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野龙
“顾不得许多了。”我拾起丁哥儿的剑。
淳于烈也跟了过来,道:“老弟,俺对你过意不去,也陪你走一趟。”我点点头,回身请求着吉灵儿道:“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了。”
吉灵儿点了点头,当我正要离去,她又叫住了我,道:“秋大哥慢走,我有一件事相求。”
“什么事?”我忙问。
吉灵儿看了看身边那些七零八落的山寨主们,那些人对她点了点头,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商定一样,只听吉灵儿道:“我们八十一州绿林今日遭此大难,多亏秋大哥相救,如今家父亡故,这总瓢把子位置空缺,我身为女子,当不了此任,本来是为御强敌,才代为持掌。当初众人有约,谁若挽救我们绿林帮,我们九山十八寨,八十一码头的豪杰们便奉他为总瓢把子,今日此位当秋大哥莫属。”
“我?”我一愣,还没有精神准备,那些山寨主们便呼啦啦跪倒在我面前,齐声高呼:“我等愿奉秋大哥为头领。”淳于烈也怔了一下,起哄道:“哎呀!俺这兄弟英雄无双,一定可以胜任。”
“不行。”我坚决反对,说实在话,我对这些响马强盗虽说没有恶感,但也没有好感,总认为这是一行该绝迹的职业,自然不愿意身处“贼窝”,当作“贼头”,让人骂。
“秋大哥是嫌我们不干净吗?”吉灵儿已经猜出了我的心思,黯然地道:“其实这世上有几个人真心愿意作响马呢?这不都是为生活所迫吗?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些受饥挨饿的灾民吗?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些飞扬跋扈的官吏军兵吗?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我们都作过良民,但哪一个不是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的呢?就看这险恶的江湖吧,那些自命正派的人物不也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吗?在江湖上,你不入黑道就要入白道,服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否则便无立锥之地。我们只想有我们自己的选择,于是才会有如此众多的小帮小派、小山小寨齐聚一堂,成为江湖的第三势力。但就是这样,人家也不让,不还是攻上山来了吗?那些名门正派常常杀人,却标榜是为民除害,他们难道就真的干净吗?”
“不,我不是对你们有偏见。”我有些羞愧地嗫嚅着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答应呢?”淳于烈却忍不住了,劝道:“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这个位置吗?”
“你若喜欢,那你来当。”我道。
“兄弟这是什么话。”淳于烈有些不高兴地道:“第一,俺又没有帮他们;第二,俺闲荡惯了,懒得去动脑筋;第三,就是俺想当,只怕人家也不服的。”
“喂,老东西,你说他傻不傻?”老糊涂发着言。老犟筋接着道:“傻,傻透顶了,简直愚不可及。”老东西最后说:“他若当了响马的头,可就有咱们的麻烦了,他可别要挟咱们为他做事。”
看我犹豫不决,吉灵儿又道:“秋大哥还担心什么呢?就算不为我们想一想,难道就不会为八十一州的百姓想一想吗?”
“这与八十一州的百姓有何联系?”我有些不解。
“秋大哥若不当绿林之主,绿林帮各山各寨,各帮各派势必土崩瓦解,就算勉强存在,互相争夺起来,也是一桩祸事。那每山每寨,每帮每派无人管制,侵扰一方,受害的不是百姓吗?再有甚者,被奸人利用,只怕到时还要祸患天下。正是基于如此考虑,先父才会建起绿林帮,一为立足江湖,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统络各地豪杰,严守法规,劫富济贫,绝不祸害百姓。”吉灵儿慷慨陈词,讲得我不住地点头,想起水泊梁山的好汉,也有一种侠肝义胆的气概。
我思忖了片刻,觉得她的话倒有些道理,又担心自己的能力,只得道:“只怕我没有领导才能,辜负了诸位的厚爱。”
“只要秋大哥持掌绿林,我等众人愿追随其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吉灵儿与那些山寨主们齐声而答。
我偷偷地把吉灵儿拉到一边,低声告诉她:“我真得当不了总瓢把子,你们为什么非要我当呢?”
她却向我一笑,道:“秋大哥放心就是了。”
“那好,我可以当。”我告诉她:“不过,等将来有谁合适,我就让给他。”
“到时再说。”吉灵儿答道,转身对那些山寨主们大声宣布道:“秋大哥已经答应了,从此时开始,便成为我们绿林帮的第二任首领。”那些山寨主们欢声雷动,仿佛是在庆祝胜利。
“哎,这不就对了吗?俺也沾了个光,成了总瓢把子的兄长。”淳于烈开心地说着。
那边丛林三老也在议论着,只听老糊涂道:“老东西,他可聪明着哩!”老犟筋接道:“要你说,他比咱们三个人都聪明。”只有老东西叹了一声:“糟糕,咱们的麻烦来了,他一定要让咱们为他做事。”
吉灵儿并不空闲,又宣布着:“新帮主就任大会在一个月后举行,还劳众位兄弟持绿林箭各地奔走一番。”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那是自然。”
就这样,我成了绿林帮的总瓢把子。
第九章排箫与月季(一)
我和淳于烈下得山来,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慕容致情。慕容世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幽州,他该不会返回去吧?或许他还会到江南一游呢?但淳于烈却分析到他一定是去了南宫世家。
江湖上谁都知道三世家的威名,那就是河北的东方世家,幽州的慕容世家和南阳的南宫世家。这三世家历史悠久,人物杰出,而且,他们还相互呼应,同生同息。谁都清楚这三世家扯不断的亲缘关系。那东方闪烁之妻,是慕容致情之姐;而南宫长胜之妻又是从小在慕容家长大的慕容致情的表妹;更为重要的是这三个人又结拜为兄弟,更是亲上加亲。慕容致情此次出行来到大洪山,一定得去离此不远的南宫世家。
既然如此,我们再不犹豫,朝着南阳的方向追去。
我们追到枣阳的时候,天早已晚了,但这一路之上,也未遇到三世家的人,只好进城先打点一下肚子。依我的意见是吃完饭连夜赶路,淳于烈却摇了摇头,满是自信地道:“不急,三世家的人一定怕咱们追赶,所以才绕道而行。咱们幸许已经超过他们,他们落在了后面,不如在此找一家客店住下,养精畜锐,明日正午时分一定可以赶到南阳。”
我点头答应了,这一日的苦战,已使我疲惫不堪,再加上背后被淳于烈所扯的伤口,虽敷了他特制的药膏,此刻依然隐隐作痛,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那马匹也需要喘息,喂一喂草料。
这枣阳城是一个路口,东通随州,西到襄阳,北往南阳,南连着大洪山,是一座大县,许多过往商贾都在此投宿。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叫来福的客栈,楼上尚有两间上房空着,我们租下其中一间,正走上楼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在问那店主:“你这里还有上房吗?”那声音阴沉而熟悉,我不由得回过头去,吃了一惊,那不正是叼着月季花的独孤庆吗?他也来投宿?再看他的身后,除了那只狗,还跟着一位女子,身段窈窕,戴着个遮阳的帽子,帽前垂着轻纱,看不见她的脸面。“是上官容吗?”我猜想,又觉得不象,上官容的身形要比此人还要瘦弱,而此人我也似曾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你们要几间?”那店主看了看来人,问道。
那两个人都象是迟疑了一下,同时开了口,只是独孤庆说:“一间。”而那女子却说:“两间。”
店主愣了愣,又问:“你们到底要几间?”
“两间。”独孤庆道。“一间。”那女子又跟着同时道。
店主笑了,却道:“我这店里如今只有一间上房在楼上,也只有一张床,你们要不要?”
“要!”独孤庆一口应道。
我刚要招呼他们,却被淳于烈止住了,拉着我迅速地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一点上灯,淳于烈就忍不住偷声笑了起来,我不解地问:“你和独孤庆不是朋友吗?他也救过我,为什么不去和他见个面呢?”
“谁说俺和他是朋友?”他却道。
“那上一次……”我的话还未说完,他却抢了过去道:“哦,上一次吗?他原先就欠了俺一个情,只是还俺一个情罢了,俺怎么敢和他作朋友呢?嘿,他那种人,躲还躲不及呢!”
“他会欠你的情?”我有些不相信。
“他怎么就不会欠俺的情呢?”他却说:“他这个人最是冷酷,所以也没有朋友,那次是在鹦鹉山庄,三世家和天台山的人设伏想处理他,却被俺无意间撞到,也是俺一时多事,觉得这些名门正派作事太过卑鄙,所以便向他示了警。这个家伙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俺说了他两句,他却跟俺急了,还说欠俺的情会还给俺,他的事不要俺来管,弄得俺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还要跟俺动手。哼,俺是怕了他了。”
我惊讶地问道:“你们不都是‘四者’的魔头吗?”
“他是他,俺是俺。”淳于烈告诉我:“俺与他河水不犯井水,他那人无情无义,说翻脸就翻脸,就象他那只狗,他的绰号就叫作九命黑狼。”说着又暗自笑了起来:“俺还以为他是石头做的,却原来也会勾引良家妇女。”
“你别胡说八道。”我说:“没准儿人家是他的未婚妻呢!”
“你小子真嫩。”淳于烈嘻笑着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把道:“未婚妻有此必要躲躲藏藏的吗?看他们两个人,一会儿要一间房,一会儿要两间房,嘿,这种事俺干得多了,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女人是个有夫之妇,等着吧,这是一场好戏。”
我愣愣地,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独孤庆已经与那女子走上楼来,我听到他们踩着楼板从我们房间门口走过,停在了我们隔壁那间房前。只听独孤庆对他的狗命令着:“大里,今日你在外面。”那狗似乎不太愿意地“呜呜”了两声,那门被关上了。
淳于烈飞快地跳到墙边,把耳朵贴了上去。我却对他不屑一顾,觉得这行为太过猥琐了,干脆脱下靴子,上床睡觉。
淳于烈一边听着,一边眉飞色舞地向我挤弄着脸,低低地说着:“他们正亲热呢!”我厌恶地背过身去。好半天,淳于烈仿佛死了一样不再出声,而我却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了隐约的抽泣,不由得又扭过头来,看到淳于烈面色阴沉,在那里怔怔发呆,就象泥塑木雕一样。
“怎么了?”我问。
淳于烈回到床前,吹灭了灯,脱下靴子倒在床上,思忖了半天才忽然问我:“李自笑的儿子叫什么?”
“庆儿。”我答道,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哼!”他气呼呼地道:“这个骚女人怪不得拒绝俺,原来她还有个更好的。”
“你说什么?”我不解地问。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他道:“是李自笑的好老婆柳无痕。”
“是她?”我惊叫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在那日我从淳于烈手中救下她时,她不是还欲死欲活地撞山石吗?那时我还以为她果然是个女中丈夫呢。
“嘿!原来她早就和独孤庆偷上了,还替他生了个儿子,也取名叫庆,只把李自笑蒙在鼓里,天天抱着人家的儿子又亲又爱,哈哈,好笑好笑!”淳于烈一边嘲笑着,一边说着:“也难怪上官容要抓李自笑的儿子去喂鹰。”
“这又怎么说呢?”我越来越糊涂了。
“你当然不晓得。”淳于烈告诉我:“俺早就看出来了,上官容对独孤庆的钟情,所以一直没敢上手。谁知独孤庆不爱姑娘爱妇人,能不让她发狂吗?她抓柳无痕的儿子,无非是想要挟这两个人。嘿,这独孤庆果然与众不同,俺还说他无情无欲,佩服之极呢,原来他也有情妇,哈哈!今日被俺发现了。”
“那又怎样?”我问道。
“当然有用了。”淳于烈兴奋地道:“俺可以要挟那冷面的家伙,他一定会因为柳无痕的缘故不敢公开此事。”
“你就不怕他杀了你?”我随口道。
淳于烈一愣,倒吸了口凉气,半天才点了点头,喃喃地道:“你不说,俺好险忘了,这家伙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俺确实打他不过。而且他还狡猾过人,历劫能逃,故而人称九命黑狼。嘿,还是不去招惹他的好,你也要守口如瓶哟?”
“我倒没什么,只怕你要倒霉了。”我却道。
“什么?”他忙问。
“你想,你对柳无痕的非礼,柳无痕会不告诉他吗?他若知道了,会不来找你吗?”
淳于烈呆呆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思想,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今后俺还是躲着他走为妙,好在明日他们往南,我们往北,碰不到一起。”
“他们往南?”我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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