生气,接着又道:“因为那天早上,我忽然在路上看见了一个人。”
丁喜道:“路上有很多人。”
王大小姐道:“可是这个人却是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的。”
丁喜道:“哦。”
王大小姐道:“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他脸上又戴着个人皮面具,一定想不到我会认出他来,但我却还是不能不特别小心。”
丁喜道:“为什么?”
王大小姐道:“因为我那时就已想到,我父亲很可能就死在他手里的,他若知道我认出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我。”
丁喜道:“所以吓得你连熊家大院都不敢去。”
王大小姐眼圈又红了,咬着嘴唇道:“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邓定侯忍不住道:“他究竟是谁?”
王大小姐又避开了这问题,道:“但那时我还没有把握确定。”丁喜道:“现在呢?”
王大小姐道:“刚才我听了你的分析后,才忽然想到,我父亲死的那天晚上,在书房里等的人一定就是他。”
丁喜道:“现在你已有把握能确定?”王大小姐道:“嗯。”
丁喜道:“但你却还是不敢说出来。”
王大小姐道:“因为……因为我就算说了出来,你们未必会相信的。”
丁喜道:“那么,你就不必说出来了。”
他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居然好象真的不想听了。
王大小姐道:“可是书房里却还留着他的药味,我一嗅就知道他曾经来过。”
现在丁喜无论怎么讽刺她;她居然能忍得住,装作听不见:“昨天早上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恰巧用过那种药,我远远的就嗅到了,所以我根本不必看清他的脸,也知道他是谁。”
她接着又道:“就因为他有这种病,所以他呼吸的声音也跟别人不同,你只要仔细听过两次,就一定可以分辨出来。”
邓定侯虽然没有开口,但脸上的表情却已无疑证实了她的话。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王大小姐盯着他,道:“我想你如果见到他,就一定可以分辨得出。”
邓定侯只有点头。
王大小姐道:“五月十三距离七月还有四十七天,这段时间已足够让他赶回关外,等着你去接他。”
邓定侯道:“可是今年……”
王大小姐道:“我也知道他是在两个多月前出关的,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他偷偷地溜回来。”
邓定侯长长吐了口气,道:“你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你却忘了一点。”
邓定侯道:“百里长青和你父亲的交情不错,他为什么要害死你父亲?”
王大小姐道:“也许因为我父亲坚决不肯参加你们的联盟,而且很不给他面子,所以他怀恨在心;也许因为他是青龙会‘五月十三’的舵主,想要挟我父亲做一件事,我父亲不答应,他就下了毒手。”
邓定侯道:“难道你巳认定他是凶手?”
王大小姐又握紧双拳,道:“我想不出别的人。”
邓定侯道:“可是你的理由实在不够充足,而且根本没有证据。”
王大小姐道:“所以我一定要找出证据来。”
她又补充着道:“要找出证据来,就得先找到百里长青,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活证据。”
邓定侯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王大小姐道:“一定就在那片青色的山岗上。”
邓定侯道:“你知道这片山岗在哪里?”
王大小姐道:“我不知道。”
她黯然叹息,又道:“何况,就算我能找到这地方,就算我能找到百里长青,我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
邓定侯道:“所以你一定要先找个帮手。”
王大小姐道:“而且要找个有用的帮手。”
邓定侯道:“你准备找我?”
王大小姐道:“不是。”
她的回答简单而干脆,她实在是个很直爽的人。
邓定侯笑了,笑得却有点勉强。
这是件麻烦事,能避免最好,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心里却又觉得有点失望。
王大小姐道:“百里长青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是条老狐狸。”
邓定侯道:“所以你一定要找个武功比他更高的帮手,而且还是条比老狐狸更狡猾的小狐狸。”
王大小姐点点头,眼睛已开始盯着丁喜。
丁喜在喝酒,好象根本就没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邓定侯瞄他一眼,微笑道:“而且这个人还得会装傻。”
王大小姐忽然站起来向丁喜举杯,道:“经过了那些事后,我也知道你绝不会帮我的忙的,可是为了江湖道义,我还希望你答应。”
丁喜道:“答应你什么?”
王大小姐道:“帮我去找百里长青,查明这件事的真象。”
丁喜看着她,忽然笑了,但却绝不是那种又亲切,又讨人喜欢的微笑。
他笑得就象是把锥子。
王大小姐还捧着酒杯,站在那里,嘴唇好象已被被咬破了。
丁喜道:“你并不是个糊涂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王大小姐道:“你说。”
丁喜道:“连你自己亲眼看见的事,都未必正确,何况是用鼻了嗅出来的?就凭这一点,你就说人定是凶手,除了你自己外,只怕没有第二个人相信。”
王大小姐捧着酒杯的手已开始发抖,道:“你……你也不信?”
丁喜道:“我只相信自己。”
王大小姐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查出真象来?”
丁喜冷冷道:“因为我只有一条命,我还不想把这条命送给别人,更不想把它送给你。”
他忽然站起来,掏出锭银子,摆在桌上:“我喝了七杯酒,这是酒钱,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说完了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王大小姐脸色已发青,一把抓起桌上的银子,好象想用力摔出去,最好能摔在丁喜的鼻子上。
但是她这只手又慢慢地放下,居然还把这锭银子收进怀里,脸上居然还露出微笑。
邓定侯反而怔住了,忍不住道:“你不生气?”
王大小姐微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邓定侯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王大小姐道:“百里长青的确是个可怕的人,青龙会更可怕,我要他做这么冒险的事,他当然应该考虑考虑。”
邓定侯道:“他好象并不是考虑,而是拒绝。”
王大小姐道:“就算他现在拒绝了我,以后还是会答应的。”邓定侯道:“你有把握?”
王大小姐眼睛里更发着光,道:“我有把握,因为我知道他喜欢我。”邓定侯道:“你看得出?”
王大小姐道:“我当然看得出,因为我是个女人,这种事只要是女人就一定能看得出的。”
邓定侯又笑了,大笑:“这种事就算男人也一样看得出的。”
他人笑着走出去,追上丁喜。
丁喜道:“你看出了什么事?”
邓定侯笑道:“我看出前面好象又有个大洞,不管你怎么避免,迟早还是会掉下去的。”
丁喜板着脸,冷冷道:“你看错了。”
邓定侯道:“哦?”
丁喜道:“掉下去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你!”
第六卷 百里长青
马车还在外面等着,赶车的人却巳不见了。
丁喜跳上前座,抽出了插在旁边的马鞭,邓定侯也只有让他坐在前面了。
他知道丁喜一定会赶马车,却想不到丁喜赶起车来,就好象孩子急着撤尿一样。
车马飞驰,直奔城外。“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找个地方睡觉去。”“城外有地方睡觉?”
“这辆马车里,可以睡得下两个人。”
邓定侯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有些人好象生来就有本事叫别人跟着他走,丁喜就是这种人。
假如他遇见了这种人,你也只有同他睡在马车上。
出城之后车马走得更快。丁喜板着脸,邓定侯也只有闭着眼,两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谁知丁喜反而先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邓定侯笑了笑,道:“我在想……”丁喜道:“想什么?”
邓定侯道:“据说黑道上也有很多人组织成一个联盟,为的就是要对付开花五犬旗。”丁喜道:“不错。”
邓定侯道:“自从岳麟死了后,他们当然更要加紧行动了。”丁喜道:“不错。”
邓定侯道:“这个黑道联盟,若是真的愿我们火拼起来,一定天下大乱。”
丁喜道,“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有渔翁。”
邓定侯谊:“可是要做渔翁,也不是件简单的事。”丁喜道:“不错。”
邓定侯道:“你认为谁够资格做这个渔翁?”丁喜道:“青龙会。”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只有青龙会?”
丁喜目光闪动,道:“你是不是想说,也只有百里长青够资格点起这场大火?”
邓定侯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叹息着道:“看来这的确是场大火,每个人都要被烧得焦头烂额,除非……”
丁喜插嘴道:“除非我们能先查出那个天才的凶手是谁?”
邓定侯点点头,道:“我总认为杀死王老头的凶手,也就是杀死万通和岳麟的凶手。”
丁喜道:“所以出卖你们的奸细也—定是他。”
邓定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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