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
他对那南宫笙所藏的天衣真气原本秘笈本来没什么好奇,但此刻无意中想破了其中一个关窍,心中忽又生出些惊喜好奇,便待推敲这两句诗的全意。
“这口诀你果然听到了?”一道柔媚的笑声忽在此刻钻入他耳中,“好乖乖,你可让姐姐找得好苦!”
卓南雁愕然回头,便见一个红衣宫女不知何时已悄立在身侧,看她眉目妖娆,正是三才妙使中的韩娇娇。那晚二人曾在闪电照空时对望个满眼,彼此都是心中有数。“什么口诀?”卓南雁却装傻充愣地“嘻嘻”
一笑,“姐姐是伺候哪位娘娘的,瞧着好生眼生?”
“你瞒得了谁,卓南雁!”韩娇娇冷笑声中,缓步踏上,“你这副俊俏横样,任谁看了一眼,都会牢记在心,何况姐姐和你已是老相识啦。为了寻你,姐姐这些日子可是吃尽了苦头。”当年巫魔率三才妙使曾在燕京萧裕府中伏击龙骧楼主完颜亨,其时卓南雁身在明处,未及瞧清三才妙使的横样,但韩娇娇却已将卓南雁的形貌默记于心,其后卓南雁连挫巫魔门下的第一高手龙梦蝉,三才妙使亦是早有耳闻。
卓南雁看她款款行来,忙退了一步,掣出冷玉箫,当胸一横,笑道:
“姐姐笑声无力,面色苍白,莫非是受伤了吗?”
韩娇娇玉面一冷。适才她确是在独自搜寻那魅斟峰时露了形迹,给两个大内侍卫发觉,仓促间动起手来。不想那两个侍卫武功精强,她虽连施媚术毒功,将那两个侍卫斩杀,肋下却也中了一掌。仓惶间她便只拣没人的地方跑,恰巧遁入这座无人的冷官,哪想却遇到了卓南雁。
“乖弟弟好眼力!”韩娇娇这时伤处隐隐作痛,却媚目流波地格格娇笑起来,“你适才念叨那口诀时大喜若狂,莫非悟出了什么,说给姐姐听听,咱们好好参详参详。”卓南雁心底极力戒备,见她笑吟吟地逼上。
忙又退开一步,游目四顾,没见到那常百草的身影,才暗自松一口气。
韩娇娇笑道:“你那箫儿是玉做的吧?给姐姐玩玩。”说笑之际,左掌倏地疾抓过来。卓南雁见她掌上劲风隐隐,情知难以抵挡。只得将玉萧一挑,反戳她掌心劳宫穴。他心法眼光全在,这一下以轻御重。看上去就似韩娇娇要自己将要穴撞向他玉箫一般。
韩娇娇看他这一招气象高远,登时心底一震:“都说这小子在舟会上受了重伤,怎地还有这等身手?”左掌疾收,右掌飘忽而出,印向卓南雁头顶。卓南雁玉箫斜挥,半途中斫向她脉门。这一招仍是料敌机先,以静制动。韩娇娇不知他内力全失,便给戳上了也没甚太碍,慌得急忙撤掌变招。
顷刻间两人一攻一守,疾拼了数招,韩娇娇都只使得半招,便给卓南雁逼得变招。她暗自称奇,却不知卓南雁重伤之后,勉力支撑,已是强弩之末。
忽听得院门口传来一声娇呼:“住手!你是哪里的宫女,为何跟卓待诏动手?”正是沈丹颜恰在这时赶来。
古来便有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传说,宋时无论宫廷还是民间都视七月七日为良宵佳节,女孩儿家更是有拜月望星、穿七孔针以乞求心灵手巧的风俗。其实这乞巧只是个表面文章,女孩儿家心底下却盼织女星保佑,能得个如意郎君,更有一种传自汉时的五色线,名为“相连爱”据说以此锦线穿针许愿,便能得佳偶。皇帝赵构最会享福,如此七夕良宵,官内自是安排了许多赏心乐事。沈丹颜心里却只念着卓南雁,见赵构忙着应酬吴皇后和刘贵妃,苦心候到玉兔东升,便匆匆赶来。
她这突兀而来,激战的的两个人都是吃了一惊。“丹颜,”卓南雁大喝道:“你快走!”
沈丹颜微一迟疑,韩娇娇已斜刺里扑到,挥掌拍向她顶门。卓南雁大惊,自知难以赶去抵挡,只得大喝一声:“看暗器!”飞足将两块碎石直踢了过去。韩娇娇出自擅施毒器的巫魔门下,对诸般暗器毒物倒更是忌惮,听得风声忽响,忙飘身疾闪。
她这么微微一避,玉掌扬起,倒让过了沈丹颜的顶门要害,饶是如此,掌风仍是扫中沈丹颜,登时将她拍得昏了过去。
卓南雁看得真切,刚自暗叫一声侥幸,韩娇娇已合身扑回,五指如钩,无声无息地抓向他前胸。她瞬息间倏进倏退,全是巫魔一派的诡计路数。卓南雁这时却已筋疲力尽,奋力疾闪,却仍给她指尖扫中。
只听“嘶”的一声,他胸前衣襟已给她尖尖的指甲划开,怀中的天罡轮倏地滚落下来。
韩娇矫目光犀利,见那轮子散着沉沉乌光,心下称奇,左掌疾翻,便向天罡轮抓去。卓南雁大吃一惊。不顾一切地拼力疾抓。两人同时握住了天罡轮,各自向回猛拽。“放手!”韩娇娇冷此声中,右掌已多了一把长不过尺的金刀,反向他脉门划下。
“此物得自诸天阵,乃是父亲遗物,岂能落在这妖妇手中!”卓南雁又惊又怒,猛觉掌心一热,一股力道忽自轮内传来。这力道虽不甚大,却也让他瞬间将天罡轮拉过半尺,只听“当”的一声。韩娇娇的金刀正劈在天罡轮上。
这天罡轮曾被萧长青等人砍出一道裂缝,韩娇娇这势道十足的一刀恰巧又重重地斫在裂缝上。只听一声怪响,火星四迸,两人手心剧震,同时松手。天罡轮竟被斫出一个缺口,疾向地下落去。
光芒闪处,猛见一道红芒自轮上那缺口跃出。
卓南雁手疾眼快,右掌疾向那红光抓去,左掌盘旋,掌势如秋水横生,向韩娇娇拍去。韩娇娇忽觉他掌上劲风猎猎,气势大增,心底暗惊,忙柳腰一摆,飞退丈余。
卓南雁一把抄住那红光,百忙中低头一瞧,却见一枚光陀陀、圆滚滚的红色丹丸在手心游走不定,更有道道热力不住射出。他心底称奇,此刻却也无暇细想,怕这红丸丢落,忙含在口中。
只这么稍一分神,眼前红影倏闪,韩娇娇又一次扑到,莲足飞出,迅疾如风地踢在他右胸。卓南雁胸前剧痛,摇摇晃晃地退开几步,却不栽倒。“乖乖,躺下吧!”韩娇娇媚目溢彩,急冲飞身掠来,修罗指全力戳出。
哪知便在此时,摇摇欲坠的卓南雁蓦地向前一扑,正是忘忧剑法中的那招“贵妃救局”这一招暗含扑、闪、纵、拿四种身法,当年他曾以此招逼退过天下第一高手完颜亨,实乃解困救危、以攻为守的妙招,此刻骤然施来,更增威势。
韩娇娇惊呼声中,卓南雁已倏地扑入她怀中,玉箫顺手戳出,疾点她腹下关元穴。韩娇娇万科不到他山穷水尽之际,仍会施出这等奇招,一时双臂都给拦在了外门,只得拼力横扫一掌。
两人同时闷哼,齐齐中招。卓南雁这一扑算度巧妙,他虽身子无力,但箫上的大半力道却全仗着韩娇娇的前冲之力,重重点中了她腹下要穴。
只是卓南雁这一下也耗尽了全身气力,给韩娇娇的玉掌扫中肩头,登时横飞丈余,掠过昏倒在地的沈丹颜,才重重栽倒。
他这一下摔得不轻,“咕嘟”一声,竟将口中那丹丸咽了下去。
这时沈丹颜才“嘤咛”一声,缓缓张开眼来,眼前兀自金星乱冒,忽见卓南雁和那妖媚宫女分别倒在自己身子两侧,不由吃了一惊。她哪里料到在她昏倒的片晌,这两人已是兔起鹘落、惊心动魄的几番斗智斗力。
“死鬼,下手好重。”韩娇娇要穴被点,浑身乏力,却仍是格格低笑,“你可丁点儿也不知怜香惜玉!”卓南雁笑道:“谁说的,小弟我这便好好地怜惜你。”竟奋力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原来韩娇娇适才关元穴被点在先,挥掌击中他时已是力道大减,卓南雁不过受了些外伤。
韩娇娇见他竟能站起,大吃一惊,却妙目一转,娇喘吁吁道:“好啊,姐姐受伤好重,这会儿半分力道也没有了,你快来扶我起来。”卓南雁看她眼中媚光四射,酥胸更是急剧起伏,不禁心神一荡,知她在施展媚功,急忙凝定心神。
“今晚可是七夕佳节,”韩娇娇看他脸颊发红,声音更柔腻了许多,“牛郎织女都在春风一度,咱们何必打打杀杀,你快来呀……”沈丹颜在旁听着,都觉脸上发烧,暗道:“这女子妖里妖气,当真好不要脸。”只是这时兀自头晕脑涨,想要站起身来都难。
“妙得紧!”卓南雁奋力跨上两步,玉箫斜指她咽喉,喝道,“姐姐是想要清蒸,还是要红烧?”猛见寒芒乍闪,一枚蓝光闪烁的毒针已自韩娇娇手中射出。
原来韩娇娇要穴被点之后,自知毒针难以及远,只得故意示弱,诱得卓南雁近身后再行发射。卓南雁一时大意,腾挪无力,兼之相距极近,只觉臂上一痛,已被金针射中小臂,闷哼声中,顿时摔倒在她身前。
两人相距尺余,却都是身子乏力,四目对视,只有呼呼喘气。卓南雁但觉伤处麻痒无比,沉声道:“针上有毒?”
“针上这毒叫雀尾蓝,全是你惹得姐姐下这狠手啊!”韩娇娇的笑声依旧软绵绵的,“嗯,你这双招子狠狠瞪着我,好生讨厌,姐姐要弄瞎它!”她腕上暗藏几枚救命毒针,只需反手一钩,便取出一枝,但此刻指间再没气力弹出毒针,便捏着针慢慢扎向卓南雁的眸子。
卓南雁臂上中针,这时双臂酥麻,眼见毒针一寸一寸地探来,却难提起一丝气力抵挡。
“住手!”沈丹颜大吃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合身扑出,猛地拗住了韩娇娇的右臂。韩娇娇又惊又怒,左手挣扎着穿出,正点中沈丹颜颈下天鼎穴。天鼎穴本是人身要穴,但此刻韩娇娇指上绵软无力,沈丹颜也只是觉得脖颈微微一痛而已。
卓南雁见她两人纠缠一处,急待起身相助,却觉半边身子酥麻,见沈丹颜竟大占上风,忙叫道:“夺下她手中的毒针,用那毒针刺她!”
说话间沈丹颜已抠住韩娇娇的小臂,掰开她的手指,硬将毒针夺过,惊道:“喂,刺她…刺她哪里?”卓南雁心底想起七八个紧要穴道,却知她定然不明方位,情急下叫道:“眉心!”沈丹颤想也不想,反手将毒针剌向韩娇娇的眉心:
可怜韩娇娇四肢无力,一身诡异武功却半点儿施展不出,猛觉眉心剧痛,惨叫声中,已给毒针深深刺入。卓南雁喝道:“那雀尾蓝的解药在何处,快快说了,我们饶你一命!”
韩娇娇栽倒在地,“呵呵”低笑:“没有解药……雀尾蓝和碧莲魔毒……乃是本门一刚一柔的两大奇毒,天下……决没有解药!”沈丹颜的芳心一沉,扑上去乱捶乱打,哭叫道:“怎么会没有解药,你骗人,你骗人……”
“那是我的护体毒针,你若非逼急了我。我也不会下此毒手……”韩娇娇要害中针,本已奄奄一息,说着说着居然嘶声狂笑起来,“小乖乖,你中针三个时辰之后,毒入五脏,烧烂你的五脏六腑…哈哈,姐姐先在那边等你……”惨厉的笑声忽然止息,就此再无声息。
“她死了?”沈丹颜望着她那张发黑的脸孔,浑身发冷,“当真是被毒死啦?”其实韩娇娇骤然间香消玉殒,倒非毒发猛烈,而是沈丹颜下手不分轻重,那眉心本是人身要穴,给她以毒针奋力一刺,哪里还有命在。
卓南雁这时却觉全身再没半点儿力道,此刻那毒性虽未运转全身,但他重病之后接连苦斗,早已耗干了精力,眼见韩娇娇惨笑而死,他更觉心底生寒,如堕冰窟。
“小弟……只怕也不行了。”他苦笑一声,“姐姐,这管玉萧,求你送给霜月。”忽想林霜月若是知道自己先她而去,必会伤心欲绝,忙又叫道,“不成,我身亡之事,你万勿告诉她……”
想到自己这一去,林霜月也难得紫金芝,不免毒发身亡,他不由心痛如绞。忽见沈丹颜俯下身来,给他拔去了臂上毒针,跟着张开樱唇,含住了他臂上的伤处吮吸。
“不可!”卓南雁大叫起来,“这雀尾蓝的毒性比碧莲魔针更加猛恶,姐姐……你快快停下!”任是他如何呼叫,沈丹颜只是不理,依旧将他中针处的黑色血汁一口口地吸出吐在地上。
“姐姐!”卓南雁想要推开她,却没有一丝气力,急得眼中几乎涌出泪来,“你……你为何如此?”沈丹颜见吮出的血液已是色泽鲜红,才幽幽一笑:“你曾说,那林姑娘便知道有毒,也会不顾一切地给你吸出毒液,其实……姐姐也一定会的。”
她依旧在笑,但大滴大滴的泪水已顺着玉颊飞淌下来。淡淡的月辉下,她向他深深凝望,楚楚含笑的秀目中含着几分欢畅,几分惆怅,更有无尽的依恋。
“丹颜……”卓南雁猛觉心头一阵酸酸地痛,眼眶瞬间潮温一片,“丹颜……好姐姐……”他的叫声忽然哽咽,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沈丹颜又给他吮吸了数十口,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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