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
孟华说道:“不错,她不仅救过舍弟的性命,也救过我的性命,我是十分感激她的。但愿她早日身心康复,如你所说,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缪长风原意是替他们做媒的,但见孟华如此回答,弦外之音,已是委婉的拒绝了她。他老于世故,登时省悟,微笑道:“孟贤侄,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孟华红了脸低声说道:“家父和金大侠在拉萨已经见过了面,好像他们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缪长风一听这话,不用再说下去,心里已然明白,笑道:“我知道金逐流有个女儿,恭喜,恭喜,原来我的老朋友是和金大侠结成亲家了。”
冷冰儿听见他的笑声,回过头来问道:“缪叔叔,你们谈些什么,谈得这样高兴?”缪长风道:“没什么,我是在为老朋友高兴。嗯,现在也该让你谈谈了。”
孟华赶上他们,牵着弟弟的手,说道:“炎弟,哥哥要走了,你也该回去啦。以后你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听干爹的话,听冷姐姐的话。”
杨炎说道:“我知道。这次我做了许多错事,你们还是这样疼我,我真惭愧。有师父、干爹和冷姐姐教导我,以后我会学好的。”
孟华甚为欢喜说道:“对,这才是乖孩子。”
杨炎忽道:“哥哥,我问你一件事情。”孟华道:“什么事请?”杨炎说道:“哥哥,为什么你姓孟我却姓杨?”
孟华早料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但仍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搔了搔头,说道:“你干爹没对你说过么?”
杨炎说道:“干爹说,要待我长大了才告诉我。”
孟华松了口气,说道:“好,那你就多等两年,你答应过听干爹的话的。”
杨炎说道:“好,我听你们的话。我知道爹爹疼我,哥哥疼我,我已经心满意足啦。”
孟华说道:“是呀,爹爹要是不疼你,也不会叫我来探访你的消息了。”
杨炎又道:“我以前一直以为爹爹已经死了,现在才知道他还活在人间,我真高兴极了。我虽然从没见过爹爹,我也是很想念他的。干爹告诉我,爹爹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英雄,叫我将来学他模样。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见到他。”
原来缪长风为了不想他知道他的生父是何等样人,所以自小骗他,说是他的父亲已经死了。直到孟华来了之后,方才告诉他,他父亲当年的死讯乃是“谣传”,别人传他是死在小金川的战役,其实不是。缪长风是把孟元超的故事当作他的父亲故事。以免他太早知道真相,伤害了他未成熟孩子的心灵。他身世的真相缪长风还是瞒着他的。
孟华说道:“弟弟,你勤练武功,再过几年,就可以学成下山了。你一定会见爹爹的,不用心急。”
杨炎说道:“是,哥哥,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华想了一想说道:“弟弟你很聪明,我不担心你学不好本领,只担心你将来怎样选择朋友。你要记着这次教训,以后免得再上坏人的当。”
孟华话出了口,方才想起,这几句话恐怕难免又要触起冷冰儿的伤心。
杨炎稚气未消,说道:“只可惜坏人额角没有刻字,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坏人好人。像姓段的那个奸徒,好像十分疼我,谁知到头来却要害我。”
孟华说道:“人总是难免会做错事的,不过多经一秀,多长一智,慢慢的就会懂得怎样分别好人和坏人了!”
冷冰儿好似知孟华的心思,笑道:“这个本领我也还得好好练呢。不过孟大哥,你也不用为我感觉难过。不错,最初我自己也是很难过的,甚至恨不得死了的好。但现已经想通了,就当作是给毒蛇咬一口吧,咬伤了只能医好它,可不值得为毒蛇而死。”
孟华大喜说道:“冷姐姐,你能够这样想那就好了,但愿你早日医好创伤。”冷冰儿道:“我会医好自己的。不过暂时我还不想回柴达木去,你要是见到我的叔叔,请把我的消息告诉他,免他挂虑。”
孟华说道:“你在天山学好本领回去那就更好了。令叔知道你是因祸得福,他也一定为你高兴。”说至此处,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冷冰儿那日藏身的那个冰磨菇附近了。孟华说道:“不要送得太远了,你们回去吧。”
桑塔儿与罗曼娜踉着上前和冷冰儿道别,罗曼娜说道:“冷姐姐,你对我的好处,我永远不会忘记。什么时候,你回到我们那里,我们都欢迎你。”
冷冰儿笑道:“你们的喜酒恐怕我是不能去喝了。不过,我会去看你们的。那时再补喝吧。”
各人互相珍重,握手道别。孟华回过头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还隐隐听见缪长风的带着苍凉意味的朗吟:“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桑塔儿道:“这次我也是因祸得福。现在我才相信,汉人中的坏人只是极少极少的一小撮,好人可多得很!”
孟华笑道:“本来这世界就是好人比坏人多。不管是汉人、满人、回人还是藏人,都是一样的。”
桑达儿身体壮健,伤愈之后,更胜从前。罗曼娜在天山一个多月,也学会了粗浅的吐纳功夫,懂得怎样运气御寒,比来的时候,步履更加轻健了。
走了七八天,草原上已有人烟。桑达儿在一个牧场里买了三匹健马代步,继续前行,有了坐骑,估计可以提早几天回到家乡,大家心情更为愉快。
正是:
骨肉团圆分黑白,天山更喜拜宗师。
第四十四回 欲雪师冤来赴山 却逢妖孽上名山
从他们下山那天起,一连十几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北国的春天虽然来得迟,草原上也能够见到不知名的野花了。这一天他们在草原上并辔同行,罗曼娜兴致勃勃要和桑达儿赛跑。桑达儿笑道:“好呀,但这次我追上了你,你可不能用皮鞭拍打我了。”
罗曼娜面上一红,说道:“又不是玩刁羊的游戏,我省点气力不好,我才懒得鞭打你呢。”
桑达儿想起“刁羊”之事,笑道:“那晚我真怕你的皮鞭要落在别人身上,落在孟大哥身上那还罢了,要是落在那姓段的小子身上,可就遭透了!”罗曼娜天真烂漫,想起那晚事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还是格格的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朗。孟华早已习惯了他们的纯真和爽直,也就不觉得尴尬了。
罗曼娜笑道:“我才不会上那骗子的当呢,不过我倒很想把他狠狠的打一顿,当然不是在刁羊的时候。至于孟大哥嘛,可惜他早已有了意中人,我想打他,他也不能让我的皮鞭落在他的身上。”
桑达儿道:“对啦,孟大哥,你几时和那位心爱的姑娘来我们这里,我们特别为你开一次刁羊大会。”
孟华笑道:“多谢你们。不过我们汉人的规矩和你们不同,妻子是不能打丈夫的。”
桑达儿道:“那你们怎样表达情意?”
孟华说道:“两情相悦之时,用不着说出来,对方也会懂的。”
罗曼娜噗嗤一笑,说道:“是呀,你当别人也是像你这样笨么?”
孟华给她挑起话题,不觉又想起了金碧漪来。“不知她会不会跟父亲到崆峒山去,但愿能够在那里见得着她。金大侠已经知道女儿心事,和江家的婚姻之议想必也已打消了吧?但愿这次重逢,不再好事多磨。”
罗曼娜好似知道他的心思,笑道:“都是我的不好,惹起你的相思病了。来,你也参加我们赛马,解解闷儿。”
孟华说道:“你们玩吧。我给你们留心,看看能不能猎到一头山羊。”罗曼娜诧道:“要来做什么?”孟华笑道:“充作家羊,给你们再玩一次刁羊游戏呀。”
桑达儿和罗曼娜嘻嘻哈哈的追逐起来,忽见一头野猪在山边的乱草丛中出现。桑达儿笑道:“可惜不是山羊,不过野猪肉更好吃,我打下来,今晚请你们吃烤野猪大餐!”
罗曼娜叫道:“呵,它已经跑上山坡了,你还不赶快射?再迟,它就要逃得无影无踪啦!”桑达儿笑道:“它跑不掉的,瞧我的神箭!”他有意在罗曼娜面前显显手段,马儿跑得快,在马背上张弓搭箭,唰的一箭就射过去。
弓如霹雳,箭似流星,这一箭直射到百步开外,眼看就要射中那头野猪,山坡上忽地也有人一箭射将下来,两枝箭在空中碰个正着,一齐落下。那头野猪还未来得及窜入乱草丛中,连珠箭跟着射来,立即把它射翻了。
桑达儿吃了一惊,赞道:“好箭法!”心里想道:“这人箭法更胜于我,不知是谁?”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笑道:“是桑达儿吗?”山坡上出现了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年约五十左右,身体魁梧的哈萨克人。
罗曼娜又惊又喜,叫道:“爹爹,你怎的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打猎?”原来这人正是她的父亲罗海。
罗海突然见着女儿,更是欢喜无限,说道:“你们都回来了,还有一位……”罗曼娜笑道:“还有一位贵客,正是你想见的!”说话之间,孟华亦已来到。
罗海大喜道:“我还担心你们找不到孟少侠,未能上到天山,就碰上坏人呢!想不到你们已经一起回来了,这我可以放心啦。”
罗曼娜说道:“好叫爹爹欢喜,那个红发妖人早在天山打死了,只吓跑了那姓段的小子,谅他也不敢再到咱们那儿捣乱啦。”她把找寻孟华的经过告诉父亲之后,问道:“爹爹,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想:该不会真是打猎吧?”原来跟随她的父亲一起来的这十多个人,都是部落中的重要人物。
一个长老笑道:“当然不是为了打猎,你爹爹是去举行就职大典的。”
罗曼娜怔了一怔,说道:“就什么职呀?”
那长老笑说道:“咱们哈萨克族人的总格老呀!你还不赶快向你爹爹道贺。”
原来哈萨克族的老酋长年过七旬,早有退休之意,两个月前,他按族中规矩,召集各个部落的酋长推选继任人选,结果是一致推举瓦纳族的酋长罗海担当。
哈萨克族是回疆最善战的一个民族,若是哈萨克族团结起来,足可以成为抗清的一支劲旅,孟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十分欢喜,连忙和罗曼娜一同上去道贺。
罗海说道:“我本来不敢担当这一重任的,但转念一想,要是我做了本族的格老,我可以和你们在柴达木的义军合作得更好一些,大家携手抗清,彼此都有个倚靠。我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答应的。”这正是孟华心里希望的事,从罗海口中先说出。来,孟华不由得大喜过望,说道:“我把这个喜讯带回柴达木去,请冷头领派出一位正式的使者来和你定盟。这里我先向你道谢。”
罗海哈哈笑道:“咱们是彼此帮忙,道谢什么?再说,也用不着正式的使者了,我和你说了就算数。不过,你要是要弄个仪式以示郑重的话,那么我也正想请你到苏克昭盟去,请你参加我接任格老的典礼,典礼过后,我和你歃血定盟。”
孟华说道:“本来我应该前往参加盛典,更应该在那天向你正式道贺的,不过,很不凑巧,我有另一件紧要的事情必须先到别的地方去一趟,只好向你老人家告罪了。”
罗海说道:“既然你另有要事,那我也不便勉强你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你要赶路,一天也不能多走几里了。不如就在此地歇一晚如何,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孟华答应下来,跟着问道:“是什么好消息?”罗海笑道:“我们的规矩,有好消息要喝酒庆祝的。待咱们喝酒的时候再说吧。”当下分派人手,一面搭起帐篷,一面生火烤那野猪。
他们携带有几个大皮袋的奶酒,野猪烤熟,大家在草原席地而坐,拔刀割肉,捧着皮袋大口喝酒,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罗海有了酒意,兴致更浓,哈哈笑道:“说起这个好消息,我还得先多谢你呢。”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这好消息和我有何相干?”
罗海说道:“那个红发妖人和那姓段的坏小子是为了三个原因,才躲在我们那里这许多时候的。他们说的秘密,给你听见,你告诉了冷姑娘,冷姑娘后来告诉我的,你还记得这件事么?”孟华说道:“记得。”罗海说道:“那你再说一遍。”
孟华说道:“第一原因是他们早已料你会继任格老,姓段那小子想骗你的女儿,以便他将来好在回疆称王;第二个原因是想把那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弄到手;第二是他们知道你们那个地方有个玉矿,一直还未有人发现。”
罗海冷冷笑道:“他们处心积虑想害咱们,想不到咱们却是因祸得福。我的女儿如今有了女婿;那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是到了你的手中;一直没有人发现的那个玉矿在我动身之前恰好也发现了。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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