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
宣羽赞道:“你这次帮了我们大忙,我还未曾多谢你呢,客气什么。”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下,孟华便与师父分道扬镳。
金碧漪道:“咱们从仲毋康所说的那条山道回去如何?”孟华懂得她的用意是想侦查清军动静,笑道:“好,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两人连夜赶路,沿途果然发现有清军埋伏,但他们轻功超卓,清军却没发现他们。
天亮时分,他们回到罗海原来的营地,不过由于汉回两族的联合义军已经转移,他们找到了人带路,却是将近中午时分方才见着罗海。
孟元超和宋腾霄闻报立即赶来,孟、金二人刚刚踏进帐幕,尚未坐走,孟元超诧道:“华儿,你的师父呢?”
孟华说道:“师父和牟女侠都没事,韩紫烟那妖妇已经死了。不过现在我要先把一个紧急的消息告诉格老,他们的事情,稍后再说吧。”当下把仲毋庸在清军中的所闻所见,和盘托出。
罗海又惊又喜说道:“这条计策果然毒辣,但不知那个从清军中逃出来的是什么人,可不可靠?”孟华说道:“就是那个曾经和段剑青来过这儿的老叫化。”
孟元超诧道:“你说的是仲毋庸吗?”孟华道:“不错。”孟元超道:“他不是丐帮的叛徒吗,怎么又会反过来帮助咱们?”
孟华说道:“他是被逼逃出清军的,在他临死之前,已得他的大师兄——丐帮的宣长老原谅,准许他重归丐帮了。这个消息就是在他临死之前吐露的。”说至此处,孟华方始有空回过头来,补述他这两天找寻师父的经过,以及昨晚碰上仲毋庸的事情。
众人听得慨叹不已,孟元超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此看来,这个消息料想是真的了。”
孟华说道:“我们就是从老猿石附近那条山道回来的,沿途也曾不止一处发现清军的埋伏。”
罗海说道:“好,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明天抢先一步,到那座山头埋伏。”
孟元超道:“我这两天观察地形,发现西面一处喇叭形的山谷是个绝地。咱们可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布置疑阵,把敌人引入绝谷!”罗海听完孟元超的详细计划之后,大声呼妙。
跟着调兵遣将,布置各路埋伏。但却迟迟未点及桑达儿,也没提到孟华和金碧漪的名字。孟华只道自己必然是跟随父亲的,倒没着急,桑达儿却急起来了,频频向罗海请令,罗海笑道:“你急什么,待会儿听孟大侠的将令就是。”
最后,孟元超方始说道:“华儿,你和碧漪留在这里,协助桑达儿留守。”
桑达儿嚷道:“大家都有仗打,为什么却要我留守?”
罗海说道:“有五百名弓箭手拨给你。”
桑达儿道:“我愿意在前方打仗,不愿在后方留守。”
罗海正容说道:“你莫看轻这个任务,你要知道我们的兵力和敌人相差太远,如今是差不多所有的兵力都调出去担当伏击了,只给你五百个人在后方留守,你想想,你肩上挑上的担子多重。孟大侠要不是看重你,也不会让他的儿子留下来和你一起担当这个重任的。”
孟元超继续说道:“敌人以为我们蒙在鼓里,因此我们估计,他们以为我们的主力还在正面布防,正面的敌人多半会采取守势,只留下相当于我们的兵力严防我们可能出击的。不过估计是这样估计,也不能料准了敌人不来。”
罗海接着说道:“不错,咱们的战士出去打仗,老弱妇孺还是要人保护的。我准备叫他们在附近山头躲藏,万一敌人从正面进攻,你必须拼死抵挡,好让他们有撤退的时间。”
桑达儿这才知道责任的重大,说道:“格老你放心,我宁可丢了脑袋,也不能让敌人来残害我们的妇老和婴孩。”
抱着兴奋和紧张的心情,“万木无声待雨来”,不知不觉等到了夜幕降下大地了。桑达儿和孟华等人在原来营地附近最高的一处山头扼守。
他们扼守的高处,晴天时候,可以望得见“老猿石”那座山峰,和义军埋伏之处的那个山谷相距也不太远,清军正面的营地更是就在山前。三面兼顾,正是监视敌人的最好一个据点。
在兴奋与焦急的等待中,三更过后,开始听到咚咚的鼓声了。鼓声撞在四面冰崖岖壁上,碰回阵阵奇异的回音,似是大旱天打的闷雷,虽然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耳鼓也兀自给它震得有点嗡嗡作响!
“啊,打起来了。”孟华兴奋得跳起来大叫!
再过一会,千军万马的奔腾厮杀声音也隐隐听得见了。在老猿石西下直插那个幽谷的山谷上,好像长蛇一样婉蜒的火把也隐约看得见了。
可以判断的是:战况已经甚为激烈。孟华手心里淌着汗,说:“可惜咱们看不见,不知道打得怎么样?”
桑达儿倒是极有信心,笑道:“有你爹爹的神机妙算,咱们还怕打不胜么?”金碧漪也道:“不错,你看清军不是恰如所料的给咱们引进那个山谷绝地了吗?”
忽听得锣声鼓声同时敲响,似是有几十面大锣,几十个大鼓同时敲打,他们在离开战地二十多里的山头,也有震耳欲聋的感觉。
桑达儿骂道:“鞑子军已是釜底游鱼,还在虚张声势,吓得了谁?”孟华却是怔了一怔,蓦地叫道:“不对!”
桑达儿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不对?”
孟华说道:“这是鸣金收兵。并非击鼓进军!”
桑达儿道:“收兵?你是说清军!”孟华说道:“不错,是清军的指挥官突然改变了主意,故而在那面的山头鸣金击鼓,要前头的部队火速撤退!”
桑达儿笑道:“那不好吗?他们知道打不过咱们要换着尾巴逃跑了!”
孟华说道:“不好。从咱们所见的情形判断,陷入咱们埋伏的清军恐怕还不到一半,他们一退,围歼敌人的计划就不能达到啦。”
金碧漪道:“看来他们是发现已经中计。”
孟华说道:“他们挟优势的兵力黑夜偷袭,前头的部队才开始接触,按说即使他们发现中计,也不会马上撤退的。而且这个样子的鸣金收兵,看来十九是出于主帅崔宝山的意思,他可能已是识破咱们的计划,派人赶上那边的山头,下令鸣金收兵的!”
金碧筋道:“听说崔宝山颇通兵法,他一发觉不妙,立即鸣金收兵,那也并不稀奇。”
孟华说道:“我倒担心……”金碧漪道:“担心什么?”话犹未了,忽听得战鼓雷鸣,万马奔腾,铁蹄践地,竟有山摇地动之势!
这次可不是鸣金收兵!而是击鼓追军了,但这鼓声,却是从近处传来的。他们居高临下,只见山脚的清军大营,营门大开,火光照耀、如同白昼。清军潮水般冲过他们这边防地来了!
孟元超本来估计清军只留下少数兵力镇守大营,不敢在主力偷袭的同时又在正面发动进攻的,不料却是估计错了!
桑达儿振臂大呼:“好,这是咱们拼死之时了!”
孟华说道:“冷静点儿,别太冲动。拼命也得叫敌人先吃大亏,要一个换他十个!”
桑达儿道:“对,要一个换他百个!孟兄弟,你来指挥!”孟华从容指挥,先把准备好的木头石块滚下去打击清军。
但众寡悬殊,清军人马虽然损伤不少,却还是冲过山坳,并且分兵上山企图围歼他们了。
火光中只见崔宝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和他们并辔而行的是一个穿着御林军服饰军官。这个军官也正是日前在那座雪山之中曾与仲毋庸的大师兄交过手的那个军官。
这个军官大声喝道:“你们的诡计已经给我们识穿了,你们这一撮人留在这里防守不过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赶快投降吧!”
山上贮存的木头石块差不多都滚下去了,临时拾取石头,更难阻挡清军潮水般的攻势。清军越来越近了。
桑达儿喝道:“放你的屁!我们哈萨克战士只有站着死,决不屈膝投降!”等待清军的前锋到了距离百步左右,一声令下,五百名弓箭手乱箭齐发。登时有一排清军给射得人仰马翻。
崔宝山大怒下令:“你们见人就捉,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统统给我缚来!”
那军官哈哈大笑,说道:“对,将军早就应该下这道命令,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捉了来,这正是不战而屈敌人之兵的妙法呀!”原来这道命令,本来就是他的献计。桑达儿怒不可遏,一箭向他射去,他在大笑声中,手指轻轻一弹,就把那支箭弹开了。
正是:
壮士把关如铁壁,敌酋施暴已途穷。
第六
第六十四回 折戟消乒歌牧野 沉沙洗甲看流星
原来这个军官名叫诸青崖,乃是新任的御林军副统领,一上任就奉旨出京,以“钦差”的身份,派到崔宝山这支军队来做监军的。
孟华只猜中了一半,清军之所以改变战略,并非是由于崔宝山识破他们的计划,而是由于诸青崖的通风报讯且兼于出谋划策。
那日追捕仲毋庸的张火生和孙道行受了重伤,诸青崖可没受伤,他赶到崔宝山的大营之时,正是老猿石那边结集的清军开始发动偷袭的时刻。
不过那支“奇兵”是崔宝山委托副帅指挥的,他身为主帅,可不敢冒这么大的危险,仍然坐镇“大营”。
他一听到诸青崖的消息——仲毋庸已经落在敌方的手中,当然也就马上想得到仲毋庸可能是把自己的军情泄漏给敌方知道了。
孟元超的估计也没错误,崔宝山留在大营的兵力不过一万多人,比义军人数还少一些。崔宝山本来是不敢贸然出击的。但诸青崖料准义军必然将计就计,甚至可能以全部的兵力去伏击他们那支偷袭的奇兵,因此极力主张崔宝山再来一个将计就计,乘虚从正面长驱直入。
崔宝山颇通兵法,有诸青崖给他壮胆,仔细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能扭转败局,于是悉依他议,一面派人飞骑赶去叫那路清军的指挥官鸣金收兵,一面自己尽率留守的部队,从大营出击。诸青崖的另一献计——俘虏敌方的百姓作为人质,必要时作威胁罗海退兵之用。崔宝山最后也依从了。
一万多清兵比起全部义军是少数,但比起义军只有五百人的留守部队,却是多了二十倍都不止!
但胜负之机,如今却是落在这五百人身上!
要知偷袭的清兵虽未全部中伏,亦已有一半被引入山谷绝地,被围困的那一半人即使也有一半能够突围,急切间也是难以重振旗鼓的。但假如给崔宝山这路从正面进攻的清军得逞,形势又将大大不同了。那时清军里应外合,反包围的形势就要出现,而且哈萨克战士的亲人在敌人手里,无论如何也必将投鼠忌器的。
这五百人能够阻挡多久,势必影响战争全局!
桑达儿不愧是哈萨克族数一数二的神箭手,强将手下无弱兵,他训练出来的这五百名战士也都是箭无虚发,他们扼守险地,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一排排的清军被他们射得人仰马翻。
诸青崖眉头一皱,说道:“崔将军,听说你的亲兵队长是一位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咱们可不能只是让对方耀武扬威!”崔宝山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我叫崔一伦对付他们!”当下把崔一伦唤来,吩咐他道:“伦侄,今日是你报仇雪耻的机会,你带一千名弓箭手,占据有利地形,和他们比比箭吧!我看他们人数最多不过五百,咱们两个换他一个也有便宜。”
崔一伦那日被义军所擒,自份必死,哪知却得孟元超以礼相待,放他回来,虽然他在崔宝山面前不敢说出实情,诳称是逃回来的,但心里已是不能自己的对义军起了佩服与感激之情了。
“咱们都是汉人,为什么要帮鞑子卖命?回人在草原上放牛牧羊,丝毫也没犯着你们,你们却助纣为虐,不许他们过平安的日子,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们千里迢迢来打回人,打赢了仗将军们升官发财,你最多不过分点吃剩的骨头,士兵更没好处。但打输了仗,你们的尸体也不能还乡,打这样的仗值得吗?”孟元超那日对他所说的话,此际又好似在他耳边响起来了。
“我可不能恩将仇报!”崔一伦心里想道:“元帅听从诸大人的主意,要把他们的老弱妇孺都捉了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能做!虽然我阻止不来,但拖延一些时候也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在桑达儿扼守的那个险隘左翼有个山头,高度相差不多,是个有利于狙击的地点,清军有特制的神臂弓,弓箭射得比对方更远。要是崔一伦占据了这个山头,双方互射,桑达几手下只有五百人,可是禁不起伤亡的。
崔一伦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抗令,但他人急智生,却想出了一条苦肉计,未曾爬上山头,便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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