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
只是指向他的要害,并非真个施展杀手。
只听得叮叮数声,孟华这凌厉之极的三招,竟然给对方的一根竹杖轻描淡写地挑开了。这根竹杖也真奇怪,颜色碧绿,坚如金石,孟华的宝剑竟是削之不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三招一过,孟华已是知道这个奇形怪状的番僧,委实是有惊人的本领,比日前碰上的那个劳超伯还要厉害得多。
番僧化了他的三招,似乎有点诧异,但却说道:“不错,不错,你的剑法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一个。但你尚未尽展所长,却是叫我失望。我告诉你,你的剑法虽好,要想伤我那是绝对不能。你尽管施展吧!”
孟华已经试出他的本领尚在劳超伯之上,如何还敢手下留情了当下果然就把平生所学尽都施展出来。
那番僧好似看见稀世的奇珍似的,欢喜得手舞足蹈,连声赞道:“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我可以收你做正式的徒弟了。不用只作记名的弟子啦。”他手舞足蹈,招数却是丝毫不乱。孟华的无名剑法本来就已变化莫测,加上他以家传的快刀刀法化到剑法上来,更是势捷如电,使到紧处,剑光就似在那番僧的身前身后左右穿来插去一般。但饶是他的剑势风狂雨骤,那番僧却仍是气定神闲,似乎并不怎么费力,就把他的攻势轻描淡写的一一化解了。
孟华一咬牙根,使出父亲所教的绝招“神龙掉尾”,身形平地拔起,反手出剑,与平常的剑理相反,但却是把无名剑法的精髓融化在刀法之中的。
这一招突然从番僧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番僧也似乎不禁吃了一惊。
这番僧是一手拿竹杖,一手拿着一只金钵的,他一直只以右手的一根竹杖应敌,此时方才举起左手的金钵。只听得“鸣”的一声,孟华这一剑竟然刺进钵中。番僧把金钵急速旋转,钵中竟抡出一股吸力,孟华除非抛开宝剑,哪里拔得出来剑。
番僧喝道:“你服不服?愿意做我的弟子了吗?”
孟华喝道:“打不过你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岂能拜你这妖僧为师。”他难以脱困,正想抛开宝剑,空手再打,不料这番僧哈哈一笑,突然把金钵一收,放松他的兵刃!
孟华不禁为之一愕,只听得那番僧哈哈笑道:“你骂我是妖僧,以为我是用妖法赢你的吗?哼,你不懂得我天竺武功的奥妙,胡言乱语,我也并不怪你,其实我也不想你太早认输呢。再来,再来!”
孟华骂他“妖僧”,其实并非这个意思,是指他的行径妖邪,并非指他的武功。“你说不出道理,就想要我服你,那是做梦!”孟华斥道。唰的一剑便刺过去。
番僧说道:“我怎么说不出道理,你的剑法不错,我的武功却比你更高,你做我的弟子,师徒切磋,两皆有利,这不是道理吗?”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竹杖连挥,把孟华的剑招一一化解。
孟华给他纠缠不清,又是气恼,又是心烦,不知怎样才能摆脱这个怪物。斗了一会,孟华又是一记绝招,而对方也是又像刚才一样,在右手的竹杖无法遮拦之时,举起金钵,又把他的长剑“吸住”了。
如是者接连几次,最后一次孟华学乖了,一招“云龙三现”,半空中一个筋斗,抖起三朵剑花,刺向他身上三处不同的方位,避开他的金钵,不料这番僧却把金钵抛了起来,“当”的一声,宝剑仍然和金钵碰个正着。不过这次番僧没有用手转动金钵,孟华的剑并没给它吸住。
这番僧的功力的确比孟华高出许多,孟华虎口一震,不由得接连退了几步,几乎摔倒。
番僧接下金钵,说道:“你气力不济了,我让你吃点东西,歇一会儿。”原来他是见孟华的剑法奇妙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知他还有什么奇招妙着未使出来,心痒难熬,非要一窥全豹不可。
孟华并不糊涂,和他缠斗了这么些时候,也已懂得他的用心了。苦就苦在不知怎样才能摆脱他。
那番僧守在他的身旁,他吃过东西,说道:“你还是不服我吗?”
孟华怒道:“当然不服!”他是拼着和这番僧再耗下去,只要番僧不施杀手,迟早总可以找个机会脱身。
番僧笑道:“好在你不是碰上我的师兄,我的师兄脾气可比我坏得多,你接二连三的受了挫折还不心服,他一定杀了你了。好吧,你既不服,那就再来!”
这次过了数招,番僧却似乎有点诧异了。
这番僧本是恐怕孟华气力不济,难以使出奇招妙着,这才让他休息的。他估计孟华休息过后,应该会好一些,但要想恢复原来的气力,则是很难的了。哪知再次交锋,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孟华出剑,挥洒自如。气力固然未减,而运劲之妙,则似更胜从前。
原来他们人交手,双方都是得到益处,不过一个是有心,一个是无意罢了。孟华本来已经得到张丹枫的内功心法,只是无人指点。凭着他本身的妙悟,内功虽亦大有进境,但在运气使劲的微妙之处,究竟还是未能到达上乘境界。
武功练到孟华这样的程度之时,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唯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得名师指点;一个是和比自己更强的对手过招,而这个对手所练的内功,最好是和自己所学有可以共通之处。练功的基础一样,运用时的大同小异,则更可以令较弱的一方收到触类旁通之效了。这个道理,倘若用现代的名辞来说,就是实践和理论并重的道理。
孟华和这番僧先后已经斗了一个多时辰,对这番僧运用内力的巧妙之处,不知不觉之中已是有所领悟。这番僧练的是天竺正宗内功,和少林寺武学的始祖达摩禅师正是同出一源的。张丹枫的内功心法虽与少林派有别,但同属正宗内功,许多地方,亦是不谋而合。孟华自修张丹枫留下的“玄功要诀”,若干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和这番僧交手之后,不知不觉之间,忽尔豁然开通。
这番僧的武学造诣何等高明,诧异之余,随即也明白了个中道理。不禁一惊,心里想道:“我还未曾偷学到他的剑法,反而给他偷学了我的内功心法,这可不划算。他不做我的弟子,说不得只好将他废了,免得将来留下一个劲敌。”思念及此,登时不再留情,步步向孟华进逼。
孟华虽已豁然贯通,初悟妙谛,可还不能胜过对方。斗到紧处,只好再出险招,身形拔起,一招“万里飞霜”,跟着变为“千山落叶”。这次跳得更高更远,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剑气森森,罩着那个番僧,番僧抛起金钵,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钵这次给孟华的长剑挑开,但那番僧青竹杖一压,却把孟华的长剑压着。他无暇去接金钵,腾出左手,一抓就向孟华琵琶骨抓下。
孟华喝道:“哈,原来你也怕了我么?”番僧怔了一怔,喝道:“胡说八道,我怎么是怕了你了?”
孟华说道:“你夸下海口,叫我尽展所长。嘿嘿,但如今你已胆怯了,你知道再打下去,你决计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不敢和我再打,是不是?”
番僧给他说中心事,脸上一红,说道:“谅你已是技尽于此,还能有什么本领施展?”
孟华说道:“我还有一招精彩绝伦的剑法尚未使将出来呢,有胆的你敢接我一招么。”
番僧嗜武成迷,听得孟华这样说,不觉心痒难熬,暗自想道:“再过十年,我或许当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此刻他要胜我,那除非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何不见识了他的这一招精妙剑法,再把他的武功废掉也还不迟。”于是说道:“好,你还有什么新奇的招数,尽管使出来吧!莫说一招,十一招我也敢接!”
孟华连使虚招,边打边退,引他退上山坡,番僧喝道:“你的新招怎么还不使出来?我可没工夫和你戏耍!”
孟华笑道:“我也得蓄劲养势的呀,你心急什么?”选择了有利的地形,陡地喝道:“瞧着,新奇的剑招来了!”声出招发,飞身跃起,使的是一招“云麾三舞”,这一招是要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的。
番僧看出他的第三个筋斗翻下来,剑势就要刺向自己的胸口三道大穴,心里想道:“这一招果然厉害,但我还是可以化解。”
正当他聚精会神,准备孟华凌空刺下的那一刹那间,忽见孟华那个筋斗,已是在半空中改了方向,向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原来孟华是看准了旁边有棵小树,第三个筋斗翻下来的时候,脚尖在树上一踢,借力倒纵开去的。
身形未曾落地,口里发出一声长啸,他的那匹坐骑从树林里跑出来,孟华刚好落在马背。
番僧怒道:“好小子敢使诡计骗我!”飞步追来,但孟华这匹骏马此际是从山坡上向下跑,不比刚才走的是上坡路,番僧和孟华斗了这许多时候,气力多少也消耗了一些,哪里还能追赶得上?
番僧喝道:“你说话算不算数?第一,你输了就该拜我为师;第二,你说的什么精妙剑法也还未曾向我施展呀!”
孟华扬声笑道:“这是你自说自语,我几时答应你?有胆的你追上天山吧。”
番僧追之不及,顿足大骂。孟华见他轻功如此超卓,也是不禁骇然。
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回头一望,目力所及,找不到那番僧的影子,孟华这才放下了心,让坐骑走慢一些。
想起刚才那场恶斗,孟华犹自吃惊,心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两句老话当真一点不错。想不到在这回疆极西之地,数日之间,竟会接连碰上两个劲敌,若论真实的本领,劳超伯我已经是打不过他,这番僧比劳超怕还更厉害!好在他嗜武成迷,我才有脱身的机会。不过这场恶斗,对我却是也有好处。”此时他方有余暇,仔细琢磨那番僧的内功运用之妙。越来越发觉张丹枫传给他的内功心法有更多相通之处。
不过在欢喜之中,孟华却也有点疑虑:“为什么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会接连出现两个可以说得是顶尖儿的高手呢?”
接连再走五六天,初时看来好像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终于给他走到了尽头了。但延展在他跟前的却又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他已经走到天山山脉迄逦千里的山区了。
他踏迸了千万年来也从来没有人来过的原始森林,山上长满参天古树。最多的树木是云杉,其次是白烨。云杉是一种珍贵的木材树,也是非常美观的风景树,树叶四季长青,树干高大挺拔,一棵靠一棵,笔直矗立在陡峭的山崖上。孟华莫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大的树,连想象也想象不出,(按:1965年,中国新闻社记者到天山实地测量,最高的云杉有高达40米的,树干直径2米多。)白烨上则是一种落叶乔木,树干雪白,树叶婆娑。每到秋天,树叶由绿变黄,由黄变红,煞是好看。此时正是秋未冬初,满山是白烨的红叶,景色真是奇丽无比。
还有一种奇特的景色是,在别的地方,百花大都是在春天开放的,但在这十分寒冷的天山之上,秋天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原来花朵是会适应环境的,高寒草原上的野花有个共同的特点是:茎叶细短,花朵小巧,能耐风寒。在夏秋之交,冰川雪海大融化,那才是最是开花的时候,草原高山之上,也就万紫千红。可惜孟华来得稍迟一些,此时己是秋未冬初,但虽无万紫千红之盛,奇花异卉,依然触目皆是。
孟华正在为这奇丽无倚的景色神迷目眩之时,忽听得山摇地动的时候好像万马奔腾之声。举目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一群野牛从山上冲下来,好像是在追赶什么猎物,群牛发出鸣鸣的怪叫,向前奔驰,横冲直撞,小一点的树木,给它们一撞,登时倒下。所过之处,沙飞石走,端的比万马奔腾的声势还要骇人。
这种野牛比骆驼还大,皮粗肉厚,一双长角更是十分厉害的武器,狮虎也斗不过它们。孟华早就听桑搭儿说过,猎人最害怕的就是碰上这种野牛。若然碰上,唯有避之则吉,千万不可招惹它们。因为这种野牛,性喜合群,倘若伤了它们一个,它们就会成群结队来的。所以猎人敢于猎狮猎虎,就是不敢猎这野牛。虽然犀牛是一种十分名贵的药物。
幸好这群野牛不是朝着孟华所在的方向冲来,但孟华也怕给它们发现,于是下了坐骑,躲在高逾人头的茅草丛中,准备群牛过后,便向另一个方向逃跑。
忽见那群野牛聚集在一棵云杉树下,和孟华的距离已经相当远,不过还是可以看得清楚。
那群野牛,就像冲锋的兵土一样,三五成群,川流不息的用它们坚厚锐利的长角,撞击那棵云杉,那棵云杉少说也有十几丈高,竟也给它们撞得树干摇动,树枝折断,树叶纷纷飘落。不过多久,那棵云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少许粗大的横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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