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这时便听明月神尼问道:“南宫北斗,真源被你们带去了何处?”
南宫北斗望向明月神尼,两手一摊道:“真源是谁,我不知道啊?”
日渐西沉,夕阳的余晖洒照进洞窟,石壁上的彩绘佛画闪耀着静谧神秘的柔和金光。
杨恒收功醒转,将萨般若真气在体内流转了一圈,发现伤势已好了大半,原先受损的经脉竟也被龙卷丹的神奇药力迅速修复,几已感觉不到疼痛。
石颂霜倚在一尊泥胎彩塑观音像下,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杨恒站起身松活了两下筋骨,胸口微感窒闷酸痛,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那支救命的金色玉筒凝目打量,筒身晶莹润泽,竟没有留下一点疤痕,不由称奇道:“老兄啊,老兄,今日可多亏你救我一命。”
石颂霜叹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厉问鼎那一枪戳中你胸口时,我差点就……”说到这里忽地眼睛一红,噤口不言。
“你就如何?”杨恒收起玉筒,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笑问道。
“我不告诉你。”石颂霜略显忸怩娇羞,玉腕一翻像变戏法似地将一颗洗净的山果塞进杨恒嘴里,说道:“一醒过来就没正经。”
杨恒笑嘻嘻咬着苦中带甜的青色山果,问道:“从哪儿弄来的?”
石颂霜似受不了他喷在自己脸上的热气,娇躯往后靠了靠道:“山麓里有道泉水,岸边长着不少情果树,我便摘了些。”
“情果?”杨恒愣了愣,望着被自己咬了只剩小半的山果,道:“怎么叫这名字?”
“我也是昨天才听厉夫人说的。”石颂霜道:“她说楼兰方圆五百里内,生长着一种西域独有的果树。果实甘甜多汁,可多嚼几口又会感觉苦涩,到最后汁水榨干,就只剩下食之无味的残渣了。当地人叫它‘娥耶萨’,用汉人的话说便是情果了。”
杨恒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把剩下的小半情果丢进嘴里,道:“能想出这名字的人,必定是个为情所伤,自怜自艾的孤寡老头,咦,厉夫人为何跟你说这些?”
石颂霜道:“这两日我陪她一同照料厉青原,闲来无事便聊了很多。”
杨恒问道:“我在九州岛殿里没有见到他,想必伤得很重吧?”
石颂霜颔首道:“差点没命,整只右臂骨骼尽碎,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愈合。”
“是那个青天良干的?”杨恒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也不晓得他和楼兰剑派结了多大的仇,手段恁的毒辣。”
石颂霜诧异道:“你说那狐妖叫青天良?”
杨恒当即将自己夜过泰山邂逅青天良的遭遇简略说了,却省去铁叶令一节,又道:“那支金色玉筒便是他转赠我的,一直不晓得有什么用,不想今天救了我的命。”
石颂霜问道:“这两天你都到哪里去了,为何功力增长得如此厉害?”
杨恒低头不语,又怕石颂霜看出端倪,旋又轻笑道:“我陪青天良玩了一日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脱身。”
石颂霜道:“那假扮西门望抓走你的,便是青天良?”
杨恒点头道:“是呀,老狐狸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两颗古怪药丸,非要我服下。说是能使功力倍增,他吃了效果不错。想着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便也请我吃上一颗。若非惦记着你,恐怕现在我还和老狐狸在深山老林里摆龙门阵呢。”
石颂霜心道:“以他方才所言,青天良乃是个极端自私德薄之人。如果真有灵丹妙药,又岂肯和人分享?”可又找不出杨恒话里的破绽,便道:“你服食过后,可有感觉哪里不对?”
“是有点不对。”杨恒见石颂霜闻言秀眉微蹙,立马又笑道:“我现在走起路来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骨头轻飘飘的,你说糟糕不糟糕?”
石颂霜闻言恼道:“你这人,非得吓着人家才开心。”
杨恒注视石颂霜轻怒薄嗔的绝美脸庞,暗红色的落日余晖,照耀在她欺霜胜雪的肌肤上,更增几分醉人娇艳,不禁看得痴了,蓦地心酸道:“过了今晚,我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你傻了?”石颂霜注意到杨恒目不转看着自己发呆,俏脸微红道:“心里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可冤枉了我。”杨恒收拾情怀,展颜一笑道:“我是看你看傻了,脑袋里哪还有空闲去想别的事?”
石颂霜的脸更红了,悄然垂下螓首道:“鬼才信你呢。”
她原本有些担心杨恒会因为自己不眠不休照料厉青原的事,而心生嫉妒,大为光火。谁知他却只字不提,更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不由对他磊落宽广的胸襟愈加地欢喜。
她哪能猜知杨恒此时的心情,既自知命不久长,只想好好珍惜眼前的每一刻,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事,又去提它作甚?
他凝视着石颂霜,低声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会……怎样?”
虽然杨恒语焉不详,可热恋中的少女最是敏感不过,石颂霜芳心深处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朝夕相处,她对眼前这少年的性格已十分了解,晓得杨恒此问必有所指,却不肯轻易吐露。
想他一路行来无数的苦,无数的难,却从不曾开口与人倾诉,宁可憋在心底生生承受,任由他人猜想,亦懒得多作半分辩解。惟有对自己,尚能敞开心扉,一诉衷肠,当下毫不避讳地直视杨恒递来的目光,轻轻回答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杨恒胸口剧痛,百般酸楚千般柔情齐齐涌上心头,扭过头去抹了抹脸,他学着南宫北斗的口头禅骂道:“他娘的,这么大的风沙!”
耳中听得石颂霜沉声问道:“杨恒,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杨恒晓得石颂霜兰心蕙质,已察觉端倪。自己若完全矢口否认,只会令她疑心更甚。于是说道:“我想过了,明天就回至尊堡,挑战杨惟俨!”
“不行!”石颂霜一时忘情紧紧抓住杨恒胳膊,像生怕他这就去找杨惟俨似的,急切道:“此人冷酷心肠仙林共知,他能对自己的儿子无情,也难保不会对你施以毒手。”
杨恒知自己已成功骗过石颂霜,可见她惶急的模样,禁不住心中歉疚苦涩,徐徐道:“为了救出我爹,冒任何险都值得!”
石颂霜见劝他不住,猛一咬贝齿道:“好,那明日咱们连手挑战杨惟俨。”
“你……”杨恒喉咙里一阵哽咽,轻抚石颂霜的手背,柔声道:“我犯不着你对我这样好。”
石颂霜摇摇头,坚定道:“你答应我,咱们一起去!”
杨恒静默许久,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好,一起去!”
石颂霜松开他的臂膀,嫣然一笑道:“你终于肯让我分担你的苦痛了。”
杨恒心中痛极,但不敢露出丝毫悲戚之色,微笑道:“打坐吧,明天会有恶战。”
石颂霜温柔颔首,与他面对面盘腿而坐,慢慢进入浑然无我的空明之境。
又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石颂霜的灵台莫名一阵悸动,心里空荡荡的隐隐好似要失去某种极为珍贵的东西。
她霍然收功睁开眼睛,皎洁的月光下石窟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对面坐着的杨恒不知何时竟已走了。
在他原先坐过的地方,用拈花指力刻下了七个字:来生,一定要陪你!
“杨恒!”
石颂霜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出石窟,荒山巍巍,戈壁无垠,一轮明月将将升上中天,极目远眺四野苍茫,何处还有他的踪影?
一阵大风吹起漫天黄尘,迷住她的双眼,两颗珠泪无声无息地从眸中涌出。
第八章 剑斩关山万千重
早在被困玄沙佛塔时,杨恒便向南宫北斗打听清楚,方始明白灭照宫果然坐落于东昆仑间一座名叫“雄远峰”的万仞雪山之巅。
只因终年浓雾缭绕,四周又设有奇门遁甲禁制,竟将偌大的灭照宫隐藏其中。若不得其法,即便与雄远峰近在咫尺,亦是无缘得见。
此番杨恒二探东昆仑,已是轻车熟路,再不用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他一路御剑日夜兼程,这天傍晚飞过了与空照神僧登顶说法的无名雪峰,复行两个多时辰,前方夜空下云气弥漫,隐约透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五彩绚光,远远望去宛若一团静静飘浮在天边的巨大云彩。
一条宽广湍急的大江在它下方奔腾咆哮而过,穿行于深谷险壑之间,朝着东南方流去。
他见状一喜道:“这景象和南宫老爷子介绍的极为相似,想来不会错了。”当即收住正气仙剑,飘落到距那彩云不远的一座雪山上,一边调息运气,一边打量周遭动静。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那云雾里藏有极厉害的禁制,好像叫做什么‘蜃楼仙境’,倘若莽莽撞撞地闯进去,任人神通广大也难保无事。灭照宫就是仰仗着这座奇门遁甲大阵拱卫,方能在数百年间几经兴衰,始终屹立不倒。”
他又想道:“若在以往,我自可从长计议,设法混入。但此来东昆仑,已耗去我一天一夜的工夫,体内真气鼓荡越发激烈,随时可能焚丹爆精,一命呜呼,可再也等不得了。
“索性趁着今夜潜上雄远峰,救出爹爹。万一被人发现了,再不济就往里硬闯,总好过傻呆呆地站在这里看风景。”
想到稍后定有一场恶战,他勉强平静心绪,在一处背风的山石后坐了下来,盘膝运功将萨般若真气流转全身,三个大周天下来顿感精神奕奕,恢复之快远胜以往。
因雄远峰有蜃楼仙境保护,峰外并无灭照宫守卫往返巡视。杨恒亦不避形迹,御风飞向云团,暗自懊丧道:“上回我来东昆仑时,也曾远远望见过它,可惜一心要找灭照宫,竟未加留神。假如稍稍驻足眺望片刻,定能察觉异常。”
这样想着,身形已到云团之前,一蓬乳白色的雾气,卷荡着峰上寒意扑面而来,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冬天。
杨恒当下默运神功舒展灵觉,往云雾深处探去,果不出其然,这云团里大有古怪,自己的灵觉甫一离开肉躯,便如泥牛入海了无回应。
正这时他心头忽地一动,觉察到数十丈外有道人影从云团里出来,依稀便是老熟人司马阳。
杨恒不禁诧异道:“深更半夜,这家伙鬼鬼祟祟要去哪里?管他呢,正好抓了这家伙给我引路。”
念及于此,他施展出万里云天身法中的一式“浮木诀”,身子放软毫不着力,更不发出丝毫的动静,如轻叶飘于水上,借着风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至司马阳背后。
司马阳做梦也猜不到有人会在蜃楼仙境外候着自己。待等觉察身后有异,大椎穴一麻已被杨恒点中,顿时浑身酸麻经脉闭塞,再运不出半分魔气。
他还当自己偷偷溜出灭照宫的秘密东窗事发,骇然回首,不意望见的竟是杨恒。
杨恒一把拽住司马阳胳膊,免得这家伙从万仞云空跌了下去,摔成肉泥,口中低笑道:“老兄,这么晚了还出来溜达乘凉?”
司马阳见是杨恒,立知对方来意,哼了声道:“你好大胆!”
自上回被杨恒打得屁滚尿流逃回灭照宫,便惹得杨北楚勃然大怒,接连七日以灭照宫种种残酷刑罚严加惩戒,直令得司马阳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伤势稍稍好转,即又发配到百丈悬崖中做了半年扫地打杂的苦力,直到近日方得解禁。
由此之故,他对杨恒可谓恨入骨髓。不见面还好,乍见之下种种新仇旧恨一古脑地翻腾上来,只想将自己所受的各般苦翻倍一一加诸在这小子身上。
杨恒见他目放凶光,暗暗道:“你恨我,我就不恨你吗?咱们彼此彼此,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你摔死了。”
强按着复仇的冲动,他低声说道:“司马阳,你想死想活?”
司马阳冷笑道:“就算我将你带到百丈悬崖前,你也救不了杨南泰!”
杨恒听他直呼父亲之名好生无礼,手上运劲在他胳膊上一捏,骨节喀喀发出脆响。
司马阳眉头紧皱,硬是忍着不吭一声。杨恒微微收力,喝令道:“带我去百丈崖!”
司马阳嘿然道:“你要找死,我求之不得!”晓得杨恒不会解开自己的禁制,冷冷又道:“但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杨恒奇道:“好啊,不知你有何见教?”
司马阳道:“我可以领你进去,不过今晚之事天知地知,绝不能告诉第三人!”
杨恒心下一笑道:“这小子肯定是偷跑出来的,怕杨北楚晓得了,又得捱板子。”颔首道:“可以!”
司马阳与杨恒相处的时间尽管不多,可也能察觉到这少年一言九鼎,断非口是心非之辈,于是也不迫他立誓,说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看,往左飞出三丈。”
杨恒也不怕他耍花样,合目运气携着司马阳朝左轻轻一纵,不多不少刚好三丈。
身子尚未凝定,耳听呼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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