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
情欲之火终于熊熊燃起。
龙梦婵的情形却更惨。她适才施展媚功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忽然被封住真气,神识已是一片昏沉。邪派魔功素来讲究恃强凌弱,龙梦婵的魔功远不及风满楼,被这催魂夺魄的筝曲一扰,更觉芳心激荡,难以抑制。她丹田内气虽被封住,但四肢尚能动弹,娇喘声中,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已紧紧缠住了卓南雁的脖颈。
“不成!”卓南雁的心思还存着一丝灵明,眼见龙梦婵喘吁吁地缠上身来,急忙挥手向她推去。龙梦婵被他一推,娇喘一声,柔若无骨的香躯倏地向后弯成了弓形。卓南雁的手掌陡觉温软一片,竟抚上了她高耸的酥胸。他急忙缩手,却仍觉一阵口干舌燥,耳际嗡嗡作响。“你不能!你不能!”这时他头上已满是汗水,虽然口中喘息大叫,但双手却不听使唤般又向前伸去。风满楼瞥他一眼,冷哼声中,十指疾舞,筝曲愈发柔媚,一声声的筝音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细丝,一缕缕地钻入他们的襟怀,撩拨着他们的心扉。龙梦婵蓦地嘤咛一声,娇躯扭动之间,那件薄如蝉翼的紫纱已经飘落在地,露出香肩雪脯间大片白润如玉的嫩肤。她今晚煞费苦心,本就想以举世无双的媚功收服卓南雁,这时神识已被风满楼的筝音操控,更是绮念泉涌,娇喘声中,又向卓南雁身上缠来。
忽听铮然一声轻响,风满楼已携筝而起,满室游走。飘摇的烛火一根一根地被他熄灭。那筝曲一刻未停,只是渐缓渐细,愈发缠绵入骨。
卓南雁遍体火热,浑身血脉膨胀,忽然觉得自己抱着的已不是龙梦婵,而是娇媚无双的完颜婷。“婷儿,婷儿!”他口中呵呵大叫,再难遏制澎湃的欲念,一把将龙梦婵抱起,猛地向她白腻的脖颈吻去。
这时满室的蜡烛只剩下两根,但烛光愈暗,春色愈浓。两人的身子眼见便要缠在一处,卓南雁忽觉心口被一只硬邦邦的东西戳了一下,霎时一阵凉意透衣传来。这稍纵即逝的痛楚却让卓南雁的神识一清,才发觉硌到他的东西正是天罡轮。这连施屠龙也参究不透的天罡轮,他一直贴身携带,往日也无异状,此刻却耀出一股清凉之气。这气息虽然微弱不显,却淳和中正,依稀与当日卓藏锋注入他体内的真气一般无二。卓南雁忙借着那天罡轮传来的瞬间清凉,将渴马奔泉般的心神拼力凝定住。
忽然心底响起一道声音:“幻身灭故,幻心亦灭。幻心灭故,幻尘亦灭……”这本是昨晚大慧上人传他幻空诀时给他讲解的禅宗心法,当时只是粗粗记下,此刻灵光乍闪,却觉心底一片清凉宁静。
“这禅宗妙法果能克制魔功邪法!”卓南雁心中大喜,犹如在漆黑憋闷的铁屋中忽然看到一扇窗子,急忙默运幻空诀,果觉游窜百脉的欲火渐能克制。他自身中黄大脉已开,这时心神一定,内气悄然流转,便开始自疗伤势,背后被封的穴道渐渐通畅。
“这老贼邪异无比,可不能让他看出一丝破绽!”卓南雁生怕风满楼过来再给自己补几指,口中愈发呼呼大喘,俯身狂吻龙梦婵的秀发。两人的口中都爆出粗重的喘息,四体春藤般缠绕一处。只不过龙梦婵是春情荡稼,如痴如醉,卓南雁却是刻意作势。但此刻软玉满怀,暖香醉人,卓南雁丝毫不敢大意,暗中猛咬下唇,借着唇边传来的痛楚和天罡轮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克制住不时荡起的邪欲。风满楼眼见二人情热似火,心底暗喜,筝音如水滴轻淌,几乎悄不可闻,却又缠绵不断,口中悠然道:“春宵苦短,佳偶难觅,睡吧,睡吧……莫要辜负了这美夜良辰!”他的话声和筝音全带着一股移魂摄魄的力量。龙梦婵的媚目中春情如火,紧紧勾住卓南雁的脖颈,香唇微张,口中嘤嘤连声。
猛地一股热浪自背后涌来,卓南雁只觉浑身经脉一畅,被封的穴道终于被他用真气冲开。他口中依旧狂喘如牛,昂起头来,似在竭力抵御心底欲念,眼角余光却已瞥见缓步踱来的风满楼。
“老贼,”卓南雁蓦地大吼一声,凌空跃起,疾向风满楼扑去。半空之中,铁掌疾挥,正是六阳断玉掌中的那招“断流势”。风满楼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惑人心志的邪功上,只盼先让卓南雁魂醉于龙梦婵的媚术,再另施邪法,以奏奇功。
眼见卓南雁暴喝而起,风满楼登时一惊,横筝急挡,同时抽身飞退。
只闻砰然劲响,那云筝已碎成数片。卓南雁如潮的掌力激起一阵狂风,仅存的两根蜡烛一起熄灭,室内漆黑一片。
卓南雁心头一凛,急运掌护住自身,陡闻屋门咯吱轻响,似有什么东西双了出去。风满楼那道凉冰冰的声音远远传来:“卓南雁,今日算你逃过此劫。咱们终有一日,会算个总账!”顷刻之间,那声音已在数十丈外。
“咱们何不今日便算个总账!”卓南雁大喝声中,抢出屋来,但见夜色沉沉,天上没有一丝星月之光,黑漆漆的山谷里早已不见了风满楼的踪影。
卓南雁急忙回屋,点嫌了几根蜡烛,却见龙梦婵玉体横陈,双颊如同涂满胭脂般婚红,樱唇中兀自发出吁吁轻喘。卓南雁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挥掌拍开她被封的穴道,一股内气送人,登时让她心神一清。
“是你救了我?”龙梦婵脸上红潮消退,星眸渐渐回复清澈。她适才虽因魔功不济,被风满楼以邪术激起了全身情欲,但心底还存有一丝灵明,知道若是在自己的心性迷醉之际求欢,沉溺之后便会永远受此人邪术控制,后果实是不堪设想。卓南雁点了点头。她微含诧异地凝望着他,幽幽地道:“我用尽心思地对付你,你却还运功给我这妖女疗伤?”
“你给巫魔收作弟子,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在我眼中,你终究是个女孩罢了。”卓南雁微微一笑,想了想,又道,“世上哪里有天生的妖女,为善为恶,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你终究是个女孩罢了!”龙梦婵芳心霎时一热,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纤弱娇小之感。她愣了愣,随即格格笑道:“为善为恶,全在人的一念之间?你当自己是个道学先生吗?”她一笑起来花枝乱颤,卓南雁才发觉她还半偎半坐在自己怀中,薄纱半解,妙色尽露。
目光扫向她玲珑起伏的娇躯,卓南雁忽觉小腹下火热,急忙抬开身子,苦笑道:“我自然不是什么道学先生,但你也不必终日以妖女自居!”
龙梦婵见他让开身子,竟也有些脸红,伸手拽了拽衣襟,轻声道:“我落在你手中了,你要怎样,全凭你发落。”卓南雁摇头道:“你要走便走,我发落你作甚?”龙梦婵喜道:“你当真要放我走?”
“咱们曾有三杯之赌,”卓南雁的目光灼灼闪动,“你这回一败涂地,便再也不要在江南兴风作浪了。”
“我这便回燕京去,”龙梦婵想到适才在他怀中缝缝缠绵,芳心又是一阵温热,嫣然笑道,“天底下竟会有你卓南雁这样的人!嗯,妖女姐姐日后会想你的……”忽地凑来,在他脸上一吻。两人本就挨得极近,卓南雁浑没料到她会凑身亲吻自己,但他也是爽朗之人,一愣之下,哈哈笑道:“但愿恪守誓言,不再为恶。”龙梦婵笑了一笑,盈盈立起。不知怎地,听得他大大方方地让自己走,她心底倒生出一种难言的失落怅然。
“喂,我的婷儿在哪?”卓南雁也挺身而起,忽觉体内热流滚滚,浑身燥热无比,不由皱眉道,“你……你这酒中下的什么毒物?快给我解药。”
“若要解药,找你的婷儿要吧!”龙梦婵娇笑声中,凌空一掌拍出,那厚重的六扇屏风忽然分开。飘摇的烛光之下,却见屏风后的软榻上横卧一人,玉靥晕红,星眸流波,正是完颜婷。
“婷儿!”卓南雁大喜若狂,叫了两声,却见完颜婷一动不动,转头对龙梦婵道,“你又给她做了什么手脚?”
龙梦婵摇头笑道:“哪有什么手脚,只不过是点了她的两处穴道,这时也该解了吧。”忽地斜睨了眼卓南雁,目光中尽是顽皮之色,“身上好热吗?用床后的清水淋一下便好了。若不愿用冷水淋身,直接找你的婷儿也成。你们老情人在此亲热,妖女姐姐便不在这儿碍手碍眼了。”长笑声中,她的眼内倏地闪过一丝落寞之色,腰肢款摆,翩然而出。
卓南雁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只想将衣衫尽数除去。横卧床上的完颜婷凝望着他,眸子里闪出关切之色。卓南雁疾步纵到软榻之后,果见地上的瓦罐中盛有清水,将罐中冷水兜头淋下,才觉身上的操热稍减。
他顾不得腹内仍旧纹痛阵阵,急给完颜婷解穴,两道内气贯入,完颜婷一声娇呼,缓缓坐起。卓南雁又将内气在完颜婷体内游走一个周天,察觉她毫无异状,才收回手掌,松了口气道:“你怎么被那龙梦婵擒住了?”
完颜婷清炯炯的明眸直视着他,缓缓地道:“是我愿意的!”卓南雁一震:“你……愿意的?”完颜婷执拗地望着他,却不言语。那晚她被龙梦婵的迷魂术所困,蒙眬之中,终于交出了怀里的龙涎丹。但这时一见卓南雁,芳心内爱恨交加,却不肯说出缘由。
“你为何将她放走?”完颜婷却忽地挑起娥眉,“是看上了这妖女吗?”卓南雁却低声叹了口气:“我见她一个人漂泊江沏,便想起了你。
我……不愿为难她!“完颜婷的芳心怦然一热,眼眶倏地红了。
适才她穴道被点,但神识清楚,龙梦婵施展媚功,肆意挑逗,卓南雁痛饮毒酒,乃至风满楼来到,以筝音困住二人……诸般惊险情形,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她对卓南雁恨之入骨,但看到卓南雁为了自己甘冒奇险,芳心内百转千回,对他的满腔怨恨渐渐弱了,淡了,散了……
卓南雁痴痴地凝望着她的双眸,也觉心底发热,燕京情热的一幕幕在心底闪过。他忽然觉得,无论何时,只要看到完颜婷,就会被她火焰般灼热的真情融化。一股热浪忽自心底腾起,他不管不顾地怒张双臂,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完颜婷嘤咛一声娇呼,想推开他,但心底却响起卓南雁豪迈无比的笑声:“为了婷儿,莫说是两杯毒酒,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随你前去!”霎时她只觉娇躯酸软无力,心底更是如醉如痴。
“为什么会有宋金之战?为何他偏偏是个宋人?为何自己与他只能一次次地擦肩而过……苍天背后,真的有个‘缘’在那里漠然地左右一切吗?”道道热焰自他双臂间传来,将她整个人都烘暖了,烧软了,融化了。
她忽然发觉,自己对他那刻骨的恨,其实本就是刻骨的爱。
卓南雁忽然想起什么,自怀中取出玉钗,要给她插好,但轻抚着她蓬松的秀发,却不知如何下手。完颜婷心底甜蜜,媚目流波地横他一眼,自将云鬓绾好,侧过来候着他。卓南雁笑吟吟地才将玉钗别入发髻中,却蓦地发出一声痛哼,手按丹田,缓缓坐在榻上。完颜婷见他痛楚得脸上肌肉扭曲,不由惊叫道:“你……你怎么了?”卓南雁额头上沁满了豆粒大的汗珠,苦笑道:“毒酒,是毒酒。龙梦婵终究是害了我!”
完颜婷陡觉浑身一寒,颤声道:“是……龙涎丹!”
卓南雁饮下的“蓝桥风月”中,被龙梦婵偷下了媚药和一颗龙涎丹,这两味药都不是寻常毒物,以龙骧楼的百验针都无法测出。好在那媚药适才药力已然发挥,又经卓南雁运功催逼和冷水浇头,已无大害。最要命的却是龙涎丹。卓南雁体内本已蕴有这种奇毒,这一枚龙涎丹渗入经脉后,使他的毒发之期骤然缩短,又被风满楼和龙梦婵各以魔功媚术一番折磨,这时终于发作。
“怎地是……龙涎丹?”卓南雁却不知其中缘由,但此时腹痛如绞,听得完颜婷的言语,登时想到龙涎丹发作后的惨状,“果然是这龙涎丹的药力发作了!”一念及此,霎时间浑身燥热无比,似乎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
这龙涎丹药性奇特,似毒非毒。药性未发时能补益服药之人的气血经脉,但药性发作之时,便会依服药之人的经脉特性而将其补到极致。寻常之人全是体性偏寒,便会觉得阴冷难耐,如当日的南宫溟修习的是阴寒掌力,更会又渴又冷,只想饮吸血髓求生。卓南雁的内功却是阳刚一脉,登时被药力“补”得燥热难熬。
“水……水!”卓南雁猛地挣扎起身,狂饮罐内清水。但冷水入喉,体内烦热却丝毫不减,卓南雁仰头大叫,几把便将锦袍扯开,露出精壮的肌肉。当日南宫溟只是寻常剂量的毒性到时发作,便痛苦不堪,这时卓南雁却是被诱服下多一倍的药量,药性发作之猛,远胜南宫溟。
完颜婷忽然呆住了。她虽知卓南雁早晚有一日会体内毒发,却从未料到这一刻竟会是她亲手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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