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
复蟪穑∧闳羰歉龃笳煞颍愀梦虮ǔ穑愕庇胛伊郑 ?br /> 卓南雁登时双目大张的愣在那里,这一晚,他知晓了太多的人间真相,这些真相甚至颠倒了他一生的善恶操守,沉了片晌,他忽地冷冷道:“你就不怕我反悔?”
“反悔?”完颜亨紧盯着他,冷笑道,“你眼下只有留在龙骧楼,只因你已没有退路!当日你盗剑夺马,江南武林早视你为叛徒,知晓你身世的,只有罗雪亭,但你亲手杀了叶天候,只怕罗雪亭也信你不过了!嘿嘿,便是他信得过你又如何,比武之日,待我杀了罗雪亭,天下还有谁会信你?”
一股冰冽的夜风透衣袭来,卓南雁却觉从心底泛起阵阵寒彻脊髓的凉意,怪不得方残歌见了自己,便是劈面一通痛骂,天下除了罗雪亭,只怕个个都当我卓南雁是贪图富贵的小人!想起方残歌的叱骂,卓南雁心中更是阵阵痛楚,忽地心中一动,叫道:“是你!是你杀了叶天候!”
完颜亨缓缓点头,悠然道:“不错!我不但替你杀了他,更传讯天下武林,嘉奖于你,还让你作了凤鸣坛主!”虽然叶天候阴沉的性子不为卓南雁所喜,虽然叶天候不算他意气相投的真心至交,但终究是共患难的武林同道,卓南雁听了完颜亨的直言承认,心内痛如滴血,暗道:“不错,天下皆知我是助完颜亨擒杀雄狮堂死士之人,江南武林更是恨我入骨,我自此再无退路!”忍不住惨笑道,“王爷为我,竟是如此用心良苦!”
“本王将婷儿嫁给你的第三个缘故,便是我爱惜你这个人才!”完颜亨眼中的光芒柔和了许多,慨然道:“你似极了年轻时的我!一般的胆大妄为,一般的霸气十足!当初你查出那黄金面具,更进一步推断出萧裕谋反之秘,便让本王生出了惜才之念!”他说着傲然长笑:“沧海龙腾的女儿嫁给剑狂桌藏锋之子,也算是门当户对,更了却了我多年来的一桩夙愿!怎么,这时你还能不跟我联手?”
卓南雁怔怔立在冰冷的夜风中,沉了不大长、但他却觉得极长极长的一刻,终于猛一点头,苦笑道:“这时我还有旁的退路么?”完颜亨望着他深深点头:“在你和婷儿成婚之前,你我或可成为忘年之交!”说着缓缓取出一枚金色药丸,一字字的道,“吃下去!我便告诉你为令尊报仇的妙策,那便是袭灭大宋的龙蛇变详情!”卓南雁觑了一眼那躺在他掌心的黄橙橙的药丸,沉声道:“这是何物?”完颜亨的眼神幽幽闪着,笑道:“这是‘百变龙涎丹’,乃萃集天下百种药物精炼而成,服药之后,能强健筋脉,但每隔数月须得服上一枚解药,不然药性发作,浑身筋脉寸断。”
卓南雁呵了一口冷气,忽道:“那些龙须远在四处,却个个对你死心塌地,想必用的也是这玩意吧!”完颜亨哈哈笑道:“你倒好生聪明!试想那些‘龙须’做什么的都有,有引车卖浆之徒,更有腰金衣紫之辈,若是有人在别处混上了高官厚位,不再服我管束,甚或对我龙骧楼反戈一击,那岂不天下大乱?便因这龙涎丹,除了本王天下无人可解,那群龙须才对我俯首帖耳,不敢稍违!”忽地笑声一敛,意味深长的道:“我让你吃这龙涎丹,却不是为了龙骧楼,更多的却是为了婷儿!待你和婷儿成婚三年之后,我自会给你将药力尽数解开。”
这便是完颜亨!切断了你的所有退路,却还不算,还要在你脖子上再挂一道铁链,卓南雁忽然觉得自己似是一只木偶,给他不动声色的牵着走,他蓦地仰头哈哈大笑两声,抓起药丸,一口便吞了下去,完颜亨深邃的目光微微一跳,冷冷道:“你天大的幸运便是被婷儿喜爱上了!嘿嘿,我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却不愿她有一丝不快!你给我记住,你要做婷儿的夫君了,心中不容再有旁人!”
卓南雁奋力使自己的心神凝定下来,笑道:“王爷这时该告诉我,那龙蛇变之秘了吧!”笑声传入耳中,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这时居然还笑得如此自若,完颜亨望着他道:“叶天候当日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卓南雁老老实实的道:“叶天候只知大概,似乎王爷要把大宋能臣一网打尽!”
“倘若我让你伐去一根大树,你是去砍其枝叶,还是径去伐其主干?”完颜亨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不待他说话便又径自道:“收拾大宋的能臣干将,便如砍其枝叶,只有动其国本,才是伐其主干的正道!”卓南雁眉头蹙起,道:“动其国本?”完颜亨道:“你可知当初宋朝三大将中战功最著的岳飞是为何被其皇帝赵构厌恶,最后更使秦桧得了机会,随意以‘莫须有’之名将岳飞除去?”卓南雁曾听易怀秋就岳飞的冤案发过多次牢骚,但对其中的细因却着实不知,不由缓缓摇了摇头。
“给你说段故事吧,”完颜亨自他吞了龙涎丹后,似乎兴致颇增,悠然道,“太宗天会七年,我大金天兵突袭扬州。赵构这新登基的南朝小皇帝正躲在扬州行宫内花天酒地,忽听得天兵已到离扬州咫尺之远的天长军(按:天长军即今安徽天长),吓得肝胆皆裂。自那时起,这赵构便吓出了毛病,成了个断子绝孙的主儿。他原有个亲子却又早死了,后来无奈之下,便自宋太祖赵匡胤的后裔中选了两个幼子入宫抚养。二子之中,那叫赵瑗的勤奋聪慧,惹人注目。但好色如命的赵构却迟迟不立其为皇储,更请了御医王继先,每日里专弄春药,只盼再生下一位亲子。其时我大金国力鼎盛,江南小朝廷自是风雨飘摇,岳飞纵观大局,亲自觐见赵构,请赵构早立赵瑗为皇储,以安天下之心。嘿嘿,岂知立储自古便是皇帝之大忌,岳飞以手握重兵之雄,请年方而立、气血正盛的赵构立一养子为皇储,正犯了这大忌。赵构当时虽未发作,心底却以为岳飞居心叵测。岳飞自此便为赵构所厌,终致招来风波亭之祸!”
他说着仰头望着顶上的明月,悠悠道:“其实岳飞所议,乃是高瞻远瞩之见,太子一定,国本自固!”卓南雁知道赵瑗已在数年前被宋高宗赵构立为了皇太子,双眸乍闪,忍不住道:“原来这龙蛇变便是要除去太子赵瑗?”(按:绍兴十二年,十六岁的赵瑗被封为普安郡王,再于绍兴三十年,被立为皇子,进封为建王,名字也被改为赵玮。小说中所说的这段时日,赵瑗虽已是“呼声很高”的预备皇子,但终究只是普安郡王。作者在此将赵瑗早早地立为“太子”,并且不称呼他作皇子的名字“赵玮”,只是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方家不必深究)
完颜亨转过头,背向月光的脸上一片黝黑,缓缓道:“这计策虽难,但有那最老迈却最管用的龙须在,一切必会办得妥贴顺当!”卓南雁想起那位不露声色的“老头子”,心底暗自后悔一直没有瞧清这人的脸,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刺杀宋朝皇子固然甚妙,但何不双管齐下,一边刺杀皇子,一边将大宋能臣斩尽杀绝?”
“这不是双管齐下,而是互为表里!”完颜亨看他一眼,目露欣慰之色,“皇太子赵瑗不去,张浚、李全忠、吴璘、吴玠兄弟,这些大宋能臣难除!太子一除,张浚这些干才失了主心骨,自会被我一网打尽。那时我大金要一统天下,便容易得紧!”卓南雁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原来这才是龙蛇变,一边对太子下手,一边却要将张浚、李全忠、吴氏兄弟这些大宋能臣尽除!”正要开口问这“双管齐下”的详情。完颜亨却见他意犹未尽,缓缓笑道:“何必这么急!你跟婷儿成婚之后,我便派你二人同去江南,主持龙蛇变。跟江南龙须的联络之法,到时婷儿自会告诉你。你们一入江南,完颜亮自也无法左右婷儿,待掀翻赵宋,我羽翼大丰,完颜亮却又能奈我何?”卓南雁心中万分不是滋味,呆立那里,竟有些痴了。
深夜。双眸赤红的卓南雁兀自独坐在幽黯的屋中,一动不动。
这一夜委实太过漫长。就在这夜,他亲手敲碎了他痴爱的少女的芳心,他心中的死敌反成了父亲平生的惟一知己,而他自己却一直在为害死父亲的大宋君臣效命!他忽地想起师父施屠龙说过的话:“赵宋这狗屁朝廷,值得你去报效吗?”心内更是纷乱如麻,暗道,“师父说得对!什么是忠?什么是孝?这样的腐败朝廷,逼死了我的父母,我还要为他们尽忠吗?我若不为父母报仇,又岂能当得一个孝字?”想起母亲,便记得易怀秋曾说过,母亲希望自己一辈子不要知道身世,她希望自己这一辈子平平安安、浑浑噩噩地过去!当时知道了母亲这遗命后,心内颇是不以为然,甚或心内有些埋怨母亲。但在这森冷漫长的寒夜里,却忽然明白了母亲的苦心,他心中更是无限痛楚,蓦地一个声音在心底大叫起来:“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老子要掀翻天地,让这狗屁赵宋改天换地!报我父母大仇!”
一念及此,他腾地自床上跃起,大步走出屋外,却听得隐约一声鸡鸣,东方已遥遥现出一片薄明。这鸡鸣风雨的清晨,便让卓南雁想起那个罗雪亭传授自己六阳断玉掌的早晨。霎时罗雪亭、辛弃疾、张浚,那一张张脸孔全在眼前闪过,个个眉目生动,人人生气凛凛。在那些豪气纵横的目光逼视下,他却觉得自己渺若微尘。跟着便想起那晚罗雪亭硬生生向他拜倒,口中大叫“我这可是替大宋百姓给你磕的头!”卓南雁的心便如给一双大手拧着般难受,“是啊,太子若丧,张浚诸人再死,金国必然挥师南下,江南百姓必会惨遭蹂躏!”
他原以为自己万事都不会放在心上,这时心中却不由患得患失,蹙眉踅回屋内,躺到床上,拉过大被蒙头便睡。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忽见一个硕大的身影向自己走来,虽然看不清这人面目,却觉这人万分熟悉,正是自己幼时常在梦中见到的那大汉。卓南雁见这人手中抚着一柄长剑,意气凛然,不由怔怔地想张口叫他。但那人的目光却掠过自己,直向自己身后望去。卓南雁不觉回头,却见完颜亨正立在自己身后。那大汉正向他深深凝视,忽道:“兄弟,咱们终将一战!”声音有若雷鸣,将他浑身的热血震颤得全翻腾起来。
卓南雁激得一个抖擞,猛自梦中惊醒,心道:“父亲,原来那大汉便是父亲吗?”忽地将腿—拍,暗自叫道:“不错,父亲虽跟完颜亨意气相投,但在家国大义之前,却终将一战!在这家国大义之前,我这一己之私算得了什么?嘿嘿,卓南雁,亏你年少时便曾在易伯伯跟前说过要使四海归心的志向!”猛然想到年少时在风雷堡自己跟易怀秋说的豪言壮语,隐约着便瞧见了易怀秋那张泪流满面的老脸,卓南雁心口微酸,随即胸中却觉有万千豪气涌了起来。他忽然发觉自己正跟完颜亨对弈一盘棋,自己的形势已是岌岌可危,但越是势危之时,越要棋手平心静气。他一定要跟完颜亨将这盘棋弈完!卓南雁探手入怀,却摸出一只锦囊,那正是叶天候留给他的锦囊!卓南雁忽然发觉了完颜亨在这盘棋中有一个极大的破绽,抚着那柔软的锦囊,他的心却再次收紧。
第一部 拔剑抉云 第四十节:愁怀爱意 今宵花烛
日头升起,一切还都照旧,卓南雁仍是芮王府的红人,即将披红挂彩的郡马爷。完颜亨和他彼此都心照不宣,只是完颜亨暂时不让他接手凤鸣坛的事务,倒是对余孤天加意栽培。有几次余孤天竟能进到完颜亨的书房之内,听他耳提面命。
一连几日,卓南雁都在王府内深居简出。他几次去完颜亨的书房,想探听龙蛇变的详细规划,完颜亨却总是岔开话题,只跟他谈文论武。闲谈之中,卓南雁觉得这人虽是心机深沉如海,但谈得兴致一起,偶尔开怀大笑,又显得豪爽过人。那山一般的冷漠,便全在豪迈的大笑中烟消云散。更兼这人胸罗锦绣,雄视古今,谈天说地,往往真知独蕴。
有一次两人谈得兴起,不知怎地便扯到完颜亨跟刀霸仆散腾的决战之上。卓南雁心中一动,道:“刀霸那日忽下战书,他背后……莫不是有皇上完颜亮给他撑腰?”暗道:“我若乘机进言,说不得能挑得完颜亨生出异心,若是他们自相残杀,金国便无力南侵!”完颜亨忽地向他默然凝视,卓南雁给他冷湫湫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良久,完颜亨才仰头呵呵一声苦笑:“我父王为大金立下汗马功劳,圣上要将我怎样,便也由他了!我完颜亨此心忠耿,不容有二!”卓南雁听他笑声苍凉落魄,心中不知为何,竟也跟着一酸。
完颜亨却忽地转头望着他道:“南雁,若是有一日,我完颜亨落得跟完颜衮一般的下场,你仍旧会待婷儿很好吗?”完颜衮是金主完颜亮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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