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
这是一块从山腰处伸出来,形状甚为特别的石头、两旁有石笋如臂环抱,下面也有两根石笋纠结一起,形状好似打瞌睡的猕猴。来的时候出们二人虽是快马疾驰,也曾对这块形状古怪的石头投以匆匆一瞥的。
他们走近去看,只见一条“猿臂”断了半截。落在孟华这等武学大行家眼中,一看就知不是给刀斧劈断的,而是给掌力劈断的。
金碧漪最先注意到的也是“猿臂”部分,说道:“这是大力金刚掌或混元一禅功之类的掌力劈断的,那人虽然厉害,不过你也足可以做得到有余。”言下之意,似乎奇怪孟华的“大惊小怪”。
孟华说道:“你再看清些,这猿腹上还有剑痕呢。”金碧漪定睛一看,但见两条纵横交错的剑痕,剑痕上有香脚般细小的十八个洞子。
金碧漪吃一惊道:“这人能在一招之内,在岩石上刺穿十八个小孔,要是刺在活人身上,那还了得?谁家剑法,如此厉害?大哥你看得出来么?”
孟华笑道:“多承缪赞,这正是我三师父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
金碧漪大喜道:“原来是贵派的连环夺命剑法,那么这个人应该是、应该是……”孟华说道:“不错,洞冥子已死,按说能够使这一招胡笳十八拍连环夺命剑法的人,就只能是我的师父了!看这情形,师父似乎是和什么人比试武功,却不知那人是谁?”
金碧漪道:“咱们何必胡猜,要是你师父来到此间,他一定会去罗海那儿找你的。”
孟华说道:“不错,咱们赶快回去吧!”
两人纵马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便即回到原来营地,首先见到的是桑达儿。
孟华道:“可有什么客人来到么?”桑达儿怔了一怔,说道:“你怎的这样快就知道了,我正要告诉你呢。不错,是有一位远客来到,他一来到,就先问起你们。”
孟华无暇多问,连忙跑去罗海的帐幕。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贤侄,你这杯喜酒几时请我喝,昨晚你和金姑娘一定玩得十分高兴了,格老还恐怕你们跑得太远,要晚上才能回了来呢。”
孟华不禁又是欢喜,又是失望,原来这个人是在义军中和他父亲孟元超齐名的宋腾霄。宋腾霄是因为罗海告诉他昨晚孟华和金碧漪参加“刁羊大会”之事,以为他们是跑到老远的地方玩那“姑娘追”的游戏,是以此时才回来的。
孟华只好将错就错,不加分辨。宋腾霄有点奇怪,说道:“贤侄,你是否有着心事,怎么不说话呀?”
孟华道:“我看见叔叔,欢喜得呆了。”
宋腾霄笑道:“还有令你更欢喜的呢,你的爹爹和义军的许多兄弟,不久也要到这里来的。”
孟华听得父亲要来的消息,当然欢喜之极。但不见他的师父和牟丽珠,却是不免仍要担着一重心事。
孟华猜得不错,在那“老猿石”上留下剑痕的人,确实是他的师父丹丘生。
丹丘生何以忽然来到此地呢?
自那日牟丽珠不辞而行之后,丹丘生一直闷闷不乐。
他知道牟丽珠一定是去追踪梅山二怪,要从梅山二怪的身上找到妖妇辛七娘,再着落在辛七娘的身上,找寻她的杀父仇人,亦即是辛七娘的师妹韩紫烟的。
他想起了好朋友段仇世劝告他的那些话:“是呀,我已经错过了十八年,也耽误了牟丽珠的青春,如今我是不该再顾忌什么人言可畏,非得把丽珠找回来不可了。”
要找到牟丽珠,首先要找到梅山二怪。
他料想梅山二怪劫走了辛七娘,是决不会仍在梅山,等待仇家去找他们算帐的。天地这么大,去哪里找他们呢?
孟华走后的第二天,亦即是他接任崆峒派掌门之后的第三天,来了一位迟来的客人。这位客人是丐帮帮主管羽延的师兄,也是丐帮中年纪最大的长老宣羽赞。
宣羽赞本是洞真子邀来观礼的客人,如今迟来三天,当然已是知道了丹丘生接任掌门的消息,变成了来给丹丘生道贺的人了。
丹丘生听宣羽赞来到,不觉喜出望外,暗自想道:“丐帮消息,素来灵通。宣羽赞是丐帮长老,我何不托他代为打探梅山二怪消息。”于是忙即出迎。
寒暄已毕,宣羽赞说道:“请恕老叫化来迟三天,本来我是可以赴得及来观光贵掌门继位的大典的,只因路上碰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以至耽误了三天工夫。”
丹丘生道:“老前辈太客气了,得老前辈赏面光临,我已是深感荣宠。实不相瞒,我正是有件事情想向老前辈讨教呢。”宣羽赞听他开门见山,就说有事问他,不禁有点诧异,连忙问道:“不敢当。不知掌门要问何事?”
丹丘生道:“邪派妖人之中,有号称梅山二怪的两个人,老前辈想必知道?”
宣羽赞怔了一怔,心想:“怎的这样巧,他也要问这两个人?”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梅山二怪,敢情是朱角和鹿洪了,前几天,我刚刚听到他们的消息。不过,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听他们的消息?”
丹丘生把内里复杂的因由原原本本的告诉宣羽赞之后,宣羽赞这才把前几天碰上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他在经过途中一个分舵之时,那个分舵刚好接获一个丐帮弟子的飞鸽传书,说是发现梅山二怪的行踪。
丹丘生道:“多谢老前辈告诉我这个消息。好,明天我就动身前往回疆,好歹也要找着他们。”宣羽赞沉吟半晌道:“丹丘兄,你亲自出马,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丹丘生道:“前辈不必客气,请说。”
宣羽赞说出他的师弟和梅山二怪的关系,说道:“丹丘兄,要是你在回疆碰上了他,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一一”
丹丘生约略知道一点关于仲长统和仲毋庸父子之事,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令师弟还活在人间!”
宣羽赞道:“不错,我也是几个月崩,才知道他当年未死,还活在人间的。”原来他三个月前,曾经和金逐流见过一次面,他向金逐流打探,才知道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二十多年前见过仲毋庸和梅山二怪之事。
“我得到金大侠告诉我的这个消息,本来准备到崆峒山赴会之后,便去寻找他的下落的。想不到途中便己有本帮弟子发现他的行踪,更想不到过了二十年,他还是和梅山二怪同流合污。不过确实知道他现在还是活在人间,我和管师弟总算可以放下一重心事了。”
“我曾和帮主师弟商量过,念在他是先师唯一的儿子,要是他能够回来,我们决定不追究既往。唉,说起来当年我也有过错,先师命他跟我出差,我没有好好管束他,以致他和坏人勾结,事先我也毫不知道。”
丹丘生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途中的分舵耽搁三天,原来是为了他的师弟。想当年他几乎给他这师弟害死,如今过了三四十年,他还是要顾全同门的手足之情,可真难得!”
宣羽赞道:“除了请你别要伤他之外,我还想托你带个口信,就把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告诉他吧。”
丹丘生道:“好,我告诉他,你们不究既往,叫他及早回头。是这样讲吧?”
宣羽赞想了想,说道:“我这师弟心高气傲,虽然过了几十年,恐怕他的脾气还是未改。你不必说得那样直率,只告诉他,我和管师弟对他都是十分思念,如今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只盼有生之年,能够彼此见上一面。”
丹丘生答应了他的这个请求之后,宣羽赞便即告辞,说道:“我也要赶回去报告帮主师弟,请他派人前往回疆和你分头寻找,恕我明天不给你送行了。”
第二天,丹丘生把本派事务交托给前任掌门洞真子的大徒弟大严道人料理,命他代理掌门之职,便即下山。
这一日他刚开始踏入鲁特安旗的地界,经过一座雪山,当他正在浏览雪山上的奇花异卉之时,忽听得前面有个汉人的声音说道:“啊,这是什么花,真好看!可惜有刺!”在回疆碰上汉人,他自是免不了特别注意了。
他定睛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在一个冰磨菇之下,花木丛中,他隐约看见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背着大红葫芦的老叫化,另外一个,则是年约二十来岁的少年。不过这两个人还没看见他。
丹丘生又惊又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他虽然知道了这老叫化定是仲毋庸无疑,但这少年是谁还未知道,故此想弄清楚再说。
只听得那老叫化道:“剑青,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丹丘生怔了一怔:“剑青,这名字好熟!他是谁呢?”
那少年道:“不知。”老叫化说道:“这是曼陀罗花,开得虽然好看,但可惜不但有刺,而且是有毒的!”
那少年叹了口气,说道:“最美丽的花朵总是有刺的,唉,花和人都是一样!”
那老叫化笑道:“原来你是又想起了那位美若天仙的罗曼娜了!”
那少年道:“是呀,这位哈萨克人的公主,却配给个粗野的猎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丹丘生心中一动:“罗曼娜,这不是孟华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位罗海格老的女儿吗?”要知那日缪长风赶来崆峒山,催孟华速往回疆去喝罗曼娜的喜酒,是以丹丘生对她这个名字,自是特别记得。
想起了罗曼娜是谁之后,登时他也想到了这少年是谁了。“剑青,剑青?段仇世以前和我说过他那侄儿的名字,好像就是叫做剑青!想不到叫我一起碰上了!”原来段剑青虽然到过石林,但那时正是丹丘生躲在别处养伤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不错,这老叫化和这少年正是仲毋庸和段剑青,他们是在鲁特安旗铩羽而归,准备回去找寻侵入回疆的清军的。
仲毋庸道:“这曼陀罗花虽然有毒,却正好可以给梅山二怪制炼毒药,待我采下来吧。”
这株曼阳罗花长在冰崖之上,仲毋庸正想施展轻功,攀登冰崖,忽听得十分刺耳的好像是暗器破空之声。仲毋庸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已是站在他的面前。
这个汉子不用说当然是丹丘生了。
丹丘生笑道:“采一朵花,何须费那么大的气力!”话犹未了,只见那朵曼陀罗花己是在冰崖上随风飘落。连棱带叶,花瓣保持完整,好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它剪下一般。
原来丹丘生是用两边磨利的铜钱,打将上去,割断柔枝,使得这朵曼陀罗花掉下来的。
这冰崖少说也有十来丈高,那朵曼陀罗花又是长在荆棘丛中的。一枚铜钱,打上这么高处已是难了,还要穿入荆棘丛中,刚好割断花枝,不致碰伤花瓣,其难可想而知。
冰崖下的仲、段二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花朵冉冉而落,他们也都看得呆了。“我僻处西域,想不到世上竟是多了这许多能人,这个人的本领,可又要比姓孟那小子高得多了!”仲毋庸心想。
丹丘生接下那朵曼陀罗花,含笑递给段剑青道:“少年人,你喜欢曼陀罗花,我把这朵花送给你。你可以告诉我你姓什么吗?”
段剑青怀着戒心,忙向后退两步,说道:“花要自己采的才有意思,你送给我,多谢你了,我不要。”
丹丘生道:“好吧,你不要也就算了。你姓什么?”
段剑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可没欠你的情!”
丹丘生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姓段,对不对?”
段剑青道:“我姓不姓段,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丹丘生缓缓说道:“我是崆峒派的丹丘生,段剑青,你应该知道我是你叔叔的好朋友!”
他一报姓名,仲毋庸和段剑青都是不觉心头一震。“你弄错了!”段剑青冷冷说道:“我没有叔叔!至于我姓甚名谁,用不着告诉你!”在他心里,本来就是一向恼恨段仇世只偏爱徒弟,不肯教他武功的,还有一层,由于段仇世当年不服兄长管教,被段剑青的父亲认为“行为乖缪”,是段家的不肖子孙,在他父亲有生之年,也从未在他跟前提过他有这个叔叔的。是以对丹丘生这样说,倒也不无他的理由。他确实是早已不把段仇世当作叔叔的了。
段剑青不肯承认段仇世是他叔父,丹丘生倒是拿他没有法子,只好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莫待身败名裂之时,悔之已晚!这是段仇世叫我告诉他的侄儿的说话。纵然你不是他的侄儿,这几句话也不妨听听。好,我言尽于此,但盼你好自为之!”
说罢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向那老叫化逼视,说道:“难得与仲老前辈相逢,以老前辈昔日在武林的声望,想必不至于像后生小子一般,要遮瞒自己的身份吧!”
仲毋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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