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
杨华连冲几次,未能冲出重围,心中暗暗叫苦,想道:“看来我只好施展两败俱亡的剑法了。”
丁兆栋刚才的给杨华一脚踢翻,此时已是站起身来,杨华因为曾经答应过饶他性命,那一脚踢得甚轻。但丁兆亦是疼难当,心中犹有余悸。
江布在一众随从保护之下,迎上前去,说道:“丁大人受惊了。这小子是谁?”丁兆栋惊魂未定,蓦地想起一事,叫道:“这小子千万不能让他跑掉,他知道、他知道……”
他之所以答非所问,一来是由于他确实不知杨华的来历,只知道他是曾在小金川打败过“四僧、四道、五官”的人。另外就只知道“这小子”姓“杨”,但这是杨华自己说出来的,他也不知是真是假。二来由于他想起的那桩事情,必须马上告诉江布,自然是紧急的先说了。
他要告诉江布的事情,是杨华已经知道雄鹰阁的秘密,可是“雄鹰阁”三字尚在唇边,忽地觉得胸口一凉,登时神智模糊,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江布说道:“他知道什么?”话犹未了,只见丁兆栋好像一根木头似的,晃了两晃,“卜通”的就倒了下去。
靠近丁兆栋身边的一个武师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失声叫道:“不好,丁大人已经死了!”这个武师是黑道出身的人物,颇有几分见识,一见丁兆栋莫名其妙的死掉,立即想到他是中了高手的暗器,慌忙扯下他的上衣一看,只见心窝之处,果然插有一要细小的梅花针!
这一下登时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叫道:“有奸细、有奸细!大伙儿留心……”也是丁兆栋刚才的情形一样“暗器”二字未曾出口,突然感到剧痛,一枝透骨钉已是穿过他的咽喉。
江布的手下吓得大乱,只听得嗤嗤声响,暗器纷飞,那人大约是不想多伤人命,这次所发的暗器虽多,却并不打人,而是打灭灯火。
发暗器的其实只有一人,但暗器之多,却是有如冰雹乱落,转眼之间,所有的灯笼火把全部打灭。
这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灯笼火把熄灭之后,五步之内,只见模糊人影。
杨华又惊又喜,心里想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暗中相助?”要知敌众我寡,也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帮助杨华脱身。
眼前突然漆黑,谁也不敢乱动,释陀发觉一个黑影从他身旁掠过,不甘让杨华逃走,袈裟一卷,那人大叫道:“是我。”却又已给释陀抛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原来是周灿。
马昆叫道:“大家别乱,各守原位,点燃火把。”他是御林军的副统领,颇有指挥之才。
江布则在大叫道:“来人哪!”
可是他们一出声,暗器就朝着他们打来了。
幸亏江布是躲在释湛背后,释湛听风辨器,铮、铮、铮数声连响,把三枚透骨钉都弹了开去。
马昆舞起软鞭,泼水不入,只听得嗤嗤声响,打来的一把梅花针四散纷飞,马昆冷笑道:“暗器伤人,算什么好汉。哼却谅你也难奈我何!”话犹未了,忽觉微风飒然,一枚暗器突然就来到了面前,软鞭竟是遮拦不住。
马昆霍的一个凤点头,打来的是一支钢镖,擦着他的额角飞过,血流如注。马昆惊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这还是不幸中之大幸,要是他闪躲稍迟,这支钢镖只怕就要洞穿他的脑袋。原来那人发暗器的功夫高明之极,竟然能够把分量重得多的钢镖杂在梅花针之中,发出无声无息,就像射梅花针一样。直到飞到面前,方始给马昆听出风声。
江布的手下见御林军副统领都吃了亏,谁不害怕暗器朝着自己打。哪个还敢出声?当然更是不敢点燃火把了。
混乱中杨华早已悄悄溜走,但他却不甘心就此离开。
“好在我已知道雄鹰阁的所在,既有高人暗助,我也应该冒点风险!”要知暗器阻敌,只能收暂时阻吓之功,那两个密宗高手和马昆、周灿等人都不是暗器所能轻易伤得了的,如果江布的手下陆续到来,那人也不可能把四面八方的火把全都打灭。抓着江布作为人质的计划既然失败,杨华就只能抓紧目前这个时机,赶紧去救人了。
藏纳画的那张地图杨华早已牢记心中,当下大致辨别方位,便即借物障形,向雄鹰阁那个方向摸索前进。
虽然方位大致不差,但在黑暗之中摸索,却也颇为费神,是否能够在江布的后援来到之前摸到雄鹰阁哪儿,亦是殊无把握。
不过一会,果然看见火光,江布散在各处防守的场丁纷纷赶来。
但令杨华又惊又喜的是,除了婉蜒的火光之外,在雄鹰阁相反的那个方向,冒出大片火光,黑烟冲上云霄,分明是有人放火。
只听得有人大叫道:“场主,不好了,马棚失火!”
江布最喜爱的三件东西乃是宝刀、美人和骏马,失火的那座大马棚,饲养的都是他牧场中最好的骏马,一听得马棚失火,焉能不慌?连忙喝道:“那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抢救马匹!”此时他在一众高手保护之下,火把通明,已是不用恐惧暗器的偷袭,雄鹰阁遍布机关,他料想即使有人知道那个所在,也是难以闯进,于是他也急急忙忙的和手下一起去救火了。
江布关心他的马匹,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的马昆最关心的是金逐流的女儿,他一皱眉头,连忙加快脚步,追上江布,悄声说谊:“场主,雄鹰阁那边也不可不防。”江布一面走一面说道:“不用担忧,那个地方,外人决计难以闯进!”
马昆说道:“我也知道雄鹰阁遍布机关,但今晚来的对头厉害得很,还是预防万一为妙。咱们好不容易捉着了金逐流的女儿,要是让她给人救了去,场主固然难免后患,萨总管和海统领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也难免要责怪我们。”
原来金逐流暗助抗清的义士和朝廷作对,大内卫士的萨总管和御林军的海统领早已想对付他了,只是忌惮他的武功,派出去缉拿他的高手,倘若只是几个人的话,只怕有去无回,倘若兴师动众,打草惊蛇,一早就泄漏风声,必定毫无效果。是以不敢鲁莽从事。
这次江布的手下误打误撞,捉着了金逐流的女儿。江布正在骑虎难下,恰好马昆、周灿二人到来,得知此事,大为欢喜。不过他们因为还要到拉萨去办公事,恐防途中失事,不便把金碧漪带走。
于是他们建议江布仍然把金碧漪囚在雄鹰阁中,待他们办妥公事回来,那时有大队人马,把金碧漪关入囚车,押进京城,就稳妥多了。有了金碧漪作为人质,要对付金逐流也就容易得多。
江布心里想道:“我们巴不得今晚来的对头闯进雄鹰阁去,好让我不费吹灰之力,捉了他们。”不过,他虽然觉得马昆的顾虑实属多余,但自己既然要靠他们,也就不能不给地面子,于是说道:“小心一点也好。那么我请释陀大师和马大人、周大人两位一起去雄鹰阁那边巡查一下。释陀大师知道楼上的机关,只是那个囚房,两位大人请莫踏进。”
原来释湛、释陀两个喇嘛,虽然是倚仗为靠山的心腹人物,但雄鹰阁中那个囚房的一些特备机关,他也还是没有告诉这两个喇嘛的。他要留下武功最高的释湛保护自己,是以只肯让释陀去陪伴马、周二人。
江布以为外人决计难以闯进雄鹰阁去,哪知杨华此际已经上了雄鹰阁了。
失火的马棚,在这座占地数十亩的园子的西北一角,雄鹰阁则是坐落东南,方向刚好相反,距离也颇遥远。不过藉着远处的火光,杨华却也可以更加清楚的辨明道路了。
地图早已牢记心中,按图索骥,果然找到了那两座假山的进口,雄鹰阁隐藏在这两座假山之中,两翼斜塔双峰,阁的中心建筑在两山之中横空伸出。虽无层峦耸翠,上出重霄;却有飞阁流丹,下临无地。极具鬼斧神工之妙。
但进口处的景象却是颇令杨华惊疑不定。
他首先发现一个深坑,有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落在坑中,坑边堆着寸许厚的泥砂,假山上的泥沙还在继续泻落。看这情形,似乎这块磨盘的石头还是在不久之前从山上跌下来的。
杨华想道:“这个深坑,想必是机关之一了,但既是机关,原来必定掩盖着。难道有人已经来过,触动了机关么?”
虽然他希望有高手暗助,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是否有人来过,来过的这个人又是否同道中人,这都是未知之数。他只能作最好的希望,作最坏的准备,自己去冒险了。
踏入两座假山夹崎的中空地带,远处微弱的火光给假山挡住,眼前又是黑漆一片了。
杨华一咬牙根,心里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下施展轻功,爬上一座假山,倏地身形疾起,一按栏杆,跃入雄鹰阁内。
他脚踏实地,方始发觉有一段楼板裂开一个窟窿,距离他的落脚点不过少许。杨华手心沁出冷汗,暗呼“侥幸”。但随即想到,这个机关,原来也一定是掩盖着的,决不会留下窟窿给人一上去就可发觉。
他摸索入内,奇怪得很,所谓机关遍布的雄鹰阁,却是意外的平静。他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漆漆的一道走廊,并没遭遇什么突发的危险。
直至他摸索到一间房间门口的时候,方始发觉地下似有什么东西,拾起来一看,是短箭、透骨钉、钢镖之类的暗器,这些暗器,遍布地上,拾不胜拾。杨华越发惊疑,大着胆子,推门进去。那座房门也是应手便开,并无机关。
金碧漪是否关在里面呢?
杨华不知道这间房是否囚房,也不知道囚房之中是否有人看守。为了恐防有人看守碧漪,他不敢出声呼唤。
不过,在他推开房门之前,他是曾把耳朵贴在墙上,凝神静听过的。
听不到任何声息,里面似乎并没有人。
有一阵子,他几乎想放弃进去察看了。但由于在门口发现那许多暗器,这间房间似乎总是有些古怪,因此他仍是禁不住要推开房门。
虽然没有发现机关,他仍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步步为营,把宝剑拿在手里,伸向前面,探索前进。
剑尖挑起两件东西,发出“铛”的一声清脆音响,从触觉可以知道,那是一条铁链。
为什么地上有一条铁链?这条铁链本来是缚着金碧漪的么?金碧漪是已被人救了出去呢?还是她被囚在另一房间?
这霎那间,种种疑问,涌上心头。正当地思疑不定之际,忽听得金刃劈风之声,黑暗中一口明晃晃的钢刀,突然向他迎头斫下。
幸而杨华剑已出鞘,应变得快。一蹑身躯,反手剑一招“推窗望月”,自下而上的斜削出去,化解敌招。
那人微微一“噫”,似乎对杨华这一招精妙的剑迭有点诧异。但手底却是丝毫不缓,没让杨华的宝剑碰着他的钢刀,刀锋倏的斜掠,左上右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口气就劈了六六三十六刀!
他的刀法竟然比杨华的剑法还快得多!
杨华使出自己妙悟的无名剑法,黑暗中听风辨器,和那人哑斗。
杨华出道以后,从未碰过使得如此凌厉快刀的高手。那人似乎也是没未碰过如此精妙的敌人。双方心里都是晴暗惊奇,但却也是谁也不敢分神说话!
不过片刻,双方已是斗了五十六招,刀剑只有一次相交。杨华的虎口隐隐作痛,但那人的钢刀却损了一个缺口。虽然不过片刻,刀剑只有一次相交,但在这片刻之间,每一招都是蕴藏着极大的凶险,谁若稍有不慎,只怕就要血溅楼头,给对方快如闪电的刀剑,在身上搠个透明的窟窿了!
杨华胜在剑法较为精妙,但那人的刀法却是比他更快,功力也比他稍胜一筹。
剧斗中杨华反手一剑,攻敌之所必救,哪知那人运刀如风,出手之快,当真是难以想象。杨华虽然是攻敌之所必救,但敌方那一刀已是先劈到来。
幸而杨华还算应变得快,一觉微风飒然,立即卧倒地,一招“举火燎犬”,挑开那人的刀尖,滚了下去。
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杨华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大气也不敢透。
那人怕杨华突施偷袭,也是不敢作声。大家屏息以待,在黑暗中好像猫儿捕鼠似的,凝神静听对方的声息。
杨华静了下来,方始心头一动:“这人的刀法为什么我好似熟悉,他是谁呢?”
刚才在剧斗中无暇去想,只能见招破招,见式拆式,哪里还能够顾及对方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刀法?但如今越想越觉可疑,杨华不禁大为震恐,心头惴惴不安了。
就在双方屏息以待之际,忽听得楼下有个人说道:“不好,雄鹰阁的机关好像给人破了。”杨华认得这是释陀的声音。跟着听得马昆的声音说道:“雄鹰阁中没人看守的吗?”释陀说道:“没有。”马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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