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野龙
,我是亚细亚孤儿,我和你一样也想妈妈。”丁哥儿的目光渐渐温柔了,他慢慢地收起了剑,默默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站起身,跳下床,走到他的身边,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抖动,但随即也握紧了我的手。我说:“我们不打了,我们就这样告诉他们。”
“不行!”丁哥儿无奈地道:“他是我的师父,又是我的教父,我不能违抗他。”
我愣住了,这实在是一个难题。在这个时代里,我不可能说服他来服从理智,这种理智在他看来便是大逆不道。“这样吧!”我突然想到:“我们假打,永远也不分出高低,叫他们的誓约见鬼去。”
丁哥儿的眼睛亮了,努力地点了点头。
直到第二天场上再次交手,我才发觉自己上了当。这个看似天真的小洋鬼子,原来这般狡诈,他骗了我。交战一开始,他便与我斗起了狠,那剑快速凌厉,招招要人性命,亏得我的迷魂步他尚未完全适应,避过了他那最要命的几招,但越打我越吃力。丁哥儿对迷魂步渐渐有些了解,他的剑始终指向我的身体,不管我怎么转,他都能找得到,我简直就成了个无反击之力,被追杀的猎物。
胡客游侠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霍山翁却紧绷起了脸。
这场看似必输的打斗在结束时却有些意外,丁哥儿使了一招“花影重叠”,那柄锋利但又软韧的剑在半空挽出千万朵剑花向我直逼而来,一下子将我逼到了绝境。他的下一招将是绝世之破天剑,那是一招只见光和血的致命一击,使出来我必定丧命黄泉。也许是被逼得太急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忽然涌上丹田,我双臂一晃,仿佛便有了千钧之力,在丁哥儿的剑刺中我身体的那一刻,猛地拍出,丁哥儿惨叫一声,身体如断线的纸鸢,呼着飞出去了有一丈多远,“篷”地撞在山崖上摔落在地,嘴角流着血,那剑也飞出老高,插到山上的雪堆中。我也一屁股坐到地上,胸口被鲜血染红,一条深深的伤口几乎让我看到了骨头。
胡客游侠连忙跑过去扶起丁哥儿,霍山翁也过来查看我的伤势。我的黑风补血膏此时又派上了用场,老魔头一边为我涂药,一边安慰地道:“他比你伤得重,你是皮肉外伤,他是内伤,怕没有一年半载养不愈。”我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种深深的愧疚噬食着我。也许是看透了我的表情,老魔头这样告诉我:“不要自责,你若不伤他,他便要伤你,你由不得自己。”
“不!”我大声叫了起来:“我自己决定我自己的事,不要人来摆布,我又不是罗马的角斗士!”我的眼泪在这时已经湿润了我的脸颊,老魔头变了变色,好象要发怒,又强忍住了,站起来背着手转过身去。
我的话显然刺伤了丁哥儿,老魔头不明白什么是罗马的角斗士,但他和胡客游侠却清楚地知道。于是,我听到了哭声,一个嚎啕的孩子的大哭声,我转过脸去,只见丁哥儿正扑在胡客游侠的怀里失声哭着。啊,他是在哭他悲惨的遭遇吗?我不知道。我看到胡客游侠苍白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慈父般的关切。不!我不能再和他决斗了,无论什么原因,我也不会再决斗了。
“我提议延期再比。”胡客游侠站起身来对霍山翁说道:“你看,我的弟子受伤了,你的弟子也受了伤,我们为什么不等他们伤好了呢?”
“随你吧。”老魔头少有地附和了一句,他知道已经很难再操纵我了。
我和丁哥儿的决斗就这样搁浅了,虽然有过你死我活的较量,当我们再重新独处一室时,并没有因此而怨恨,相反,更加了解对方,更加知心了。也许是由于我们年纪相仿,或者这里再没有第三个年青人,慢慢地,我们真成了朋友,最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在这里,彼此除了对方,心里的话还能说给谁听呢?
在老魔头的指导下,我已经了解了内功的奥妙,发现这个洋小子剑法虽然不错,凭得却是他天生的力气,哪有什么内功,便诚心地教他练气,以赎我无意中伤他的罪过,这小子倒不推辞,全然接受,连个谢字都不说。
这段平静的日子当然不能这样度过,作为师父,两个老头子都希望再教给徒弟一点儿东西,但有碍于事先的约定,于是这个过程变得十分奇怪,并且可笑。当我们四个人在一起,那两个老头子便不对我和丁哥儿发问,而是自顾自地说话。比如胡客游侠会对霍山翁说:“我的剑术厉害无比,象这一招‘冲天之鹤’一定可以刺穿你的胸膛。”他说着比划着做了个动作;而老魔头只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道:“老夫的天魔神功你哪堪比,象老夫天魔拳的这招‘三式定乾坤’不仅可以破解你的那招,而且定能要了你的性命。”他说着也在地上又滚又跳地练了一练。“我这招‘风光无限’也不示弱。”胡客游侠又打出一招。“老夫还有‘虎怒龙啸’”老魔头也舞出一式。就这样两个人自说自练,只是不打。我和丁哥儿都瞪大了眼睛,心照不宣地明白这是师父在传授武功。本来我不想再跟老魔头学些什么,可是看到丁哥儿如此认真地一招一式跟着胡客游侠比划,心里生怕他象上次骗我一样,学得好招式再来对付我,也不得不对霍山翁的一招一式细下研究,努力学习。
在这种独特的教导之下,一个人能学成几分功夫,那就要完全靠他的资质了,师父不能讲解,只能比划,理解接受的好与坏也只能靠自己。我自认为还不是很鲁笨,但开始时,有些招式在老魔头手下如此容易地挥洒出来,而我却如何也练不好,也亏得老魔头一日三番地重复,才将将学会,只有日夜加紧熟练方才记得住。但这东西就仿佛万事开头难,一旦我入了门,以后学起来竟也得心应手,老魔头刚一出招,我已经完全记下,并能潇洒自如地完成。丁哥儿也很聪明,但与我相反,开始时,他从胡客游侠处学的很是顺手,几乎是一挥而就,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剑术一天天精炼,学得却也一天天艰难起来。胡客游侠的剑术柔和了东西方两种文化,越到精处越是繁杂,令人捉摸不透,难怪丁哥儿吃力。我想假如胡客游侠能够讲解,丁哥儿学得一定更快。
现在,我的武功已经有相当水平,眼力也突发得准确,再快再复杂的招式只看一遍便能记下。我想,老魔头教我招式还在其次,他主要的是在教我目力,这才是克敌致胜的法宝。对于老魔头的天魔拳我不再满足,觉得很是容易,于是又多出了个心眼,去留意胡客游侠的一招一式,竟然也能使上两招。我暗自欣喜,但直到一天,我发现丁哥儿也在偷偷地练天魔拳,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尖猾的小子难怪学他师父的剑术如此吃力,原来是贪多嚼不烂的缘故。再细细察看丁哥儿所学,我又暗暗好笑,老魔头的武功是以内力为基础,其精髓还在暴发力上,并非复杂的招式。丁哥儿的内功虽然在我的指导下小有成就,但与高手相比尚肤浅得很,他的所学根本就是小儿游戏,唬唬人还行,却没有多大威力,他还不如一心一意地去练剑,那样最少能够以一精抵百通。
两个老头子似乎忘记了约定,一年过去,谁也没有提起重新让我和丁哥儿决斗的事,这正是我巴不得的,细细想来,却也知道他们的苦衷。对胡客游侠来说,这一年的磨砺可以让丁哥儿步入剑侠行列,但再看一看我的武艺,却又有些担忧,他根本没有想到,在短短的时间里,我的武功竟如此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他并不清楚我是因为内功基础好的缘故,越来越对自己的徒弟失去了信心。霍山翁也有难言之隐,他并不担心我打不过丁哥儿,只是后悔收了一个如此倔强、不听他话的徒弟。如果没有胡客游侠在此处,他早已下狠心毙我于掌下了,哪还能指望着我为他效命呢?所以,他们都保持沉默,这样耗着。
虽说我与丁哥儿不再决斗,但平日的演练却从未少过。每当两个老头子离去,丁哥儿总要首先向我挑战,目的无非是要检验自己所学是否到家。我也迎接挑战,目的却是让他死心塌地地放弃胜我的念头。开始时,我略处于下风,不久又打成了平手,最后,我便如脱缰野马,再也没有让他占过便宜。可这个臭小子原来也是个驴脾气,不赢就誓不罢休,总是没完没了地与我缠斗,有时还会露两手从霍山翁处学来的武功。而我有时也会露两手从胡客游侠处学到的剑术,每次我只要一露招,他都会“咦”地惊叫一声,原来这一招他自己都未学会。这时,他就会跳到一边,很生气地诅咒我,大声骂我不该学他的东西,然后又没命地练习这一剑式,直到觉得已经熟练,还会跳过来与我再比。说实话,这种比试,让他受益非浅,而我,除了学习自己的耐性以外,什么也没有从他身上学到。
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每夜,他依然躺在山洞的一角倦缩而睡,不同的是那里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我依然坐在床上先练功,但自从那把匕首带在了身边,练功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杂念,让我静不下心来。这一日也是偶然,我拔出匕首,盯着已然发乌的刀身,忽然便想起了什么,裸露出自己已然结实的胸膛,心口处那块月牙形胎迹分外惹眼。我握住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你要干什么?”我的动作马上吓坏了对面的丁哥儿。
我却问道:“你不觉得奇怪?这匕首与我身上的胎迹如此相象吗?”
丁哥儿走到我的近前,看了看那匕首,又摸了摸我的心口,点了点头。
我操起匕首对着洞壁猛戳过去,石末纷纷落下,那里竟然穿透了,我拔出匕首,在石壁上留下了一个月牙形的深洞,那洞的形状和大小竟然与我心口的这一胎记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我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自问着,紧握匕首的手颤抖起来,一种潜在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我闭上了眼睛,就让大脑去驰骋,就让大脑去回忆。五台山那老和尚的故事清晰地印入我的记忆。我看到了一位贤淑的绝代佳人用一把闪亮的匕首刺入了我的胸膛,她深情而又悔恨地望着我,然后便自杀在我的身边,我想扑上去喊她,但张不了嘴。我的灵魂又飘悠起来,也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我又醒了,手里握着这把匕首,只剩下了天与地。
“穿心匕首穿心剑,穿透人世情和怨,何年到得逍遥岸,自在半梦半醒间。”耳畔隐隐传来天籁的声音,却是颂着这么一首诗。一个个鬼魅般的影子呼啸着向我袭来,我左闪右躲始终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蓦地一股强大的力量左右了我的身心,我如同忽然间吃了神丹妙药一般,身形一摇,竟变出了八九个我的人影,每个人影都挥着匕首,踩着凌波仙子般轻巧的步伐,这身形似乎也轻了许多,匕首所到之处,鬼影四散,阳光灿烂。那招式、那动作仿佛长江之水连绵不断,一气呵成,让人目不暇接。鬼影终于不见了,一切又变得干净完整,我整个地融入了天与地。
我猛地睁开了眼,哦,那原来是一场梦,一场奇怪的梦,但梦中我的一招一式怎么还如此清晰。我再不迟疑,跳下石床,挥着匕首舞了起来,直惊得丁哥儿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恨不能瞪出来似的盯着我。我哪里去管许多,脚下的步伐开始尚慢,越走越快,连我自己都感到了风从耳边刮过,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忽得一个跃起,就觉得人象是被分出去了一样,一下子就多出了两个人影,那匕首所到之处,只有石壁“哧哧”被划破的声音,除此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声响。我再也没有什么私心杂念了,也再想不起来,身体只是在旋转,手臂只是在挥舞,脚步只是在摇移,大脑只是在回忆,心灵却是在震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我的整个人都疲倦地要跌倒,但我的脑海还在翻腾,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的事。
“哎呦!”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顺着看去,原来是丁哥儿摔倒在地,再一看他的脸,我简直就要大笑出来,只见他的头上一块大包连着小包,一块青紫连着青紫。
“你怎么摔成这样?”我忙问道。
他却不理,爬起身来,脚步蹒跚着,心中默念着什么,一步步地踏着,越走越快,呼呼地带着风响。“哎呦”又是一声,他又摔倒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我忙上去扶他,他却把我甩在一边,又走起来,又摔倒在地。“喂,别练了,你在做什么?”我大声喊着。
他瞟了我一眼,说:“不要你管,你练会了,就不要我练吗?”
我莫名其妙地问:“练什么?”
他对我很不满意地道:“你明知道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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